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病已和許延壽你眼望我眼,均曉得對方心裡所想,雲泥是旁觀者清,不像他們身陷局內,對例如“鳥妖”兩字,習以爲常至沒有任何特別意義,只是一個能惹起內心仇恨的稱謂,不像雲泥般有其他聯想。
雖然仍未清楚雲泥的分析將引領他們走往哪個方向,但確有啓發性。
雲泥道:“正因他是靈異人,令他嗅到危險,就像雪子能嗅到雪層裡多重的氣味。故鳥妖雖見不到你們趕在他前頭,先上一天抵達邊城驛,但總感危險伴隨左右,難以釋然。而當他抵達邊城驛外雪子嗅到他氣味的位置時,你們就在驛內,也是雙方最接近的位置,危險的異感最強烈的一刻,駭得他不敢停留,不但打消入驛的念頭,還立即趕到剛纔山上的懸崖處,留下暗記,然後飛出懸崖,以中斷可供追躡的所有痕跡,又落入這個只能在空中看到的林內小湖,洗掉衣服沾染的氣味。種種作爲,都指出他感覺到你們‘鍥而不捨’的,緊追在他身後。”
許延壽深深望着雲泥,目現奇芒,點頭道:“對!理該是這樣子。他絕猜不到我們能‘未卜先知’的,趕在他前頭抵邊城驛,截其去路,只是感覺到危險,卻誤以爲沒法撇掉我們,被我們從河套追到這裡來,因而‘杯弓蛇影’,做足工夫,想盡辦法的撇掉我們。”
劉病已生出異樣的感覺。
許延壽此時看雲泥的目光,是他從未在許延壽眼內見過的,糅集着感激、欣賞,至乎愛慕的深刻情緒。
大可能到這一刻,他才真的爲這位對他一見傾心的克拉底美女真正的動心。
以許延壽的人才武功、身份地位,什麼美女沒見過?容貌美麗、“能歌善舞”的美女,已是任他“予取予攜”,可是從沒有美女能令他這浪子留下在身邊。
兩人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邂逅道左,“天網不漏”等同“聽天由命”,就在這個看老天爺爲他安排了什麼的奇異時刻,克拉底美女“活色生香”的出現眼前,肩負異獸,立即令雲泥與以前許延壽遇上過的所有美女,均迥然有異。
天山兄弟之死,令許延壽“痛不欲生”,“沒齒難忘”,更加強了他對人生無常的看法。然而,就在復仇有望之際,他不但遇上雲泥,且憑她和雪子的助力,追到這個最接近鳥妖的小湖,不久前鳥妖還曾在湖水裡頂着寒風沐浴,刻下雲泥又在似茫無出路的困局裡,爲他們打開一道朝成功邁步的門,許延壽一直冰封着的感情,終爲雲泥釋出,微妙至極。
雲泥得許延壽贊同,“喜上眉梢”,續道:“現在我們確緊躡鳥妖身後,他的危機感勢有增無減,故此他所有作爲,藏身的位置、逃亡的路線,均針對此而設,遂變得有跡可尋。只要我們到達離他藏鷹處二至三裡的位置,雪子可直接嗅到從獵鷹身上散發的氣味。”
劉病已、許延壽齊聲喝道:“對!”
他們非是沒想過鳥妖因懂飛而變得有跡可尋,但因山太大了,可能性衆多,又沒把雪子的嗅覺計算在內,生出“歧路亡羊”的感嘆。現在得雲泥“鉅細無遺”道出鳥妖的心況,並提供可行之法,靈思立如暴雨後的山洪,衝奔而來。
許延壽指着小湖對岸,雪子嗅到鳥妖最後一絲殘餘氣味的位置,道:“那正是鳥妖取的方向。”
鳥妖匆匆離開眺望邊城驛的山區,一直心情沉重、“步步爲營”、“戰戰兢兢”,可是,當他洗清去掉附身的氣味那一刻,如放下心頭大石,而人在浴後怎都比浴前放鬆下來,因此在沒有戒心下,其離湖的方向,半不自覺或半自覺地,走的正是他從空中掌握到,朝其藏鷹處的方向。
這個判斷具決定的重要性。
儘管他們斷定前方的高山,該爲鳥妖和風夫人的會合點,但山巒連綿百里,任何行差踏錯,都是他們負擔不起的。
許延壽“福至心靈”般朝劉病已打個招呼,領先出林。
天明前一個時辰,三人一獸,抵達目標山脈的邊緣區域。
遠看已是羣山延綿列陣,氣勢宏大,抵近時更是高山仰止,十多個山峰撐天而起,“高聳入雲”,異石“層層迭迭”,皚皚白雪,使人生出望山興嘆之感。
許延壽狠狠道:“真懂揀地方。”
雲泥見兩人盡朝高處觀察,道:“愈高的地方,愈寒冷,不宜藏鷹。”
許延壽一愕道:“這麼簡單的事,爲何我偏沒想過,心想的就是鳥妖躲往哪一座峰頂的斷崖上。”
劉病已大有同感,在雲泥面前,他們兩人都像變蠢了,原因他們是明白的。有所求,必有所失,關心則心亂。他們“千山萬水”追到這裡,心之所切,不容有失下,反“患得患失”,於“天網不漏”最關鍵的時刻,害怕鳥妖氣數未盡,對“天網不漏”失去了信心。
劉病已深吸一口氣,晉入狀態,道:“最佳藏鷹地點,是山內深處能四面擋風的谷地,獵鷹可自由飛翔,隨意覓食,又不虞着寒。”
雲泥道:“鳥妖有靈鷹護主,生變時才往上逃去,怎都勝過在高崖上捱冷。”許延壽頭痛的道:“怎樣方可避過獵鷹的銳目?”
劉病已靈臺一片清明、“晶瑩剔透”,道:“鷹兒愛棲息崖壁高處,在現時處處鋪雪的情況下,想不觸落一絲雪粉,根本不可能,只是踏足雪上,已可驚動它們。咦!”別頭向雲泥道:“雪子沒嗅到氣味嗎?”
雲泥探手溫柔地撫摸雪子的頭背,輕搖螓首。
劉病已道:“隨我來!”
二人隨他掠上山坡,前方坡下大片樹林,擋着去路。劉病已毫不猶豫進入雪林,三人過處,雪粉如雨地從觸碰的樹幹、樹枝灑下來,踏處現出陷下雪去的足印。走了近一刻鐘,正要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