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南岸,臨海郡白橋渡,叮叮噹噹的金屬葉片撞擊聲不絕於耳,成羣結隊的甲兵在將校的呼喝聲中,在渡口保持着秩序。
江面之上,一條條的走舸,蚱蜢好似不知疲倦的螞蟻,不斷的將岸邊的士兵運出白橋渡口那不大的水灣,在水灣外,一個龐大的船隊正停泊在江面上,不斷的接收運過來的士兵。
江上游一塊浮板漂浮在水面上,沉沉浮浮的水浪不時的將木板淹沒,而後再浮起來,而如果仔細的看去,卻能發現在木板旁邊有一個浮在水中的人,大半個身子都沉在水面下,只露出一個腦袋。
這浮在水中的人看到江面上那熱火朝天的場面,嘴角一笑,一個猛子扎入江中,快速的消失在江面上,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塊木板順流而下,碰撞在巨大的戰船上,發出聲脆響,繼續隨着水流飄走。
“消息確定了,青州軍從白橋渡北上了!立刻將消息送回去!”
蘇州城南,鏡湖湖面,一條快船也飛快的本着湖面而去。
“都督,蘇州城中探子來信,駐紮蘇州城內的最後兩個旅團也要撤了,那青州軍將領在城中富貴樓宴請城中世家富戶,已明確確定明日大軍開拔!”
“這就要走了麼,去將蘇定方,劉仁軌兩位都督叫來!”
“大人,北面信鴿傳回的消息,青州軍在林河郡白橋渡口開始渡江了!”
“知道了!”
蘇州城外,隱藏在一座廢棄莊園內,這裡聚集了黑壓壓的人羣,這些人穿着雜亂的甲冑,有帝國的,也有倭人的,有鐵甲,也有破損的皮甲,武器更是五花八門,全無章法。
咕嘟咕嘟,在莊園內主家大院,這座大院雖在倭人進犯時被燒燬,但因爲採用石頭建造,主體卻保存了下來,在露了半個天頂的正廳,一個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滿面扎髯的大漢提着酒罈,一口氣將一罈酒水一飲而盡。
“大當家的,蘇州城劉將軍送信過來了,他們明個清晨一早就撤走,讓我們快到黃昏的時候在去蘇州城,他會在蘇北縣境內,等着大當家去匯合!”
“知道了,讓兄弟們都給我好好休息,明個老子就帶他們去大開殺戒,錢財,女人管夠!”
時間,點點滴滴而過,一夜無話。
當鏡湖之上,灑落清晨的微芒,水霧之氣飄在湖面之上,嫋嫋之間,湖面之上隱隱有一頭猙獰巨獸緩慢無比的推進。
隨着日頭冉冉而起,一抹紅霞懸掛東方的天空,一隻水鳥飛翔在湖面之上,開始了一天辛勤的忙碌,破浪的聲音讓水鳥不由地望向前方水霧之中,拍打着翅膀不斷的飛高,朝着下方俯瞰而去。
只見江面之上,無數的船隻縱橫交錯,大船,小船好似魚羣一般在湖面上簇擁成一團,而這些船隻好似沒有盡頭一般,延綿出三四十里,緩慢的朝着北方的方向挪動。
嗚咽的號角聲在蘇州城上空響起,一隊隊甲衣鮮明的士卒離開了校場營地,匯聚入滾滾大軍之中,駐紮在蘇州城內的最後兩支青州旅團開出了蘇州城。
目睹着這支兵馬的消失,蘇州城內的一干文官,世家大族的家主卻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雖說當這支兵馬駐紮在城內時,大家對其貪得無厭很是厭惡,但是當這支兵馬離開了,心裡卻又是空落落的。
蘇州城本來的守軍在倭人的攻擊下敗退,殘兵後來雖回了城中,但蘇州上下對這支衛軍殘兵卻沒有半點的信賴,後來青州軍南下,這支殘兵也被收編了,只餘下一些老弱殘疾維持着那所謂的蘇州衛軍,但實際上,蘇州衛軍已是名存實亡。
當青州軍離開蘇州城,那就意味着蘇州城已成爲了一座不設防的城池,光靠那數百殘廢衛軍完全擔當不起蘇州大城的防衛,青州軍離開,讓蘇州城再次出現了一個權利,利益的蛋糕,之前被壓制的家族,文武紛紛開始了奪權,沒有人注意到,蘇州的知府沒了。
蘇州城就保持着這種沒有防衛的狀態,在權利還沒有分配之前,沒人會去管城門是否有人看守,城頭是否有衛軍巡邏,如果突然有人殺來,會是怎樣的結果。
從太陽爬上頭頂,而後又朝着西山而落,一個白天,蘇州城在安靜,混亂之中度過。
當太陽開始墜入西邊的地平線,東城方向,鹽盜終於在飽睡了一天,精力旺盛的時候殺到了蘇州城下。
“弟兄們,蘇州城就在眼前,城裡除了一幫廢物衛軍之外,沒有半個兵丁,今天晚上,蘇州城裡的金錢,女人都是我們的,隨我殺進去!”鹽盜首領尚丘聲若破鑼一般的嘶吼一聲,麾下四千餘人頓時一陣咆哮。
尚丘的這支鹽盜可是幾支鹽盜中實力最強的,而他們的目標就是這座繁華蘇州,儘管它已經沒了往日的繁華,但是多年的底蘊積存,卻還在,上一次雖被一支倭人殺進城中,但最後卻被殺了出去,城內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
守衛城門的十幾個殘疾衛軍看到了這支如狼似虎的鹽盜,頓時嚇的狼狽而逃,連城門都丟在那裡,甚至沒有人去發出警報,尚丘帶着四千兵馬直接衝入了蘇州城內。
火光,映着西方的火燒雲顯得格外的耀眼,漸漸暗淡下來的天空中響徹着慘烈的叫聲,蘇州城就好似被剝光了一切衣裳的少女,被一個五大三粗的粗漢壓在了身下,肆意的蹂躪。
城中,完全沒有防備的各勢力在鹽盜強勢的突入下,完全沒有組織力,被一個個的擊破。
“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乘着風,龐大的蘇州水軍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城南還沒有淪陷,城中的火光還在城東的位置燒起。
周瑜本來能更早的趕到,不過他卻沒有那樣做,在上次,他們從倭人手中奪回了蘇州城,但是他們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蘇州城內那些根深蒂固的勢力如跗骨之蛆般,處處制肘,但礙於種種原因,他們只能黯然退出,但這一次,已不同了。
火焰能毀滅一切,也能帶來光,一艘艘的戰船靠在蘇州城南的碼頭上,一隊隊的兵馬站在碼頭上,卻沒有急匆匆的殺入蘇州城,只是派出一支兵馬佔了南城門,而後,大隊兵馬開始了集結。
夜幕徹底的將領,蘇州城內卻是火光沖天,周瑜卻一直按兵不動,默默等待。
東城淪陷,北城淪陷,西城,南城也開始出現大批的鹽盜,消息不斷的從城中傳來,列陣整齊的士兵看着被大火照亮的蘇州城,卻一動不動,一年時間的訓練,令行禁止這四個字已刻在骨髓之上,他們在等待着進城的命令。
“蘇副都督,蘇州城交給你了,要將蘇州城打掃的乾淨些!”周瑜站在樓船頂端,對着身旁的蘇定方緩緩的道。
“是,都督!”蘇定方抱拳一禮,轉身下了樓船,跳上一條小船,朝着碼頭上而去。
嗚嗚嗚,悠揚的號角聲從樓船之上響起,一聲聲的長鳴蓋住了那城中的慘叫,呼喊聲。
“進城!”蘇定方踏上蘇州城碼頭,望着那好若巨獸一般的蘇州城,大聲的一吼,滾滾的兵甲洪流穿過南城門,衝入蘇州城內。
街面上,並沒有多少騷動的人羣,百姓都將自己鎖在家中,等待着混亂的結束,街上,一羣羣的鹽盜十幾一堆,朝着自己看上的目標瘋狂的撞擊着,劈砍着,如果撞不動,劈不開,乾脆的直接丟一把火。
他們是最兇殘,最沒有人性的鹽盜,在他們眼裡可沒有無辜兩個字,幾個鹽盜追逐着兩個衣衫破損的女子從一旁巷子裡衝出,卻是距離衝在最前方的蘇定方只有十數米的距離。
幾個鹽盜在看到蘇定方,跟其後方的兵馬,先是一愣,但隨即轉身就要跑,然而蘇定方卻是發出一聲冷笑,揚起手中鯊刃狂牙對着前方的幾人就是一刀劈下。
潺潺的水聲從鯊刃狂牙上涌出,這刀就好似鯊魚的刃脊,厚重鋒銳,而上面還佈滿了鯊魚尖牙,那看似細碎的牙齒,就好似銼刀一般,而這一刀劈砍而出,一道水漩直接將幾個鹽盜捲入其中。
而蘇定方的鯊刃狂牙就好似在海中撲食的鯊魚,衝開海水,張開血盆大口,用鋒銳的牙齒狠狠的咬下,刀身擦過,幾個鹽盜身上血肉模糊的倒在了地上,他們身上,傷口不是一道,而是無數道,就好似被鯊魚放在嘴巴里嚼了幾口,然後吐了出來。
“凡持刀者,縱火者,趁亂擾民者,殺無赦!”
城南並不是鹽盜攻擊的重點區域,因爲城南居住的大多都是城中平民百姓,沒有多少油水,除了幾座官倉之外,只有少數鹽盜劫掠,這些人幾乎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被多過他們數倍的兵馬淹沒,不過蘇定方大軍入城的消息還是快速的擴散了開來。
大軍兵分三路,從城南分別本着城北,城東,城西三個方向而去,而蘇定方則率人直奔城北,城北區向來是豪門大戶的聚集地,那裡鹽盜最多,當然利益也最大。
佔據蘇州城之後,他們這支兵馬可是要升格爲軍團的,而想要招募更多的兵馬,他們就得自己弄些糧餉,楚州最近也是吃緊,抽不出許多錢糧,所以他們只能自給自足。
“封鎖城北各個路口!不準放一個鹽盜逃脫。”蘇定方沒有急着朝着城北推進,先讓鹽盜跟那些豪門大戶先廝殺一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