這樣的流言自然讓顧仲安夫妻倆氣憤不已,是誰如此歹毒,破壞閨女的聲譽不說,居然還要如此作踐她,一旦這謠言流傳開來,顧雅婧就只能嫁給那傻子了,還何談後半生的幸福?
顧仲安意識到事態嚴重,丟下所有手頭上的事情,先去請里正來平復謠言,他德高望重,最是合適。又尋求里長幫忙,暗暗查訪謠言的源頭。
顧仲安是舉人,指不着以後就是個青天大老爺,里正里長自然是要給他這個面子。
顧仲安也很想去問問吳有三,怎麼回事?但顧忌有心人加以利用,坐實謠言,只好作罷。據他所知,這吳有三是個和氣嚴謹之人,怎麼會任由這樣的流言傳出,而不作爲呢?
有里長出馬,事情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里長娘子本就是玲瓏八卦之人,這傳聞一出的時候,她便知曉,待要查出源頭,自是容易,而且村民們怕得罪里長,多擔徭役,更是知無不言。
這謠言的源頭正是吳有三家婆娘的陪房肖媽,她到孫婆子手上賣繡活,“無意”就聊到了她家大少爺打算和顧家大娘子訂親的事。
孫婆子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勁爆的消息,她每日遊走於這吳家墩各個媳婦婆子之間,買賣些女人用的物件,聊聊八卦之類,最是容易拉近女人間的距離。於是孫婆子又“無意”的在各家提到這傳聞。自然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吳家墩不出三日已人人盡知。
李氏得知以後,在里長娘子的陪同下,第一時間找上了吳有三家的去理論。那吳有三家的只說了一句話,李氏便也只得帶着些許無奈,更多的是憤怒,回到了家裡,李氏從小到大,脾氣一向溫和,這麼生氣還是頭一回。
那吳有三家的只是說:“這可全是你那大嫂的主意。”
原來,顧傳傑議親屢屢不順,宋氏不是覺得這家閨女不賢惠,就是嫌那家的嫁妝少,可她也不看看自家的情況,還受着老太太的影響,覺得顧家仍是“大戶人家”,要找個門當戶對的。
碰巧聽說吳有三家的小閨女要議親,便起了心思,那小娘子宋氏見過,甚是乖巧可人,吳家又是富戶,他家又只有這麼一個閨女,嫁妝自然少不了。可這麼好的條件,宋氏到底有些心虛,想起婆母答應自己的事兒,心下就有了主意。
吳家最最鬧心的莫過於他家那傻兒子,可再怎麼傻,也是親生的。吳有三家的便想着爲兒子娶門親,等自己百年後,兒子也有人照顧,因此,開出條件,不要嫁妝,而且彩禮豐厚,不求門第,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即可。
可即使是普通人家,甚至窮人家,誰不是娘生父母養,尋常年頭,誰願意這樣糟蹋自己閨女,於是,那吳有三家的大兒子便是二十歲了還沒有成親。
宋氏便提議,將自家大侄女嫁給吳友才,吳家將小女兒嫁給他兒子,並一再保證,侄女的婚事自己能夠做主,只要將他家將小女兒嫁過來,自己保證就把顧雅婧送過去。
吳家自然覺得好,顧家的門第不比自家低,只是窮了些,大不了,多貼補女兒些嫁妝便是,他家也不缺那點銀子。重要的是,如此一來,還能保障大兒子的下半生,顧家的大丫頭她可是非常的滿意。
可隨即一想,這樣的好事能輪到自己,莫不是宋氏佈下的迷陣吧,只爲了把自己閨女騙到手?宋氏雖然一再保證,可她也只不過是嬸孃,人家親生爹媽都沒做聲呢,何況是她?顧家大丫頭才十歲,成親至少得等到及笈,自己的女兒可等不起,到時候女兒嫁過去了,媳婦沒娶回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讓人笑話?
吳有三家的便想出了那麼個主意,成了,顧家大丫頭嫁過來,自是不說,而且她名聲毀了,更便於自己拿捏,善待自己的日子。敗了,這是宋氏的主意,與自己可沒什麼關係,自家閨女也不用糊里糊塗嫁過去。
李氏得知這樣的真相,憤怒難抑,回家後,直接就打了宋氏一巴掌,“你再怎麼擠兌我,我都可以忍,可你居然將主意打到我閨女身上?”說完,憤怒的雙目只盯着宋氏,似要將其凌遲一般冷然。
全家都吃了一驚,愣在當口,平常連臉都沒跟人紅過的李氏,竟然扇了自家大嫂一個耳光,可見這事確確實實觸到了她無法容忍的底線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平常和和氣氣的人,真生起氣來,比那脾氣暴躁的更甚。
宋氏回過神來,正準備破口大罵,扳回一城,可見到自己的丈夫死命瞪着自己,一向守禮的小叔也偏過頭去,熟視無睹,老太太明顯也不準備幫自己,只好忍了下來,賴在地上,嗚咽起來。
顧大伯趕忙向弟弟道歉,顧仲安也在氣頭上,只隨意應了兩聲。
顧老太太看着這一切,恨鐵不成鋼,這大媳婦也太沉不住氣了,至少等小兒子去了鎮上不遲。自己對宋氏的打算是默許了的,可當着小兒子,怎麼說的出口,“二媳婦,這事是你嫂子欠考慮,讓她給你陪個不是就算了,別打啊殺的,還是一家人不是?”
李氏聽婆母這樣是非不分,明顯包庇,心下肯定,這主意也經過了婆母的允許,不然,宋氏哪裡就敢那樣打包票,心下一冷,“我從來把嫂子當一家人,可嫂子是怎麼做的,竟然硬生生的將親侄女往火坑裡推。”說着,眼淚已經啪啪啪的掉了下來,“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們母女三人,我這就帶着孩子家去。”
顧仲安見妻子準備掉頭就走,忙上前攔住,又想起她平素受的委屈,安慰道:“說什麼呢?不是還有我嗎!”
顧老太太見狀,本有的一點子心虛也蕩然無存,都怪李氏這個心口不一的,面上和順,暗地卻使壞離間他們母子,“哭什麼哭,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母?”
“母親,娘子不是這個意思,您別生氣!”顧仲安忙替妻子答道。
見兒子還在爲李氏說話,顧老太太越發生氣,竟連一向寶貝的小兒子也訓斥起來,“我問媳婦,你插什麼嘴,書讀到哪裡去了?”
“婆母息怒,媳婦兒只是可憐大妞,絲毫不敢對婆母不敬。”說罷,又是盈盈粉淚,好不惹人心疼。
顧仲安看到這裡,只覺得母親對妻子有些過於嚴厲了,心下一想,這麼多年,有些事情也應該說清楚了,“母親,大哥,不日我就要搬到鎮上去,以後若能得青天眷顧,只怕更無法親自奉養老母,守護家門,祀奉先祖,這些都要勞煩大哥操心。”
說罷,向顧伯平躬身作揖,接着道:“大哥,你的恩情弟弟記在心裡,我們還是按祖宗規矩把家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