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崩！”顧雅妍剛剛鬆懈下來的神經又繃得更緊了，產後大出血俗稱血崩。在李氏產房外守了一夜的顧雅妍瞬間暈眩，跌了個踉蹌，怎麼會這樣？
穩婆從產房急急跑出來，面色疲憊的對顧仲安說道：“恭喜舉人老爺，夫人給您添了兩個健康的小少爺！只是……只是，這沒想竟血崩了，我已經盡了全力，還是沒辦法止住血，這恐怕……”
“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嗎？勞你再想想，別的不用考慮，只要把人救過來，我顧某記着這恩情，以後定不會虧待你。”顧仲安神色沉重，完全沒有喜獲麟兒的興奮，說罷，又鄭重的向穩婆鞠了一躬。
穩婆連忙避開，“舉人老爺，這可當不得！老身就再試試，只是你們也得做好準備，依着先前那幾多的例子，只怕……”穩婆搖搖頭，又回去產房裡。
楊氏聽到這兒，已忍不住悽聲抽搐起來，顧雅婧也是眼圈紅紅的，在一旁攙着楊氏。
顧老太太和宋氏還有一個衣着喜慶稍顯華麗的年輕小娘子，都是默不作聲，見狀也跟着哭了起來。一時，院裡嚶嚶簌簌，女人悲悽的哭聲，顯得無比慘淡壓抑。
怔忪了半晌，顧雅妍纔回過勁，艱難受孕，經歷了及其嚴重的妊娠反應，又先兆流產，臥牀保胎了大半年，早產又產後大出血，實在是太多舛了！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冷靜，顧雅妍悄悄退出院裡，準備先去廚房洗個冷水臉。她想用葫蘆瓢從水缸裡舀些水，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手止不住的顫抖，眼淚不禁奪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
二十多年的生活經歷，第一次，至親如此近距離的面臨死亡的威脅，原來是那麼的痛苦與無助！想到她突然失去聯繫，她那世的父母又會是怎樣的難過啊……
不知怎的，塵封的往事，一幕幕閃現腦海，爸爸風雨無阻的送她上學，要是雨雪天氣，就會把她裹在大衣裡頭，從不讓她淋着凍着，媽媽耐心的教她識字，念方歌，總笑稱要讓閨女繼承她的衣鉢，成爲歡迎每個生命來到這世界上的第一個人，做個優秀的婦產科大夫！
對了，方歌！怎麼把這忘了，顧雅妍趕緊把眼淚擦乾，記得媽媽好像說過，產後大出血從中醫角度講，不外乎三個原因，一是氣虛，衝任不固，血失統攝所致，二是瘀阻衝任，新血不得歸經，血瘀之故，最後可能是產道損傷，脈絡破損導致的。
雖然沒有產檢和B超，不知道具體什麼原因，也不能用手術方法止血，但可以試試中醫方劑啊。她還記得有兩首攝血止崩的方歌，“黃土湯中芩地黃，術附阿膠甘草嘗，溫陽健脾能攝血，便血崩漏服之康。”以及，“升舉大補即補中，川芎芷芥地連冬，化瘀止崩蒲黃靈，三七益母沙歸芎。”
顧雅妍趕緊跑到院裡，將錢媽媽找來，“媽媽，孃親現在怎樣了？”
錢媽媽正準備去廚房再端碗蔘湯，神色焦急，雙眼紅腫，“已經昏過去了，冷汗淋漓，四肢厥逆，這可怎麼是好啊！”
“錢媽媽，我曾在書上看到過一劑方子，似乎就是治療這種症狀的，但我也不確定。如今，孃親這樣，不如就放手一試！”沒等錢媽媽迴應，顧雅妍又接着道，“人蔘、黃芪、白朮、甘草、烏賊骨、熟地、當歸、川芎、麥冬、白芷、黑芥穗，對，就是這些！家裡有嗎？咱們趕快熬一碗！”
待湯藥送去，李氏已經脈息微弱，昏厥多時了。顧雅妍不能進去，就在外邊默默祈禱，會有用的，一定會的！院裡還是一片悽慘情景，顧仲安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和進食了，顧老太太在一旁不停的勸着。
當這種壓抑淒厲的死亡氣息一陣陣蔓延的時候，一串疾馳的馬蹄聲打破了沉默，華神醫終於趕來了！
“不行！怎麼能讓個男人進兒媳婦的產房！我堅決不同意！這樣我們顧家還有什麼顏面！”顧老太太一聽這人是要進去給兒媳婦瞧病的，立馬強列表示反對！
楊氏淚眼婆娑，“親家，我求求你，通融通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是你顧家的人，我沒權管。可你也是母親，你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怎麼忍心親眼看孩子送死，她也是爲你家添香火，是名聲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親家，不是我不通人情，兒媳婦我也是心疼的！她爲我顧家添了香火，安兒一輩子記着她，祖宗也忘不了她的功勞。但是你去問問，誰家破了這樣的例！”顧老太仍不鬆口。
“親家，話是這麼說，但這規矩也只是咱們這窮鄉僻壤守着，你是不知道，西京、東京城裡，哪有這樣的，只是拿脈開方罷了，怎麼就有那些有的沒的！人家華神醫不顧血房的忌諱，咱們感謝還來不及呢，你居然還攔着！”楊氏一改剛纔悲情附小的態度，也強硬起來。
“好了！華神醫，麻煩你進去瞧瞧賤內，顧某不甚感激！”顧仲安一語定乾坤，又轉身對顧老太道：“娘，如果有什麼閒言碎語，辱了祖宗，那也是兒子的罪過！他日親自去給祖宗謝罪！”
華神醫風塵僕僕，看來也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的，進去李氏產房後，大約一個多時辰，才滿頭大汗的出來，迎面而來，帶着一絲血腥味。
“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了，若是再晚一步，就是神仙也難救，幸虧之前服用了固血止崩的良方，我又施了一套理血固衝的針法，總算穩住了。”華神醫又將顧仲安叫到一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只見顧仲安聽着聽着，臉色忽明忽暗，最後還是如釋重負，下定決心一般，“知道了，我會好好注意的。這次真是多虧了神醫，以後若有能幫的上的地方，顧某義不容辭！另外，我那兩小子神醫可看過，不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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