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巖振衣長嘯。
倏爾無形劍一躍而起,化爲千百劍光。
森森然,泠泠然。
耀光生雪,璀璨光明,向四面八方斬去。
少頃,裂帛之聲傳來,連綿成韻,曲曲婉轉,清亮明澈。
下一刻,
沛然不可抵禦的天地元氣如同掛鉤之魚,忽得解脫,衝開海上的大陣禁制,落入裡面。
汩汩汩,
甘霖降下,凝玉成湖,驅散煞氣,涇渭分明。
再仔細看,或大或小,煙光瀰漫,風吹香走,如若霞雲。
“大陣破了。”
琨站在高臺上,喃喃一句。
他仰起頭,看到虛空中各種元氣涌下,如龍如蛇。
天洗一青,晶瑩剔透。
晶晶然的冷光照下,在眉宇間流轉。
第一次是覺得如此之刺眼!
轟隆隆,
不多時,一道驚天銳氣降下,翩若驚鴻,無一點塵俗氣,落地化人,鎮海王踱步而出,沒有以往的顧盼生姿,而是變得冷漠。
鎮海王來到臺前,先和陳巖見禮,鄭重地道,“這次多謝陳谷主,本王會同陳家乃至整個海州感謝閣下大恩。”
即使是他,都小看了水族擺下的大陣的厲害,展道淵和百世侯兩人修爲被削去,自己被鎮壓。
要不是眼前的人施展無上法力,扭轉乾坤,這次整個海州都遭劫了。
陳巖稽首還了一禮,面上無悲無喜,道,“王爺不必客氣。”
鎮海王點點頭,表示記在心裡,然後轉過身,直視前方。
高臺上。
虯鬆寒柏,森森蕭蕭。
老葉勁枝,橫斜左右,照出琨略顯憔悴的身影。
他的身後,四個模糊的影子在鬆光翠影裡搖曳,像是風中的燈光,隨時熄滅。
好一會,鎮海王踏前一步,開口道,“龍君。”
琨擺擺手,直接打斷鎮海王的話,冷着臉道,“你找了一個好幫手吶,既然大陣已破,我們南海水族自然會遵從契約,百年之內,絕不會進犯海州。”
鎮海王沒有什麼可說的,面容冷峻。
雖然是獲勝方,但付出的代價不小,展道淵和百世侯的事情處理,絕對會很麻煩。
琨說完之後,看向陳巖,縱然是他修爲再深,人再深沉,但水族的一敗塗地依然讓他怒火中燒,咬着牙道,“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今日之賜,我們南海水族必有厚報!”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從牙齒中咬出來的一樣。
傾盡三江五湖之水,都無法洗刷他心中的憤恨。
不同戴天啊。
陳巖灑然一笑,並不在意,道,“本座來自於落雲谷,歡迎閣下有空前往。”
“落雲谷,”
南海水族離北方太過遙遠,通常只關注南中土,對北方的瞭解並不詳細,他想了想,纔有了眉目,道,“原來是落雲谷谷主陳巖。”
“正是本座。”
陳巖正了正頭上的道冠,英姿煥發,道,“龍若若有暇,本座歡迎。”
“好,好,好。”
琨連說了三個好,最後深深地看了陳巖一眼,奇妙的笛聲從袖中傳出,腳下高臺節節升高,顯出大龜之相。
轟隆隆,
大龜分水,浪花疊疊,不多時,消失不見。
待水族人一走,天光自青穹上照下。
峰島森羅,駕軼雲霞。
不知何時,片片荷葉,隨波搖動,大若鷗鳧。
天浸白波,葉浮綠水。
沒了以往的蕭殺,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安詳,自然。
陳巖和鎮海王兩人並肩而立,看着景象,都沉默不言。
一個人是在回想陣中的玄妙,特別是最後的凶煞之寶,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蘊含非常深刻的道理。
一個則是在思考回去後該如何處理後事,心情不佳。
直到在外面等候的花想衣和堅石侯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纔打破平靜。
“王爺,”
花想衣玉足一點,踏蓮而來,走到近前,向來憔悴惹人憐的玉顏上露出笑容,道,“你們總算出來了。”
“嗯。”
鎮海王呼出一口濁氣,大袖揮動,道,“是破陣了。”
“展師兄和百世侯,”
花想衣美目一轉,看到躺在湖面上的兩人,先是一愣,隨即俏臉變色,問道,“他們是怎麼了?”
“在破陣中出了意外。”
鎮海王說了一句,吩咐上來的人道,“將展道友和百世侯放置到飛行法器中,我們回王府再說。”
轟隆,
話音一落,花想衣祭出龍子華嚴松竹圖,畫卷鋪開,祥光瑞氣,霞彩連連。
畫蕉若雨,竹似煙。
晶晶瑩瑩的清光自內向外,似乎要溢出來一樣,垂到地面,叮噹作響,不斷生滅。
衆人上了飛行法器,離開南海,像海州方向行去。
雖然大破了水族擺下的陣勢,海州百年之內無憂,可由於展道淵和百世侯兩人的樣子,使得氣氛凝重。
領頭之人沉默,使得其他人也都小聲小氣的。
一路無話,飛行法器順利進入海州,在王府的後園中落下。
“王爺。”
陳巖下了法器後,整理了下衣冠,開口道,“我也乏了,要一個人安靜幾天。”
“應該的。”
鎮海王當然明白陳巖在破陣中的付出,毫不猶豫地吩咐身邊人道,“給陳谷主收拾下觀海園,準備府中所有機密寶庫的目露,任陳谷主挑選合適的丹藥,或者法器,選中之後,直接去取,不用再來問我。”
“是,王爺。”
身邊的人第一次聽自家王爺這麼大氣的命令,先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來到陳巖身前,恭恭敬敬地道,“陳谷主,請跟我來。”
“先走一步了。”
陳巖和衆人打了個招呼,大袖一震,從容離開。
“幸虧這次有陳谷主在。”
堅石侯在路上已經知道在大陣中發生的各種事情,再想到當日在壽陽城中陳巖隻手擒拿的無敵威勢,讚歎一句。
花想衣明白陳巖和陳家的複雜關係,搖搖頭,一飲一啄,真是玄妙。
鎮海王在園中坐了一會,然後起身檢查了一下展道淵和百世侯兩人的情況,眉頭皺成疙瘩,道,“情況很糟糕。”
堅石侯和花想衣兩人一聽,神情立刻緊張起來,展道淵和百世侯身後都是關係甚大,他們出了問題,非常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