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家
6家
兄妹二人一面說着話。一面往花廳走去。走不多久,便見王安迎面過來,見着二人忙叉手行禮,季竣廷擺了擺手,示意免禮,問道:“老爺與夫人可還在花廳?”
王安恭謹答道:“回二爺的話,老爺與夫人已過去內院了!”
季竣廷點了點頭,揮退王安,便與荼蘼一道往內院行去。
二人見過父母,季煊也只是頷,隨口問起向玖打算何時離去。季竣廷答道:“看他意思,怕是要等島上的消息!不過今晚,他倒是約了兒子在杏花樓喝酒!”
季煊對應酬之事,倒沒有表示甚麼,看了荼蘼一眼,問道:“那你呢?打算何時去杭州?”
荼蘼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卻將適才與安哥兒的對話先行說了。
段夫人聽見杭州二字,本就有些不快,此刻聽了這幾句話,卻是不由破顏一笑:“安哥兒這孩子!”語氣聽着雖似嗔怪。其實卻多嘉許之意。
季煊也不覺展顏微笑,便看了荼蘼一眼,問道:“那你如今又作何打算?”
荼蘼略微猶疑,方道:“女兒想安哥兒既鬧着要去,爹孃若是捨得,便容女兒帶他同行其實也無妨。蘇杭相隔本不太遠,女兒此去杭州也無甚要緊事理,便只當讓他見見世面了!”
季煊皺了下眉,回頭看了段夫人一眼。安哥兒乃是季家長孫,將來是要襲爵並承繼家業的,男兒志在四方,因此他並不反對讓孫兒隨女兒同去杭州,只是卻不知夫人是否捨得。
段夫人初聞此言,第一感覺便是捨不得,女兒與長孫皆是她的掌珠,心寶,這刻竟要一同離去,她自是極捨不得的,但轉念又一想,若是女兒帶了長孫同去杭州,那過些時日,自己倒是大可藉着思念長孫之由,堂而皇之的過去杭州待上一段日子。
如此一想,她不由的點了點頭,道:“若是安哥兒執意要去,便隨你去看看也好!”
荼蘼一聞此言,不覺大喜過望:“女兒定會好好照顧安哥兒。決不讓孃親擔心!”
段夫人瞪了她一眼:“兒行千里母擔憂,你不讓爲孃的擔心,爲娘已是欣悅非常了!”
荼蘼無可辯解,只得露出乖覺的笑容,並不駁嘴。
在她心,自然是希望能帶安哥兒一道往杭州的,只是又怕父母不捨得,便是此刻說了出來,也只是抱了一試的打算,誰料父母竟是一口允了,倒也大出她的意料。兄妹二人又陪父母說了幾句閒話,眼見段夫人面現倦怠之色,便辭了出來。
出門後,季竣廷便看了荼蘼一眼,問道:“打算何時離開?”
“就在這幾日罷!”荼蘼想一想,答道:“前幾日,我曾問安姐可願隨我同往杭州,前兒她使人送信給我,已是允了。有她與木煜二個在,我便可放心了!”
她口所言的木煜,卻是她數年前無意在蘭州救下的一名男子。
此人自幼無父無母。卻在機緣巧合之下拜入少林,當了一名俗家弟子。出師之後,便開始四處流浪,卻不想在蘭州地方盤纏用盡,且不慎染上頑疾,以致一病不起。爲荼蘼所救後,他便安心留在荼蘼身邊,這幾年下來,倒也幫了她不少的忙。
季竣廷早前也曾見過木煜幾面,聞言不由頷笑道:“木煜這人,你還真是沒有救錯!”
荼蘼淡淡一笑,卻沒有答話。季竣廷擡頭看看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小憩一刻,過不一會,只怕安哥兒就要去尋你了!”
荼蘼應了一聲,卻忽然問道:“這幾年,大哥大嫂可還好?”自打與韓璀撕破面子後,她便少有問起韓璀之事,此刻忽而問起,其實多數卻是爲了安哥兒。
季竣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笑了起來:“其實這事遠不如你想的那般嚴重!依我看來大哥大嫂也並不是不疼安哥兒。只是安哥兒常年不在他們身邊,論起關係親疏,自然及不上軒哥兒日日承歡膝下來的親近自然。安哥兒這孩子,自幼在爹孃身邊長大,爹倒也還罷了,娘對他可是千依百順,疼愛的連我有時看着都覺酸溜溜的,更不說其他!”
“安哥兒這孩子自幼被我們寵得慣了,回家稍一比較。心便覺他爹孃不甚疼他。況他一年也纔回了一二次京城,哪裡就能親近得起來。我想着,等他再大些,自然也便明白了!”
荼蘼聽了這話,才稍稍放心,頓了一刻之後,畢竟又問道:“大哥的那個妾室?”
“你放心,辛姨娘是個懂進退、知分寸的。大哥的性子你也明白,他心雖未必喜歡辛姨娘,但也絕不會虧待了她。況她如今又得了一個女兒。我去年回京時,恰值那孩子抓週。我瞧那孩子的眉眼,倒有幾分像你,回來便對娘說了。娘聽了,也極是高興,直說要將辛姨娘與那孩子接來蘇州住上幾個月。只爲天寒地凍,故此未能成行!”
荼蘼微訝道:“居然會像我?”她口說着,眸卻已現出幾分欣然之色。
季竣廷笑道:“侄女像姑姑,原是再正常不過了!你來之前,娘還唸叨着,要我這次回京,便將辛姨娘與瑾兒接來蘇州呢!”瑾兒,自然便是那個女嬰的小名。
荼蘼聞而笑道:“等她來了,二哥可要記得通知我。我也很想看看那孩子呢!”
季竣廷自是一口應了,荼蘼這才別了季竣廷回屋小憩去了。她纔剛回屋,喝了一盞茶,那邊安哥兒已尋了來。荼蘼好笑的搖搖頭,倒也沒有揭破他,便繼續教他**。安哥兒心有事,哪有學簫的心思,荼蘼只做不曾看出,繼續不厭其煩的教着。
安哥兒憋了半日,憋得臉也紅了,終究憋不住。擲了手竹簫,扯住她的衣袖,只是叫道:“姐姐姐姐,你究竟走不走呀!”一雙黑亮的眼更是充滿希冀的看着荼蘼。
荼蘼一再逗他,爲的就是要看他究竟能憋到何時,此刻見他模樣,心暗暗好笑,面上卻現出幾分黯沉之色,道:“姑姑打算過幾日就去杭州……”
安哥兒睜大了眼,一臉掩不住的失望表情,悶悶的坐在那裡,只不吭聲。荼蘼看着他,又是心疼又覺好笑,因伸手一擰他的鼻尖,笑道:“不過……安哥兒可願隨姑姑一道去杭州?”
安哥兒驟然一驚,猛然擡起頭來,詫異的望着荼蘼:“去杭州?”聲音在瞬間已高了幾個調,語調都有些微微顫了。只是激動了片刻之後,他又癟了回去。
“可是,祖母不會答應的罷?”
荼蘼微笑了一下,卻反而問道:“祖母若是答應了,安哥兒會跟姑姑去麼?”
漆黑的眸輕輕閃動了一下,安哥兒猶疑不答。
他自然是想去杭州的,只是,想到若是去了杭州,便要與祖父祖母分開,不免又覺有些不捨。荼蘼含笑在旁觀察着他,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溫和道:“姑姑已與你祖父祖母商量過了,他們也答應讓你隨我去杭州見見世面。不過此去杭州,你必要聽姑姑的話,過些日子,姑姑再送你回蘇州,可好?”
安哥兒想了一想,卻跳起來道:“好,不過我要先去問問祖母!”言畢對了荼蘼俏皮的眨眼一笑。一個回身,飛也似的跑了。他飛奔出去時,紫兒剛巧提着紅漆雕花食盒進來,卻幾乎被他撞了個滿懷。紫兒哎呀了一聲,待要叫他,已是不及,只得搖了搖頭。
荼蘼見紫兒手提着食盒,已知她是去取點心給安哥兒用,不覺一笑,指指面前的桌子,示意她將點心擱在桌上:“幸而你拿了食盒來,否則怕不是得摔個粉粹了!”
這些日子以來,紫兒與荼蘼也熟悉了不少,聽了這話,便笑道:“大少爺也不知是怎麼了?他平日裡雖也頑皮,但卻頗懂禮數,今日不知怎麼的,竟似癲了一般!”她一面說着,一面打開食盒,將裡頭的幾碟點心一一取了出來,擱在桌上。
荼蘼淡淡一笑,午時用飯時,因向玖不時注意着她,弄得她很有些不自在,吃的並不多,此刻見了這些點心,卻是不由的食指大動,便伸手拈了一塊玫瑰松子糕送到口吃了。許是餓了,她竟覺得這玫瑰松子糕格外的可口,吃完一塊,便又拈了一塊繼續吃着。
紫兒在旁看着,不免有些訝異。她在荼蘼身邊也待了有半個多月,知道這位小姐並無吃點心的習慣。此刻見她吃得香甜,她不由笑道:“小姐今兒可是沒有吃飽?”
荼蘼微帶嘉許的看了她一眼,道:“不吃這糕也還罷了,一吃,還真是覺得有些餓了!”
紫兒便笑道:“廚下這刻正在燉着燕窩粥,我去爲小姐端一盅來罷!”
荼蘼想着午時,安哥兒板着臉低頭扒飯的模樣,頷之後又補了一句:“也好!你去罷!一會子安哥兒怕還要過來,他今兒午也不曾吃好,你也爲他端一盅來!”
紫兒答應一聲,卻又忍不住多看了荼蘼一眼,試探的問道:“說起來,大少爺與小姐還真是投緣得緊。袁家飛霜小姐雖也常來,大少爺對她卻一直是客氣有餘,親熱不足呢!”
怡園上下對荼蘼與季竣廷的關係一直多有揣測,只是苦無證據。而季煊夫婦對荼蘼那種出乎衆人意外的疼愛,更讓人對此事好奇不已。故而,此刻紫兒纔會語出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