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隅。
崖高谷深,澗水映月。
森立如刀劍的岩石下,生有高低不同的虯鬆,綠綠的葉子,翠翠的鬆身,晶晶的冷光自上而下傾落下來,點綴其間,如同稀稀疏疏的霜雪。
冷峻,峭寒,不見人影。
遠遠傳來的猿啼,哀哀而鳴,在空谷中迴盪,令人坐立不安。
不知何時,倏爾天穹一開,似是漏斗倒下,浩浩蕩蕩的日月之光凝若水波,洶涌而出,最上面浮動一艘不大不小的長梭,細細密密的花紋閃爍着光輝,幽幽深深,非常神秘。
整個過程看上去氣象萬千,但卻無聲無息,像是抽離了聲音,化爲了畫卷,只有色彩的渲染。
須臾後,異象散去,兩個人影出現在崖上。
一男一女,法衣飄飄,天光鬆影照在身上,如同霞衣。
很顯然,正是藉助手段潛入天水界的瑤池天界的兩位真仙,陳淑蘭和鄧英堂。
陳淑蘭宮裙精緻,流蘇垂地,暈開一圈圈的光輪,她擡着眉頭,上下打量,見青山在前,金水耀光,松柏層層,千百的白鳥時不時展翼飛過,鳴聲清脆。
再仔細看,畫面抽去,只剩下一團團的氣,色澤金黃,在河牀上氤氳呼嘯,奏響着天地玄音。
她看着看着,眉頭皺了起來,道,“天水界的靈機不差啊。”
“是有大陣勾連地氣,鎮壓運勢。”
鄧英堂目中生光,眉分八彩,洞徹周圍氣運,緩聲道,“元皇宗的消息來看,天水界在玄元上景天屬於荒涼的界空,偏僻無人理,現在看來,大不一樣。”
“是有點古怪。”
陳淑蘭曳步而行,環佩叮噹,響成一片,如同秋色,有一種冰冰冷冷的入骨之意,道,“不過我們又不在玄元上景天,也不會停留在天水界,擒拿該擒拿之人,我們就離開了,其他的和我們無關。”
“對。”
鄧英堂應了一聲,自袖中取出法器,狀若金鐘,玄玄而立,斑駁花紋,道,“讓我來算一算對方的位置。”
話音一落,
金鐘無風自鳴,表面的斑駁散去,顯出清清如水的鐘身,萬千的卦象流轉,生生不息,到最後陡然間停下,化爲深沉的星芒。
星芒出現,六角垂光,可是似乎有煙雲阻擋,不停地閃爍,怎麼看,都看不清楚。
“是有人在遮蔽天機。”
陳淑蘭和鄧英堂看到這,沒有任何的驚訝,對方可是瑤池天界榜上有名的人物,要是能隨便就尋到,那就太不像話了。
對方肯定有種種手段,掩護自己。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目光。”
陳淑蘭哼了聲,纖纖玉手擺動,按照訣竅,將時空之力打入金鐘裡。
嗡嗡嗡,
金鐘在兩位真仙全力馭使之下,威能大漲,鐘身上光暈暈開,大星從模糊到清晰,似乎從無盡的未來中投影過來。
兩人運轉全力,順着時光的軌跡,去尋找線索。
咔嚓,
不知道多久,遮擋在大星前的煙霞在明光照耀下散去,方位確定!
“原來在這。”
兩人確定方位後,一步踏出,眼前的虛空在腳下裂開,只是一下,就到了另一個地派。
青青的竹林。
何止千百,鬱鬱蔥蔥,葉子大而寬,半垂下來,懸掛着橫浸入骨的黛色襲人。
晶晶的溪水繞着竹根,衝打在嶙峋不平的雲石上,濺起大小不一的水花,一朵朵,像是片塵不染的蓮花。
竹色,石光,水音,綿長如曲子。
一個少年人坐在高高突起的岩石上,一身青衣,上面繡着周天星辰,半長的頭髮垂下,擋住額頭,只有眸子深深的。
光影下,整個人身上瀰漫着一種難言的悲傷。
悲傷,濃的化不開。
在夜色下,像是實質一樣。
“目標人物,”
陳淑蘭和鄧英堂出現,盯着眼前的少年,背後玄光大盛。
“你們來了?”
牛小郎轉過頭,目光一動,兩位真仙的身影像是從時光長河中走出來,從灰白到多彩,耀耀的華光,充塞於整個空間。
聲音平淡,像是熟悉的老朋友。
“牛上真,”
陳淑蘭上前一步,宮裙一提,萬福行禮,瑤池天界可真的稱得上對方的老朋友了,道,“這次來,還請上真再到我們瑤池天界一趟。”
“瑤池天界,”
牛小郎微微眯起眼,似乎是想到了當年的景象,紫氣迴旋,青雲蓋頂,一個個的玉泉水池前,蓮花盛開,佳人如玉。
那一見,溫柔入骨。
那一見,海誓山盟。
那一見,千百世糾纏不休。
牛小郎目中有淚花滾動,坐在雲石上,聲音中有回憶,有悲傷,道,“瑤池天界,我總有一天會去的,不過不是現在。”
“上真,”
鄧英堂風姿翩翩,智珠在握,他上前一步,和陳淑蘭並肩而立,道,“我們這次來就是要請上真現在就回瑤池天界。”
他的話,說的很有自信,很有力量。
原因很簡單,兩人都可以看出,雖然這個瑤池天界的老熟人身上的氣機晦澀難明,但尚未突破到真仙境界。
這樣一來,他們兩人出手,絕對可以拿下對方。
牛小郎聽到這生硬的話語,從對佳人的思念中清醒過來,目光變得冷冽,道,“你們瑤池天界的人,過了這麼久,還是這麼霸道,目中無人,是要到吃虧的時候了。”
“哈哈,”
鄧英堂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瑤池天界真仙,但自從成仙后就在瑤池天界,早就把自己當成了瑤池天界之人,他大笑一聲,身後的玄氣升騰,隱有日紋,灼灼其華,道,“上真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陳淑蘭纖纖玉手擺動,掐了個玄妙的道訣,一種難言的力量自其中升騰而出,在周圍化爲四四方方,鎮壓現在,阻擋未來。
兩人已經在準備,要雷霆一擊擄走對方,然後離開天水界,回瑤池天界交差。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清清亮亮的長嘯聲破空而來,兩人佈下的結界根本無法阻擋,字字如鐵,砸在地上,道,“兩位遠道而來,讓在下盡一盡地主之誼吧。”
陳淑蘭和鄧英堂聽到聲音,豁然轉身,入耳的是蕭蕭的水音,幽幽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