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最終被勸服了,確切地說是被石毅勸服了!
安承澤自從柳茹踹門……咳咳,推門進來阻止兩個孩子胡鬧後就功成身退,老老實實地做他乖學生乖孩子壁花,媽媽說不去,那我就不去,不過還是想去,於是一邊乖巧地坐在桌邊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柳茹,一邊在桌子下面用腳踹石毅。
石毅最近順風順水,學習成績提上來了,反/動勢力被鎮壓了,省小被他統一了,簡直就是達到了小學生的巔峰,正愁沒事做呢。雖然他完全不缺錢花,可是過年後十一週歲已經快到中二期的孩子王漸漸開始有了自己獨立的想法,都統一省小了居然還花長輩的錢,要他爹幫着養他那羣小弟,簡直太丟臉了!石毅被安承澤畫下的美麗大餅攛掇起來,在柳茹不同意後就表示,安承澤要是不干他就自己去做生意,反正錢是他的。
雖然之前石毅傷害過小澤,可這孩子畢竟品質是好的,柳茹總不可能放着他一個跑出去亂來。就算兩個孩子的異想天開實際上十分靠譜,連她都覺得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但做生意不是那麼簡單的,否則有着前世經驗的安承澤爲什麼不偷偷自己來。年齡是個硬傷,年幼人欺,從進貨、僱車到賣貨,如果沒有一個大人跟着,每一步都會無比艱難。柳茹曾經是個溫婉的女人,但這些年的單親生活旁人的碎言碎語讓她脾氣也潑辣起來,就算是自己做生意,總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石毅,你告訴阿姨,你是真的想做生意嗎?”柳茹給兩個孩子下了碗麪條,一大兩小三個人圍在屋子裡一邊吸溜一邊商量“大計”。
摸了摸扎手的頭髮,石毅說:“主意是安承澤想到的,我就是借他點錢順便幫兄弟一個忙。他叫我一聲哥,總該罩着的。”
安承澤一聽不妙,雖然石毅是個完美又天然的“托兒”,能夠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說服柳茹。可同樣的這種一無所知的“托兒”,也會在無意中賣了自己。
柳茹暗中瞪了安承澤一眼,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聯想起前些日子安承澤總是“不經意”地在自己面前提起禁放煙花爆竹的事情,心中也有些明白了。
“那好,這個生意就咱們一起做。”柳茹溫和地說,“不過你一個孩子一下子拿出兩千風險太大,就算有錢也不是那麼揮霍的。這樣吧,你先拿出一千,阿姨也想辦法拿一千。到時候賺了咱們對半分,要是賠了,那一千阿姨總會想辦法還你的。”
石毅自小父母離異,那個年代也不興老一輩幫照顧孩子,誰家都是七八個兒女,照顧一個其他人肯定不滿意,是以85年以前的孩子大都是放養長大,直到計劃生育普及後90年代才略有緩解。石毅跟着父親,有時在託兒所,有時在學校,也有勤務兵幫着照看一下的時候,從小就不知道“母親”是個什麼樣的生物,也不明白在外面闖了禍有家裡人擔着完全不用擔心後果是什麼樣的滋味,當下黑臉一紅,對着柳茹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還有那麼一丁點的萌。
不過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兄弟和柳阿姨賠錢,真要是賠了,兩千不夠,不是還有今年的壓歲錢麼。大不了他今年勒緊肚皮,總歸是不能讓他們虧的。
看着石毅滿是硬茬卻顯得毛絨絨的平頭,柳茹突然覺得這欺負自己兒子的小子也蠻可愛的,手癢想摸一下他的腦袋也無可厚非。不過也只能想想罷了,畢竟是別人的孩子。
雖然氣氛不錯,不過石毅和柳茹都已經做好了賠上兩千鉅款一年工資的準備,只有安承澤老神在在地吸溜着麪條暖身。
賠?前生懵懂無知最後尚且做了人生贏家,只是路途坎坷些罷了。現在重獲一世,腦中掌握着大量常人求而不得的未卜先知信息,要是還能賠,他直接把自己的腦子拌吧拌吧當豆腐腦吃好了。
吃了兩大碗麪條石毅摸着肚子心滿意足地回家了,完全忘記安承澤明明是找他來吃大餐最後卻只蹭到兩碗清湯麪的事情。而他走後,柳茹看着安承澤,眼中醞釀着一場風暴。
安承澤斜向上45度角仰視,孩子單純無辜的大眼睛中滿是顫抖霧氣,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媽……”
柳茹心顫了顫,被那雙眼睛晃得有點頭暈眼花,卻還是硬起心腸說:“你老實告訴媽媽,今天這事兒,是不是你故意的?”
“媽媽~~”安承澤忍着羞恥感扁扁嘴,繼續仰頭賣萌求原諒。
柳茹咬着忍着心軟,繼續說:“你前幾天一直在對我說煙花爆竹的事情,是不是那時候就想這麼幹了?見我不同意,看人家石同學有錢,就去攛掇他?”
“媽~~~”安承澤語調再拉長一倍,語氣再嗲十倍,蹭到柳茹身邊一把摟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懷中蹭了蹭後說,“人家擔心你麼,冬天這麼冷,今年雪還大,你每天都那麼晚回來,我、我害怕……”
最後的話是用哭腔說出來的,柳茹剛剛硬起的心腸又軟下三分。
“我就是、就是想,萬一能賺一點錢,媽媽也不用這麼辛苦了。”安承澤用力眨巴着眼睛,終於擠出幾滴眼淚,“對不起媽,我太小了,沒辦法去打工賺錢養活你,我好沒用,嗚嗚……”
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下來,完全是十歲孩子的啜泣,柳茹的心頓時就化了。這麼乖的孩子,明明知道她下崗也不說破,爲了省煤省電一個冬天都這麼凍着自己,還盡力瞞着她不讓她知道。這樣的孩子,當媽的怎麼忍心讓他受苦!
這一刻柳茹心中無比堅定,就算是賠錢也要走出這一步。她心裡清楚,只是靠着在小飯館做面案是不行的,月工資只有一百塊,連生活都困難,更不要說還錢、補貼孃家、攢錢買房子、供孩子上大學。安承澤的成績是所有老師都誇獎的,他一定能上大學出人頭地,柳茹堅信着。
現在,孩子都能爲了生活想辦法,她爲什麼還要畏首畏尾!這一刻懷中抱着唯一的希望,柳茹什麼都不怕了。只要小澤還在,再多苦她都能吃。
臘月十二一早,柳茹就和老闆請假幾天,厚着臉皮去孃家了。安承澤和石毅本來還打算僱個車過來,誰知下午柳茹穿着個棉大衣開着輛四輪車回來,安承澤和他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媽、媽……”安承澤有點結巴,前生幾十年,他怎麼沒看出來柳茹會開四輪車!
“阿、阿姨……你、你真……”石毅才學不佳,絞盡腦汁才從記憶裡翻出他爸常誇的一句話,“你真是個爺們兒!”
柳茹:“……”
雖然小石同學確實是個好孩子,可她還是不改初見時的印象——欠揍!
“你大堂伯和堂哥去年包地賺了點錢,又借了些買了輛四輪車,村裡也就這麼一輛。”柳茹說道,“冬天他們也不用車,我就借來了。別擔心,可別忘了你媽曾經也在車間做過,和師傅學過開車的。”
柳茹大學是漢語言文學專業,被分到國企做人力資源,坐辦公室穿白領,是讓人羨慕的工作。然而安穆陽不告而別,柳茹自己養孩子,生活艱難,便主動調去了車間。車間工作不體面,但勝在按工時算錢,而且幹得好還有提成,她只要多吃苦一些,就能多賺很多。六年車間生活磨礪了她曾經柔嫩的皮膚,現在的柳茹長得還是美麗,手掌中卻佈滿了老繭和劃痕。正如她說的,雖然她是個女人,卻也是個不輸男人的女人。
建省發展不錯,可週邊鄉村在超級雜交水稻育種計劃實現前,畝產量並不高,而且那時農業稅還沒有取消,農村人的生活並不太好,想要買起一輛四輪車是相當困難的。建省雖然人多車多,北京吉普紅旗轎車滿街跑,農村人進城卻還是趕着馬車驢車的,少有開着四輪車滿街跑。好在那會兒交通條例沒那麼嚴,否則柳茹這四輪車根本沒法在市裡開。
臘月十三,一大兩小開車到了市場,還沒臨近年根底,市場上沒達到交通堵塞的程度,柳茹技術相當過硬,居然將四輪車開進了市場。安承澤下車問煙花爆竹的價格,比兩天前又低了一成,看來必須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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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柳茹比安承澤想象的還要能幹,價格都低成這樣了還砍價,並且論點論據十分有力,以科學的觀點闡述了城市裡禁放煙花爆竹後產品滯銷的危害性,如果造成大量存貨堆積,只怕到開春的時候,會釀成慘劇。火災還是好的,在可控制範圍內,要是真點燃了爆竹堆發生爆炸,那就不是失火那麼簡單了,說不定還要承擔刑事責任。
在柳茹的強勢之下,商家在賠錢的價格上又降了兩成,並且幾乎是哭着跪求柳茹將貨買走,千萬一個都不要給他留,他害怕,嗚嗚……
就這樣三人買了一千五百元的貨,留下五百作爲活動資金,用四輪車運了兩次才把貨運完。好在安承澤家雖然破,但院子確實不小,夏天還會種些蔬菜,能夠將貨全部堆下。剛剛下過兩場雪,院子裡堆滿了積雪,三人用大塑料將貨包好,這樣的天氣不必擔心爆炸的問題,而僅停放一個星期也不用擔心變質發潮的問題。上個世紀華國各方面發展都在摸索階段,對於市場的管理也沒有那麼嚴格,雖然批發市場販售煙花爆竹需要許可證以及安全的存放場所,可對無照營業的小販卻沒那麼嚴格,上貨趕車去鄉下集市賣貨的,沒一個有許可證,全是無照營業。
石毅此時下巴已經掉得接不回來了,他捅了捅安承澤的腰,低聲說:“阿姨剛纔好嚇人。”
安承澤也是剛把下巴接回不長時間,沒比石毅淡定多少。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巾幗不讓鬚眉的女漢子他見多了,只是回想起記憶裡那個日漸蒼老整天被蘇玉婷擠兌的柳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母親竟然這麼有做女強人的潛質,果然前生就是被生活壓彎了腰,一旦有機會,她能夠笑得比所有人都明媚。
他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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