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巖展袖走出,不緊不慢。
法衣颯颯,木屐有聲。
身上的圖案交織,垂空流轉,叮噹作響。
本是浮空煙水,纖纖月明,虛無縹緲,不停變化,繼而千里清秋,霜花紅葉,色彩襲人,到最後幽幽深深,如同淵水,沉凝似山嶽。
從未來到現在,由虛無到現實。
陳巖停住步子,擡起頭,目光晶瑩,身後太冥真水垂空而下,像是天河,懸耀星光,日月在其中升降,他笑了笑,道,“喬道友,你離尋得自己的道果真的差得很遠。”
喬吉髮髻上的玉簪子繡紋落日,落輝照身,整個人縈繞一種難言的冷冽,針鋒相對地道,“陳巖,你不過是僥倖罷了,也敢這麼大言不慚?”
話是這樣,但喬吉的心卻沉了下去。
原因很簡單,他很清楚自己剛纔的一手天鶴九轉,挪移未來的霸道,對方能夠安安穩穩走出來,就勝過自己見過的不少真仙三重之輩。
看來剛開始想得太輕鬆,對手是個大敵。
“可是又能如何?”
喬吉發出一聲長嘯,身子一拔,周匝的紫青之氣流轉,上下躍動,如同金燦燦的翎羽,上面雕飾古樸的花紋,每一根都有莫大的威能,鋪天蓋地。
萬千翎羽,洋洋灑灑,像是孔雀開屏,又似乎是刀光劍影,上接天,下連地,縱橫八荒六合,無處不在。
殺伐,激烈,無堅不摧。
喬吉眉宇間的霜紋扭曲,引動自己仙國中的力量加身,長嘯連連,鐘鼓大作,雲潮跟隨。
雖然對方的實力超乎自己預料,可能沒法安然無恙地拿下,但以自己的玄功神通,要戰勝卻是不難。
對於此,喬吉有非常的自信。
陳巖沒有說話,只是念頭一動,太玄雷尊自宇宙雷池中冉冉升起,琉璃寶身,三頭六臂,各持法器,威嚴無比。
“叱吒。”
太玄雷尊口吐真言,下一刻,自大哉九真天玄宮上迸射出千姿百態的雷光,每一道雷光之中,都有雷龍盤踞,龍身之上,宛若有一個完完整整的雷霆世界。
烏雲壓頂,驚電貫空,億萬的雷霆炸響,貫天徹地,無所不在,將所有的一切湮滅。
任何的時空,任何的歲月,任何的玄功神通,在這樣的爆發之下,都顯得渺小。
“小世界的力量。”
喬吉第一次面上露出驚訝之色,這樣層次的力量幾乎涉及到天仙層次,超出想象。
“咄。”
喬吉不敢怠慢,身子一轉,本來如刀似劍的金燦燦的翎羽倏爾收回,如同一件霞衣,披在身上,勾勒鶴身,九轉得道,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仙人乘鶴,垂釣春秋,伴日而睡,臥月則眠。
有一種不可拘束,難以仰望的逍遙之氣瀰漫四下,隱隱之間,滿空都是鶴唳,都是仙人的吟唱,光明大作。
太玄雷尊三張面孔上同時浮現出忿怒之相,再次口吐真言,雷龍上的小世界一個接一個的破滅,難以想象的毀滅之力爆發,橫衝直闖。
轟隆隆,
大哉九真天玄宮的全力一擊和喬吉的九轉逍遙鶴身碰撞,餘波沖霄,動搖星辰,道道光華垂下,如同星隕。
喬吉身子急退,原本身上金燦燦的霞衣變得殘缺,上面還充斥着電光雷霆,夭矯如龍蛇,這一擊,讓他都無法毫髮無損地承受下來。
“天鶴九轉。”
喬吉足下踏着玄妙的步伐,神意引動仙國的力量,重重疊疊的篆文落入霞衣中,向上投入了星火,星星點點即可燎原。
星火一起,裡面鶴唳清音,逍遙自在,要驅散霞衣中浸入的雷霆之力。
這個時候,陳巖突然跟進,太冥真水幽幽深深,自身後垂空而落,如同天河倒卷,像是龍口低銜,裹向喬吉。
在同時,陳巖召喚自己的不生不滅無形劍,本來璀璨如日月的劍光隱去,倏爾一躍,進入時空之中,無形無常,不可捉摸。
“步步緊逼啊。”
喬吉沒有意料到大哉九真天玄宮的威能如此之大,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見陳巖欺身打過來,驚而不亂,沉穩有度。
對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打擾自己驅逐身上的雷霆之力,真仙氣機雜而不純,可是會很受影響。
除此之外,對方的法劍也出乎所料,居然可以在有形無形之間轉化,現在隱於暗處,像是一個待人而噬的毒蛇,讓人如鯁在喉,不得不分出精力來防備。
不得不講,陳巖這一系列手段,果斷而堅決,行之有效,讓喬吉都大爲讚歎,這鬥法之能,把握時機之準,即使是真仙三重修士能夠貫通未來,趨利避害,步步呈祥,可能夠做到這一步的,委實不簡單。
對面表現出的能力,半點不像是新手啊。
“可惜你千算萬算,不知道一點。”
喬吉身姿如鬆,挺拔修長,眉宇間的霜紋扭動,萬萬千千的篆文自裡面生出,每一個都是鶴形,或是清唳,或是振翅,或是逍遙,或是飛行,等等等等,各自不同。
不知道多少的篆文組合排列,化爲一幅畫卷,看上去只有半畝大小,但其瀰漫出的氣息,異常的恐怖,
萬鶴升騰,有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貫通時空,涉足古往今來,任何的空間都被滲透。
“你不知道,”
喬吉嘴角微微上翹,話語中的殺機卻是森然逼人,一字一頓地道,“沒有人能夠敢離我這麼近,因爲他們都死在了萬鶴定神圖下。”
“半畝之內,不可匹敵。”
喬吉的話字字千鈞,是千錘百煉的自信交織,他每一次在這個局面下動手,都是無往而不利。
“這個神通,”
陳巖只覺得身子一沉,不光是真仙之身,連同靈臺之中,都充塞着漫天的鶴唳和鶴影,驚訝地發現,要遁走都沒有可能。
這一剎那,就好像整個天地只有半畝大小,無論你如何輾轉騰挪,都在這半畝間,都會面臨塌天般的攻擊。
“半畝之內,不可躲避。”
喬吉根本不顧身上的雷霆在浸染自己的霞衣,也不理外面的飛劍尋到氣機,正電光火石之下斬出,只是平平靜靜地,像是宣判般道,“你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