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省周圍有不少鄉鎮,主要有十個集市點,每個集市有不同的日期,比如楊鎮的是逢三集市,即每月3號、13號、23號,趕集的商販們都會在楊鎮集市賣貨,4號則去其他集市點,十天一個輪迴。煙花爆竹賣得太早是不會有人買的,需得在小年附近開始販售。91年的臘月十七,也就是2月1號,柳茹拉着兩個半大小子趕往第一個集市點。
說實話,九十年代的治安不算好,不過能跑去劫道的窮兇極惡之徒大都是貧窮的,他要是有錢也就不會去劫道了。由於窮,犯罪工具也就十分簡單,一般都是拿着傢伙攔路搶劫,最多每人一輛28大梁自行車爲作案交通工具。如果是拉着牛車馬車驢車或徒步趕路、騎自行車的人,只怕真要被劫了,但是柳茹三人可是開着四路車的,就算只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劫道的也得多想想,萬一讓停車人家不停,自行車還能撞過四輪車?
這也是安承澤無論如何都要柳茹參與的原因之一,資金、年齡、安全,這都是現階段的他無法做到的。
其實柳茹本身並不想讓兩個孩子天寒地凍地跟着來,架不住安承澤那雙賣萌的眼睛,以及趴在四輪車上用力拽都拽不下來的石毅。想想她一個人從賣貨到收錢也確實忙不過來,兩個孩子至少可以幫她從車上拿貨。
石毅就算是孩子,也經常被老師大人教育不要一個人亂跑,不安全。柳茹是女人,安承澤不過一個小蘿蔔丁,石老大自認自己是三人中唯一的戰鬥力,要保護小弟和阿姨,便神色緊張地上了車,棉衣裡還揣着那把前生害他毀容,今生讓安承澤受傷的軍刀。
他跟做賊一樣爬上車,手伸進懷中,一路警惕。柳茹專注開車沒有注意石毅的不尋常,安承澤倒是看出來了,一路憋着笑到了集市。
冬天冷天又亮得晚,集市八點半開始,開車路途也要一個半小時,爲了搶佔好地段他們還得提前到,於是一行人早晨六點半就出發了。此時太陽還沒有升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最冷的那一刻,石毅手插/進懷裡,領口敞開灌風,沒一會兒工夫就凍得四肢麻木了。這會兒要真有歹人,石保鏢可是連胳膊都擡不起來。
安承澤和石毅本來分別坐在四輪車駕駛座的兩邊,見石毅凍成那副模樣,就從駕駛座後方爬了過去,靠着石毅,將他的手從懷裡拽出來,又塞了個熱水袋進去。其實路上他本來就準備了三個熱水袋,其中兩個在他和柳茹懷中揣着,而石毅那個,由於本人一直在警惕,根本沒注意到安承澤塞給他的水袋,安承澤索性就不管他了,由着石毅自己作死。
熱水袋一直被安承澤裹在棉衣裡暖暖地護着,直到現在依舊很溫暖。頓時一股暖流從懷中涌入石毅的四肢百骸,讓他舒服得手指尖都那麼熨帖,頓時石保鏢也不管自己的武器了,抱着熱水袋就開始打哆嗦,老大氣勢全無。
安承澤眼中多了一絲笑意,從棉手套中拿出自己熱乎乎的手,貼在石毅臉上。石毅立刻用凍得僵硬的爪子握住安承澤的手,凍得冰涼紅腫的手讓安承澤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卻沒縮回手,反而將另外一隻手伸出來來,握住石毅的爪子。
“讓你出門不帶手套不帶帽子。”安承澤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棉帽,戴在石毅頭上。此時威威凜凜的石老大已經凍成了數九臘月裡的鵪鶉,將自己縮成個團,巴不得整個人都滾進安承澤懷中,完全沒了老大風範。
一個半小時很快就到了,石毅有了溫暖滋潤,倒也覺得時間過得快了些。三人到的比較早,安承澤率先跳下車在集市點中走了一圈,選了個人們容易停下看一看的地方,讓柳茹將四輪車停在那裡。有這輛車,就算有人想搶位置都擠不動。
懷中熱水袋的溫度已經貼近體溫,沒什麼保暖作用了,石毅緩過來些,卻依舊很冷。柳茹更是如此,她開着車,是三人中最受凍的。
安承澤從車斗的貨堆中拿出一個暖壺和三個碗,一人一碗熱乎乎的豆漿倒了出來。柳茹和石毅詫異地看着安承澤,瘦小的男孩微微一笑:“早起去趙叔家買的,我怕冷嘛。”
趙叔磨了一輩子豆腐,不能說每天天不亮,應該說每晚還沒睡下多久就起牀做豆腐,要想要最好最熱乎的豆漿,得早上五點半左右去買。柳茹五點半起牀生火做飯,沒注意這孩子是什麼時候溜出去的。什麼時候開始,小澤這孩子想事情這麼周全了呢?
石毅沒想那麼多,他只覺得見了救星,抱住豆漿也不管放沒放糖就喝了兩大碗,全身都暖洋洋的了。石毅只覺得這是此生喝過最好喝的飲料,之後數十年間,再也沒有這麼美味的豆漿,宛若瓊漿玉露。
暖和了身子又填飽了肚子,此時人流也已經上來了。到農村趕集的賺的都是辛苦錢,收的價都不低,他們的煙花爆竹比起往年城裡賣得還要貴,饒是如此貨賣得還是很快。其實一開始柳茹定價很低,只在成本價的基礎上添了一點,後來想起批發市場的老闆說這已經是賠錢賣了,便又提了點價格,是成本的50%,但這只是往年的批發價格,安承澤又勸柳茹提了一點價,訂爲成本的2倍。柳茹和石毅都很滿意,覺得這已經是暴利了,誰知到了市場,安承澤跑到幾個同行那裡轉了一圈,回來把價格又給提了一倍,此時已經是成本價的四倍了,然而這個價格比起其他攤子還是便宜。
本來兩人都不抱信心,打算賣不出去就再降價,誰知由於他們便宜,來問價的人直接就買下不少,一兩個人買貨走了後,安承澤趁着市集還沒熱鬧起來,將價格又提升了一點,與其他貨攤平齊。
“這……”從來沒做過生意的柳茹有點擔憂了,“小澤,還是便宜些吧,和別人家一樣的話,我們的就不好賣了。”
“要是太便宜,別人的就不好賣了。”安承澤看着兩個不爭氣的嘆氣,做生意都要留一線,他又沒打算壟斷市場,賣這麼便宜別人找麻煩來怎麼辦,這種情況下同一市場價格必須拉齊。這個時候想要促銷,必須暗補。
於是在石毅和柳茹驚呆的目光中,安承澤拿出一沓福字來,對他們說:“買爆竹超過五塊錢的,送一張福字,十塊兩張,以此類推。咱們不降價,就這麼賣!”
最開始柳茹和石毅還不會吆喝,就算別人來問價都結結巴巴的,好在安承澤嘴甜會說,攏來不少客人,要不然他們這個攤子周圍只怕都沒人。本來石毅和柳茹完全不覺得送福字有什麼用,誰知來買爆竹的人,有時候往往買了四塊就覺得夠了不想買了,這時安承澤一說滿五塊送福字,好多人猶豫一下就又挑了些貨,這讓他們的貨攤賣得特別快,過了中午十二點人潮散去的時候,一車貨就剩一點了。
冬天趕集一般就是一個上午,過了一點就可以收攤回家了,畢竟天黑得晚,很多鄉村的人都是徒步來最近的集市,有時候也要走上一個小時。冬天吃兩頓飯,下午那一頓在兩三點鐘吃,趕回家還要做飯,是以一點幾乎就是最晚的了。
忙活了一上午,石毅焦頭爛額滿頭大汗,業務不熟練人一多他就懵了,明明已經分好的貨差點都找不到放在哪裡,越着急越找不到,還生怕因爲他拿貨太慢顧客等不及走了去別家。好在安承澤不慌不忙,做事有條不紊,用平靜的語氣告訴石毅改怎麼做,東西放在哪裡,這才讓石毅慢慢緩過來。柳茹那邊收錢也差點忙不過來,好幾次算錯了帳,還是這邊拿貨的安承澤縱觀全局及時發現了柳茹的錯誤。
人散之後,三人幾乎累趴下,柳茹和石毅那是不熟悉,安承澤卻是管得太多年紀又小,體力腦力都跟不上了。
儘管累得要死,可三人心中都是喜悅的,因爲這一車貨幾乎全都賣光了!
見沒有幾個人了,三人又喝一碗熱乎豆漿填飽肚子,便趁着中午天亮開車回家了。儘管他們很想查錢,可是不能在這裡,得回家再說。
饒是柳茹已經有了女漢子的雛形,回程也是緊張忐忑的。來時一車貨爆竹她不怕被搶,畢竟那玩意是危險品,可是回去時一腰包的錢,萬一碰上個劫道的,那可慘了!石毅更是毫不客氣地直接把軍刀拿出來放在手邊,一路警惕着四周環境,中午溫度高他也不怕冷,嫌帽子擋視線手套不靈活都給摘了下來。
柳茹本來看那把刀不順眼的,現在卻給了石毅一個讚賞的眼神,將四輪車開得飛快,一路顛簸着回到城裡。
一路平順,安全抵達終點,到了家門口柳茹和石毅都滿頭大汗,全身無力,肌肉痠痛,一副虛脫的樣子。
只有安承澤鎮定地下車,鎮定地將車上剩的一點貨堆好,鎮定地走進屋裡,鎮定地從柳茹腰上拽下錢包:“查錢。”
頓時兩人腰也不酸腿也不疼走路也有勁兒了,蹦起來開始算錢。都是零錢很難整理,三人花了一個小時時間才查清楚,去掉柳茹沒經驗收到的兩張假錢,本次“下海”毛收益,第一天就回本!
這才只是第一天,他們還有三車貨!石毅和柳茹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眼看就要幸福地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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