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局中局
o8局局
荼蘼吃驚的擡眸去看季竣灝,滿面皆是愕然之色:“三哥,你在說甚麼?”
季竣灝早已想過她可能有的反應,此刻見她如此模樣,卻是毫不意外,便又重複了一遍:“荼蘼,我已與培之說好了,讓你搬去寶親王府!當然,我也會一起去!”
荼蘼苦笑搖頭道:“三哥,你明知道……”雖然她從下船的那一刻起就沒打算住在家,但是住到寶親王府內,卻也完全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季竣灝不等她說完,便很快的打斷了她的話:“原因我剛纔都已對你說了,荼蘼,我並不想說大嫂甚麼,我們就事論事,你住在家裡,必然是不行的!”他本是個乾脆人,早前在寶親王府與林培之商議停當之後,也未曾留下等冼清秋醒來,便匆匆回府來尋荼蘼。在將所有事情說了給荼蘼知道後,便直接了當的要求荼蘼收拾收拾,儘快搬入寶親王府。至於韓璀曾來過他這裡找荼蘼說話的事兒,他一回來,自然便有人將之說了與他聽。他雖未曾親見,但也可以想見韓璀會說些甚麼。
荼蘼沉默了一回,方輕聲問道:“三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寶親王府真有那麼安全麼?”憑心而論,對於入住寶親王府這件事,她並不如何排斥,她只是打從心裡不想連累林培之。
季竣灝毫不猶豫道:“那是自然!”頓了片刻,見荼蘼不語,他忍不住又道:“荼蘼,三哥雖一直弄不清楚你的心思,但三哥知道,你的一切所爲更多的是爲了家族而非你自己!而說到底,不管是皇上還是培之,他們都算是我的朋友。於感情而言,我更願意你嫁給培之,做個逍遙自在的王妃;但若說到其他,入宮爲後,不論對家族或對你,纔是更好的選擇,畢竟皇上對你也實在不差!”
荼蘼聽得苦笑不已,季竣灝現下所說的,其實也正是她心一直所想的。若沒有從前的經歷,無論她有多麼喜歡林培之,她仍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入宮,可是現在,自然是一切休提。
“近來京一直都有傳聞,說皇上已然在回京途遇刺身亡……”季竣灝左右看了一眼,確定附近無人之後,才緩緩道:“你不知道,在知道這個消息的一刻,我甚至會覺得竊喜……”
荼蘼抿了下脣,季竣灝爲何會竊喜,她自然是明白的,他是高興她終於可以擺脫目下這種兩難的局勢了。可是……嘆了口氣,她平和道:“三哥,皇上是不會死的!我知道他絕不會死!”
死?林垣馳本就是重生之人,他知道太多太多的東西,正因如此,他絕不會輕易死去。而目下的情勢,照她看來,不過是林垣馳設下的一個局,而他本人,此刻想必正悠閒的坐在某個地方用一種冷嘲的目光淡淡的看着這個局形形色色的人物,而看似偏離的大局其實仍舊在他的掌握之。
季竣灝詫異於妹妹肯定的語氣,不由深深注目看了她一眼。
荼蘼卻已岔開了話題:“三哥,你還沒有告訴我,是甚麼讓你覺得寶親王府很安全?”
她不願與季竣灝過多的討論關於林垣馳的事兒,因爲有些東西完全是源於她從前的經歷與如今的直覺,她壓根沒法解釋其的緣由。既然無法解釋,倒不如完全不提。
好在季竣灝也完全沒有追究下去的興致:“荼蘼,你也知道,南淵島是在海上!”見荼蘼微訝的點頭,他才又道:“世人總覺南淵島不過是一介小小島嶼,再如何整治也不過區區彈丸之地而已。但卻沒有多少人想到,大海廣闊,非止島國無數,更有一些所在,其地大物博之處甚至不輸大乾。”
荼蘼輕輕“哦”了一聲,沒有搭話。季竣灝繼續道:“當然,這些都是題外之話,畢竟南淵島遠在千里之外,遠水解不了近渴。而有些話,礙於局勢,三哥也不便說的太白,你只要知道,不管情勢如何變化,寶親王府都有足夠的應變、自保之力那就夠了!”
荼蘼聽了這話,非但不覺輕鬆,心反而“突”的一跳。正如季竣灝適才所言,一直以來,她都不覺得南淵島能有多大的力量,但此刻聽季竣灝這般一說,倒讓她想起另一種可能來。
那就是——林垣馳設下的這個局,會不會明爲對付林垣掣,暗裡真正要對付的卻是林培之呢?
這般一想,她不由的微微一震,愈加的沉吟無語。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在思考,林垣馳在她死後五年方纔重生,那麼——這五年裡頭究竟都生了些甚麼事兒呢?
季竣灝等了一刻,見她只是沉默,總也不語,心不覺有些急躁:“荼蘼……荼蘼……”
荼蘼驚覺的應了一聲,茫然擡眼:“三哥,怎麼了?”
季竣灝見她一臉迷糊,不禁跌足無奈,只得又問道:“你可曾決定了沒有?”
荼蘼“噢”了一聲,這纔回過神來,當即爽然應道:“好!”既然寶親王府可能會是林垣馳的主要目標,她反更非去不可。一來,看看那裡是否恰如季竣灝所言的那般安全無虞;二來,若是將來有變,她或者也能幫上一些忙。而更重要的則是若林培之真打算做些甚麼,她也能及時制止。
希望他不要這般不智纔是,她默默想着,不由的在心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季竣灝原以爲還要費上好一番脣舌,卻不料她竟會應得這般爽快,怔然過後才道:“既如此,你這便回屋去,令她們收拾一下行李,我去同大哥說,今兒就搬過去罷!”
荼蘼心正自翻騰不已,哪有心情與他多言,當即應了一聲。季竣灝便起了身,匆匆去了。荼蘼懶懶的擡手托住下顎,注目前方一株正開的穠豔的石榴,靜靜的起怔來。
自己不曾參與其的那五年裡頭,究竟都生了一些甚麼事兒呢?可以肯定的是,當年她服下“羽化”之時,林垣馳正值壯年,雖算不上身強力壯,卻也絕不至只活五年……
她甩了甩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盡數丟在腦後,站起身來,漫步往外走去。
季竣灝與她說話的地方乃是清平侯府西面的一個小花園,平日少有人來,景緻倒是極清幽的。荼蘼舉目四望,心不覺泛起了淡淡的溫馨感。四年不曾回家,侯府的佈置擺設卻也沒怎麼變,仍如當年一般,只是卻已看不到多少熟悉的面孔了。
她悵然的擡手,扯下一枝青綠的柳條,慢慢的在指間盤繞,久久沒有離去。直到北面傳來輕微的環珮叮咚之聲,她才驚覺的回頭看了一眼。分花拂柳而來的,卻是數名女子。當先之人一襲海棠紅高腰繡花襦裙,容貌清秀、氣質柔婉,使人一看,便覺甚是舒服。她的身後卻跟了一名青衣丫鬟。
荼蘼只瞧了一眼,便知此女必是她大哥季竣鄴所納的妾室。那女子顯然不曾料到會在這裡遇到人,怔了一刻後,便即襝衽一禮,溫和道:“姑娘想必便是6小姐了?”聲音極是輕柔悅耳。
她雖不識得荼蘼,但昨兒軒哥兒得女神醫診治,病勢已有好轉一事,她卻是早有耳聞。
荼蘼含笑回禮:“不敢當,二夫人只喚我嫵兒便是了!”她雖沒見過自家大哥的這位妾室,但卻對她略有所知。因此女乃是林垣馳所賜,故而季家上下也並不敢怠慢,呼之以夫人而非姨娘。
二夫人微怔一下,顯然沒料到荼蘼一個照面之間,便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莞爾一笑後便改了稱呼:“嫵兒怎會想起到這西花園來,這裡平日可是少有人來。因我素愛清淨,故而有時纔會進來走走!”
荼蘼應道:“我也只是隨意走走,不想恰好便走到了這裡,想來也是與二夫人有緣之故!”她從來也沒有交淺言深的習慣,故而只是隨意敷衍,卻並沒有提及季竣灝剛剛也在此地。
二夫人抿脣一笑,道:“說起來,我與嫵兒姑娘還真是有緣。我今兒過來,正是想請姑娘到我的小院子裡坐上一坐的!”
荼蘼微微揚眉,旋即問道:“不知二夫人找嫵兒卻有何事?”
“倒也沒有甚麼大事,只是聽說姑娘醫術高明,因此想請姑娘往視小女一回!”
“怎麼?小千金近日身體不適麼?”荼蘼聽她這般一說,卻反關心起來。雖然素未謀面,但這孩子畢竟也是她的侄女,她這幾日也正想着,該尋個機會去看一看這孩子。
二夫人搖頭,秀麗的面容上隱現憂色,輕道:“說起來,我這孩子自出生,便體弱多病,如今也纔不過一歲多些,卻是經年吃藥,實在令我這個做母親的憂心不已。因此,我纔想請姑娘過去看一看她,替她開個強身健體的溫補方子。”她口說着,眸已自然而然的現出懇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