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啓程

這是一排修得極爲結實,又通風乾爽的庫房,堆滿了各色上等絲綢、綵緞、妝花緞、折枝錦緞,雲錦、蜀錦、宋錦,還有各色的絹紗、絨呢、皮草,其中不乏雙面繡、緙絲這些獨門的織繡工藝絕活。金銀首飾、珍珠寶石,還有古董、字畫、孤本,幾乎收藏了所有名家出品的文房四寶,玉器、瓷器、名貴藥材和珍稀香料。黃花梨、紫檀等名貴紅木,且打磨一流,雕工精湛的成套傢俱……

雖然東西這麼多,永昌侯夫人卻是熟悉得很,這幾年她每隔幾個月都要來看一次,有的時候甚至一個月來好幾次,這裡堆放的都是她和侯爺十幾年來爲他們的獨生愛女準備的嫁妝,足有七八間大庫房,還不算位於昌平和拒馬河的兩個莊子,各有二十傾良田,以及景緻十分優美的園子。要不是郡主出嫁,妝奩是有制律限制的,侯爺給的還要多。

女兒終於要嫁人了,今年九月她就整整十八,再不嫁,就確確實實是老姑娘了,永昌侯夫人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下,心中充滿了歡喜。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有了新的擔憂,女兒精挑細選,怎麼選了這麼個,都是五個孩子的爹了的男人呢?

她這一生榮華富貴,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他們這樣的人家,哪個當家主母從媳婦熬成婆,不是一部血淚史,她是連生了四個兒子纔在這永昌侯府稍微站穩了腳跟,還是最後得了這麼個閨女才完完全全籠絡住侯爺的心。

說來奇怪,除了她這個正房,侯爺前前後後也納了好些姬妾,得的卻全是兒子,聽說她進門前有個通房丫頭給侯爺生的第一個子嗣就是個女兒,可惜沒滿月就夭折了。她進門後,與侯爺之間雖然也是相敬如賓,但總感覺淡淡的,隔着一層似的。侯爺一直有些得寵的妾室,縱使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只要侯爺給她這個正妻應有的體面,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其實,不裝糊塗,她又能怎樣呢?鬥垮了一個還會有下一個,衣服是新不如舊,人卻是舊不如新。

她以爲她這一生也就這樣過去了,年輕的時候都沒能拴住丈夫的心,難道還指望人老色衰的時候嗎?可是,沒想到近四十卻又懷了這麼個閨女,從此,侯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差就往她這邊跑,再沒了新人進府不說,原先的那些也如擺設一般了。

想到這裡,永昌侯夫人不由得意的一笑,這男人啊,你爭取是爭取不來的,得他自己放在心尖上的東西他纔會真正在意!

他們這個女兒可真真是嬌養得不行,從小到大,什麼都不缺不說,連一點兒委屈都沒有受過。女兒是爹孃的貼心小棉襖,說的真沒錯,也難怪侯爺那麼寵她。等到十三、四歲,一般女兒家議親的時候,他們才驚覺女兒長大了,真的要離開他們了,以前還碰到什麼好東西都戲稱給閨女做嫁妝,如今卻是笑不起來。

侯爺捨不得,說多留兩年,等到十五歲再議不遲,他赫赫永昌侯的嫡女還愁嫁不出去嗎?確實是不愁的,可他們閨女卻不是嫌這個沒才華,就是嫌那個太幼稚,滿京城的豪門世家貴公子愣是一個沒瞧上眼。本想說送宮裡去吧,有太后娘娘照應着,怎麼不濟也是四妃之一呢!但那個地方……別說女兒自己不願意,他們也覺得……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走這一步。

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這一晃都十七、八了,這婚事還沒着落,可把他們夫妻愁死了。好不容易,女兒回來說看上了個男人,還是新科進士,可把他們兩高興壞了。

走仕途之路的,不是出生低微,就是家庭貧窮,唉!他們夫妻也看開了,只要對女兒好,其他的還不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可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閨女看上的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家中早有妻室不說,都是五個孩子的爹了!這一嫁進去,就是五個孩子的後孃,不,後孃都談不上,還是去給人家做小!

從沒有對閨女說過一句重話的侯爺立馬發了火,“我們真是把你寵的不像樣子了,你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休想嫁給他!”

“反正我就是認定他了,爹孃要是不同意,我就出家去!”他們這閨女也是倔脾氣,她要是說到就真是能做到。

“你……你……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了?”侯爺氣得不行。

“爹,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你聽我慢慢說,其實,嗯,其實女兒也說不上來,就是見了他,覺得他以後肯定會像爹一樣疼愛女兒一輩子的!”

這個理由真是讓他們夫妻哭笑不得,又聽女兒接着說,“咱們家是外戚,已經出了個太后姑媽,幾位哥哥在六部也是任有要職,若是女兒再嫁入世家豪門,咱們家的風頭就太盛了,這樣皇帝表哥會怎麼想?”

胳膊哪擰得過大腿,總不能真叫女兒當姑子去吧,況且女兒說的也確實有點道理,要想榮華富貴長長久久下去,有的時候是要適當收斂的,他們家來這麼一出,可不就耐人尋味了嗎!果然,皇帝一聽說不就樂呵呵的立馬給賜了婚。

那人他後來也見了,確實是成熟穩重,溫文儒雅,長得也頗爲英俊,一點也不比那弱冠小子差!他們又連夜派人去女婿老家中打聽,探子回來說女婿風評很好,也算是書香門第出生,還小有資產,難得的是也沒有妾室通房。就是有一點,讓人憂心啊,聽說女婿和髮妻感情很好,前兩年才又得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都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這永昌侯夫人倒是對顧仲安越來越有好感了,她的女兒眼光能差到哪兒?就是沒有那一點就更好了……

四月二十二,歲煞南。宜破土、修墳、招贅、出行、求財、求醫,忌嫁娶、上樑、安居、納采。

顧雅妍一家終於把各項事宜安排好,舉家啓程前往京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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