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噩耗傳來
48噩耗傳來
時近午時,雪翹匆匆過來,帶了一臉的歉意,便請衆人在廳坐了,且很快排了宴席上來。在場之人都是挑眉通眼之輩,見此情景,便知皖平那邊必是生了甚麼,因也不曾挑理,只各自坐了。好在席上諸人早已相識,雖無主人作陪,倒也不覺冷清。
用過飯後,荼蘼等便也識趣的起身告辭。雪翹略留了一留,便一路送了衆人出門。衆人方方出了院子,便見前頭過來數人,皆是身穿長衫,身後猶且跟了一名揹着藥箱的童子,看着像是大夫模樣之人。這些人一面走着,還一面低聲的說着話,面上均有怨氣。
荼蘼耳尖,只聽得他們口時不時的提起“老太君”、“暈倒”等言語。她不覺輕輕挑了下眉,心卻已明白皖平何以不曾出來相陪。有人在旁輕輕推了她一把,她轉頭看時,卻是安姐。安姐對那幾名大夫輕輕努了下脣,對荼蘼作了個手勢。
荼蘼立時會過意來,知她是要自己毛遂自薦去爲這位老太君醫病,若能醫好,醫館將來自是不愁生意。她朝安姐輕輕搖頭以示拒絕。安姐微愕,卻也沒再開口。
向玖原是住在公主府的,將衆人送出門後,便也告辭仍回府內去了。這邊四人別了慧紋,上了馬車,荼蘼這才向面露不解之色的安姐解釋道:“我之所以不曾依你所言,一來是看公主似不大待見這位老太太,二來,公主已請了不少大夫來,我們也不便喧賓奪主!”
安姐這才恍然,想一想,畢竟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
江南的天氣,原就陰晴難定,頭天還是晴天麗日,到了次日,卻飄起零星小雨來。荼蘼清早起來,推窗一看,便也沒了出門的心情,只懶懶的歪在榻上,翻了幾頁書。
辰時剛過,便有人來稟,說是皖平公主到了。荼蘼微怔了片刻,忙起了身,只是尚未及入內換衣,便已見皖平快步進來。荼蘼只得上前笑道:“你今兒卻怎麼有空來?”
皖平面現訝色的注視着荼蘼,因是在內院,荼蘼又無見客的打算,故而只隨意套了一襲藕荷色廣袖葡萄花鳥紋羅衫,單薄的羅衫雖極寬大,但因其柔軟,卻更襯出她穠纖合宜的姣好身段,配上半垂凌亂的髻,別有一種慵懶閒散的氣度。
“嫵兒,想不到你穿這衣裳倒好看!”皖平回神後,不由笑着讚了一句。今兒她的面色稍嫌暗沉,眼內微現血絲,神色之間也頗見倦怠之色,一看可知昨兒未能睡好。
荼蘼聽得苦笑不已,忙讓她坐了。皖平坐下後,便嘆了口氣:“昨兒本想與你們好好聊聊,卻不料那老太婆平白的跑來攪局,真是令人厭煩!”她說着這話的時候,臉色便有些難看。
虞家的家事,荼蘼怎好隨意評述,好在此時,紫兒恰送了茶來,倒也免了她的尷尬。喝了口茶,她才問道:“今兒你怎麼卻到這宅子裡來了?”往常皖平要尋她,通常都會去鋪子裡,倒是極少會來玉獅衚衕的宅院,故此她纔會有此問。
皖平擺了擺手,嘆道:“我才從虞家出來,路過這裡,想到你,一問才知你今兒沒去鋪子,我便決定來擾你一擾!”她並非蠢人,見荼蘼適才神情,便也知道她並不想介入別人家事。
荼蘼看她一眼,忽然便覺有些歉疚,若是沒有她,皖平該是嫁給季竣廷的,而她當年嫁的若是季竣廷,今日又怎會如此。“皖平,你與虞老太君關係似不太好?”
皖平一怔,沒想到她忽然之間竟又會主動說起這個,注目深深看了荼蘼一眼,她道:“我與虞適之那死鬼不合已非一日,不過念在他死的早的份上,我也不想多說他甚麼。”
她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無力道:“偏偏這次四哥來,又說想要爲我賜婚。這事不知怎麼的,就被虞家知道了,他們便又折騰了起來。老太婆……咳,老太太捨不得這門皇親,便一門心思的想要撮合我與她的外孫……昨兒她去公主府便是爲了這個……”
原來昨兒虞老太君攜外孫同往公主府,言語之,多有撮合之辭。皖平本就不是個肯受人擺佈的,忍了片刻,便再耐不住,終至翻臉而出口頂撞。誰料老太君似是早有準備,她才一怒,老太君竟立時變了臉色,身子往後,猛一下栽倒在地。
荼蘼聽了這話,卻是不由一驚,衝口道:“那她……”
皖平擺了擺手,苦笑道:“這原是她的老伎倆了,但凡遇到不順心的事兒,她總如此!虞家上上下下無人不曉。她看着稀裡糊塗,萬事不理,其實心裡明鏡兒似的。虞家的那些爛賬,盡在她心裡擱着,我也是吃了她好些虧,纔算明白過來……”
皖平一時說的順口,便扯了荼蘼將自己這些年在虞家的遭遇說了許多出來,顯然也是憋得壞了。荼蘼則愈聽愈覺無語,心更是深悔不該因一時同情,主動提起這位老太君來。
皖平抱怨了一回,心倒也舒服了許多,況有些事兒,也的確不適合盡數說出來。只是最後猶自忍不住狠道:“我如今可再不想嫁人了!不管四哥如何說,我也絕不答應!”
荼蘼聽她說的堅決,不覺一驚,道:“那也未必,這世上無父無母、無親無戚的人雖不多,卻也不算太少!況你一日不嫁,名分上便仍是虞家的人,那反而不好!”
說着這話的時候,她忽然便覺得自己真是愈的荒謬了。
皖平聞言一怔,因伸手托住下巴,偏沉思道:“你這話也有道理!”
荼蘼見她終於開始正視再嫁之事,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看看外頭天色,她笑着起身,向皖平道:“午時了,你今兒便留在這裡用午飯罷!”季竣廷一早便帶了安哥兒出門去了,而安姐又去了綢緞鋪,所以今兒這宅子裡,除了她,卻無旁人在。
皖平一聽這話,卻是不由的輕呼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不了,我忽然想起,還有件事兒沒辦,得趕緊回府纔好!”她說着,便匆匆與荼蘼道了別,急急去了。
荼蘼瞧着她離去的背影,不由一笑。簡單用過午飯後,她小憩了片刻,起身時,才見外頭雨已停了。立在窗前了一回怔,看看天色尚早,便索性進屋換了衣裳,打算去醫館看看。她換好衣裳,舉步正要出門。卻見外頭有人匆匆進來稟道:“小姐,有位向爺在外求見!”
“向爺?”荼蘼輕微的挑了一下眉。姓向的,那該是向玖了,但向玖與她壓根兒連朋友也算不上,又怎會特意來尋她:“他是來尋季二爺的罷?”
“婢子已問了,他說他有很緊要的事兒,二爺不在,找小姐也是一樣!”
荼蘼一驚,很緊要的事兒,會是甚麼事兒呢?難道會是京裡的事兒?
“快,有請向爺到花廳,我這就過去!”她匆匆交待。那丫鬟答應着,快步出去了。荼蘼便也疾步往花廳行去。她在花廳略等了片刻,才見向玖入了廳。
荼蘼也不及客套,衝口問道:“向玖,你有甚麼要緊事兒?可是京裡有消息來了?”
向玖頷:“我剛接到王爺的飛鴿傳書!”他說着,便伸手入袖,取出一個小小紙卷遞了給荼蘼。荼蘼也顧不得其他,接過紙卷立時便展了開來。
目光在紙捲上一掃,她的一顆心猛的一沉,已涼了半截。紙卷甚小,言語也不多,只是簡單的三言兩語:“軒哥兒風寒反覆,不能痊癒。小秦太醫適祭祖歸來,季府延請之,言恐爲毒,其症狀若與四年前大姐相仿。回島,請盧先生回京!”
紙卷之上字跡峻拔挺秀,荼蘼認得,這字正是林培之的手跡。那麼,這紙捲上所言的大姐,所指的便該是嘉鋣長公主了。小秦太醫,所指的必是秦甫生之子秦槐了。
只是軒哥兒竟會毒?且症狀與長公主相彷彿?
荼蘼下意識的咬緊了脣,好一會才勉強開口道:“謝向公子報信!不知公子打算何時回南淵島?”這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這般沙啞到近乎粗嘎的語聲會出自自己之口。
向玖平靜道:“我打算立刻回去!這事,便請嫵兒小姐代爲轉告竣廷兄!不過……”他略略頓了一下,道:“盧先生此時未必身在南淵島,我……也只能盡力……”
荼蘼立時面色大變,衝口道:“他怎會不在南淵島?”
“是,我離島之前,曾聽盧先生說起,他打算在近期去廬山白鹿書院一趟!”
荼蘼深深的吸了口氣,稍稍鎮定一下混亂複雜的心緒:“既如此,嫵兒冒昧,便請向公子另使他人前往南淵島報信罷!”
向玖聞而愕然:“甚麼?”
“嫵兒冒昧,想請向公子一路送我前往京城!若軒哥兒所之毒,果是當年嘉鋣長公主曾過的奇毒,那嫵兒至少有八成把握能解開此毒。即或不是,嫵兒也有自信,可在尋到盧先生前,延緩他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