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夕陽在山,晚霞歸林。
重重疊疊的光暈照入青綠的枝葉間,染上一層丹紅。
牛背上牧童的笛聲,遠遠傳來,悠揚動聽。
整個畫面,像是一支抑揚頓挫的曲子,安詳,自然,靜謐。
這個時候,雲光一開,驚虹高懸,託舉出一架仙閣,金玉交織,富麗堂皇,耀眼的白光纏繞左右,曳着星辰。
寶閣的最中央,是一間靜室,室內沒有其他的佈置,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紫檀木的茶几,上面擺放着青天如洗的玉瓶,斜插一枝稀稀疏疏的梅花,香氣馥馥。
紀文章頭梳雙抓髻,一身青衣,坐在雲榻上,看着外面的景象。
他的對面,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女,黛眉細細,肌膚如玉,她用手捋着垂下來的青絲,聲音中有淡淡的疑惑,開口道,“師兄,幽雲羅域有點不對勁。”
紀文章身姿如送,周匝有細小的金篆流轉,生生不息,如暈如輪,笑道,“什麼不對勁?”
孔萊皺了皺好看的細眉,手託香腮,看向下方,有人悠哉哉地出沒在煙水之間,飄渺似孤鴻,想了想,道,“太平靜,太安詳,井然有序,可不像是大妖魔神橫行的樣子呢。”
要知道,在她看來,幽雲羅域和他們天上仙府佔據的上林地一樣,都應該是混沌魔神興風作浪,大妖噬人殺戮,天翻地覆,危險重重的。
可一路走來,幽雲羅域卻恍若世外桃源一樣。
太反常了,一點都不正常!
“孔師妹觀察的很仔細。”
紀文章斂去面上的笑容,大袖一搖,有颯颯鬆音起伏,衣袂帶雨,緩聲道,“正如你所見的,幽雲羅域現在的秩序要比我們上林地好上一大截。”
“能出現這樣的局面,無關乎是兩個方面。”
“要麼是幽雲羅域在演化過程中生出的魔神大妖稀少,很容易被剿滅,這個可能性很低。要麼就是太冥宮的手段驚人,剿滅魔神大妖上很有一套。”
孔萊點點頭,表示認同,只是還是疑惑不解,道,“混沌魔神我們都見識過,天賦神通,詭異莫測,處理起來很麻煩,我真想不到太冥宮的人是怎麼做到的?”
畢竟像他們這樣的玄門宗派進入三十三天,是不可能攜帶過於強大的法寶的,也不可能有天仙入場的。
“等見面了問一問就是了。”
紀文章雲淡風輕,手持玉如意,目光炯炯,道,“這樣來講,我們和太冥宮合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仙閣繼續前行,不多時,太冥宮已經在望。
展目看去,四下玉波疊涌,層層向上,中央則是瑩瑩一點,萬千的宮殿飛閣,雲臺瑤池,彼此勾連,飛虹驚瀑,鳥語花香,氣象萬千。
還有仙禽靈獸,或在石前,或在樹下,火災水中,千姿百態。
尚未接近,就有一種沉沉的氣機撲入人的眉宇。
“是個不錯的地方。”
紀文章負手而立,眺望遠處,只覺得萬里江山入目,表面的精緻之下,是洶涌的力量,根基深扎。
不得不講,太冥宮在幽雲羅域的駐地要比天上仙府在上林地的駐地在佈置上,在防禦上,等等等等方面的,偶要高出一線。
叮噹,叮噹,叮噹,
在同時,清脆的鐘磬聲響起,虹橋由遠而近,垂落到天上仙府的腳下。
在虹橋之上,開始之時,是如黃豆大小的黑點,細細密密,眨眼之間,就迅速變大,化爲人影,華蓋高舉,旌旗扶搖。
十六名道童簇擁一人,頭戴蓮花道冠,身披瑞彩仙衣,眉目疏朗,緩步而行,背後太冥真水幽幽深深,沉浮萬物。
來人到了近前,停住步子,立在虹橋頭上,看向半天上,朗聲道,“對面的可是天上仙府的紀文章紀道兄,在下陳巖,恭迎大駕。”
“是陳巖啊。”
紀文章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動,仔細打量了幾眼,發現此人站在橋上,面帶笑容,可是整個卻深沉如淵水,不見其底,不由得微微一驚。
難怪是能夠壓下葉夢得成爲太冥宮在三十三天主事的人,真真是了得。
再想到自己一路上的見聞,紀文章大袖一擺,從容出列,稽首還禮,道,“陳副殿主,叨擾了。”
“紀道兄遠來是客,”
陳巖站在虹橋上,腳下是清清亮亮的水音,左右如輪,神情溫和,道,“還有其他天上仙府的道友們,請隨我到裡面。”
風姿特秀,禮儀十足。
孔萊等人看得暗中點頭,太冥宮對於他們天上仙府還是很尊重的。
少頃,一行人來到島中。
陳巖吩咐人領着孔萊等天上仙府的人去安頓休息,他和紀文章兩人到了崖前的小亭,坐下說話。
這個小亭居於崖前,坐觀煙水浩森。
軒窗四開,八面來風。
周匝虯鬆如大戟,森森而立,晴綠逼人眉宇。
坐在裡面,極目遠眺,令人耳目一清。
紀文章身後是山水屏風,穩穩端坐,讚歎一聲,道,“好幽靜的小亭。”
“東荒之地局面複雜啊。”
陳巖坐在對面,親手沖茶,他提起銅壺,手一傾斜,沸水自壺口下來,落到碧玉茶盞中,滋滋滋的聲音後,鬱郁茶香冒了出來,道,“我悲門中委以重任,實在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今日藉着迎接紀道兄,來此亭看景飲茶,也是忙裡偷閒,”
“是啊,”
提到這,紀文章深有同感,贊同道,“你我在別人看來,大權獨攬,說一不二,風光的很,可實際上外有天庭威壓,內有地面不靖,真是艱難。”
“所以說,我們兩家得通力合作。”
陳巖目光炯炯,開門見山,道,“現在的局面下,合則兩利,拋棄分歧,取得共識,爭取雙贏。”
“雙贏,”
聽到這個詞,紀文章捉摸了下,笑容裡多了三分神意,讓人摸不透,道,“我來的時候,就有合作的想法。現在一路上經過幽雲羅域,見到的景象,更加堅定了這個念頭。陳副殿主,你們太冥宮做的很好啊。”
“這次來,我們天上仙府得好好取一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