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然面上的冷意依舊沒有分毫消減,只聽她道:“抱歉,我同三爺並沒有這麼深的交情,所以有什麼話也的確沒必要私下裡多說。”說完她便也不顧南宮銘宣如何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南宮銘宣兩步上前,伸手又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芮然心裡已經是十二萬分的不耐煩,但卻還是耐着性子道:“三爺還有別的事嗎?”
“我會娶你做我的正妃,我是真心的,所以請你不要與我爲敵站在我這一邊好不好?”南宮銘宣注視着她,那雙漆黑的眸子裡透着足以讓天下絕大部分女人動容的溫柔。
當時,她蘇芮然例外。
因爲她太瞭解南宮銘宣是什麼樣的人了,他明知道自己已經站在了南宮凌這邊,可卻還站在這裡來對自己說這麼多的話,他是何居心當真是讓人再清楚不過了。
南宮銘宣緊緊的注視着她的雙眸,他不信在自己的這番話之下還有女人能不動心。
他不相信憑藉自己的“真心”還換不來一個女人的死心塌地。
然而他卻在蘇芮然的臉上看到一抹笑意,最終漸漸放大,竟化作了一絲嘲諷。
“三爺,這些話你可以對任何女子說,卻惟獨不應該對我說。”蘇芮然注視着他,一雙透徹如湖水的眸子中帶着一絲徹骨的冷漠,她嘴角帶着一抹笑意,又繼續一字一句道,“因爲在我眼中,三爺那所謂的真心根本一文不值。”
南宮銘宣愣住了,徹底愣住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從對方的眼神中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行爲在對方眼裡看來竟然如此可笑。
他雖沒有高貴的嫡出身份,可向來哪個女人對他不是討好順從。
她蘇芮然怎麼敢!
“若沒有別的事我先告退了。”蘇芮然衝着他扶了扶身子,也不顧他的臉色此刻已變得十分難看。
“小姐。”尹荷快步跟了過來,示意她望向假山那邊。
蘇芮然一眼便瞧見顧斐藏在假山之中注視着自己,他站的角度剛剛好夠自己和尹荷瞧見,南宮銘宣是根本瞧不出什麼的。
顧斐衝着蘇芮然做了個手勢,蘇芮然卻彷彿什麼也不曾瞧見一般連眼皮也不多眨一下。
南宮銘宣望着蘇芮然離開的背影,雙手暗自緊握成拳。
是的,剛纔那一番話雖夾雜着目的性,但至少他也是用了真心的,不過現在看來在蘇芮然眼裡,他的真心卻是一文不值。
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別人對自己的輕視,既然自己得不到的那別人也休想觸碰分毫。
蘇芮然,你以爲你可以順利的嫁給南宮凌嗎?我要讓你知道你自己的選擇是有多麼的愚蠢,你一定會後悔的。
蘇芮然帶着尹荷回到大堂,一路上多不曾停留,南宮銘宣的出現將她原本的計劃已經完全打亂,所以她當機立斷取消了要與顧斐偷偷見面的決定。
何況她想知道的事顧斐也已經告訴她了。
蘇芮然回到席間,南宮凌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到了她身上,她與南宮凌對視一眼,很快便又轉過了目光。
酒過三巡便開始奏樂,因爲是喪禮不能行歌舞,但又因爲有皇帝在場也不能安排的太過簡單。南宮銘宣便特地尋了一支絲竹班子來演奏清曲小調,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皇帝一眼便瞧見那吹笛子的女子,只見那女子生得眉目清秀,相貌雖不是一等一的,但在那一身素白的紗衣的襯托下倒是有一番別具一格、清麗脫俗的美態。皇帝平日裡見慣了後宮裡錦衣華服的宮妃,乍一見這清麗之色,頓時猶如一陣清風撲面,有種說不出的新鮮之感。
曲罷,皇帝特地傳喚那吹笛子的少女上前,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姓呂單名一個筠字。”
呂筠,當真是名如其人秀麗溫婉。
皇帝心裡這麼想,只是畢竟是在德王的喪禮上,他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只是道:“你的笛子吹的不錯,朕聽聞你的笛聲倒是不免思念起皇叔了,既然如此你便順朕回宮,這麼一來朕想念皇叔時便可從你的笛聲中排解。”
“是。”呂筠順從迴應,輕音嫋嫋倒是讓皇帝聽了也不禁心頭一蕩。
盤算着等到一回宮今晚就讓她侍寢。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一旁太監拉長着嗓子發出一聲刺耳的驚呼。
只見呂筠手中的竹笛頓時從中分開,笛中寒光四射,頓時化作了兩把短刀。
呂筠雙手持刀便朝着皇帝的喉嚨刺了過來。
皇帝大吃一驚,只是呂筠離她如此近,周圍的侍衛都已經來不及護駕。
情急之中,皇帝一把抓過身邊的太監擋在面前,呂筠一把短
刀快準狠的刺入那太監的咽喉,甚至連一滴多餘的血也不曾飛濺出來,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南宮銘宣吃了一驚,立刻忙叫人護駕。
立刻有王府護衛朝着皇上衝了過去,但呂筠的第二刀已落下,手法之快根本就只在呼吸之間,絲毫不給那些護衛們足夠的時間趕來。
南宮銘宣驚惶之餘腦海中充滿了疑惑,不對啊,自己雖然也計劃在今日動手,但自己計劃的不過是逼宮而已,並沒有行刺這一安排。今日接着德王的喪禮,皇帝、皇子,還有朝中重要的大臣都趕到了。
只要他在這個時候將他們困於王府之中,那他們還不是要任憑他擺佈。
他根本不怕驚動城中的禁軍,因爲在外人看來皇帝來此弔唁畫上一日的功夫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他能保證這德王府從表面上看起來平靜無事纔好。
可若是在此刻有了刺客,那必定會驚動外面的人,那麼他的計劃豈不是要全然被打亂了。
南宮銘宣注視着這一時間亂成一團的局面,目光下意識在人羣中尋找,卻已找不到蘇芮然的蹤影,直覺告訴他,這件事與蘇芮然一定有脫不了的干係。
南宮銘宣當機立斷,決定轉換策略,自己首先要先將這眼前的波瀾給壓下來。
蘇晁見到有刺客出現,雖然他進王府自不會佩劍,但情急之下也抓住案上用來切肉的短刀衝了上去。
蘇芮然見了也不攔着,雖知危險,但這個時候父親不得不出手,否則事後恐怕還會有大麻煩。
蘇芮然處在一片混亂之中,卻是一臉冷靜的注視着御座上皇帝的一舉一動。尹荷則是十分緊張的拉着她,四周不時有躁動的人羣推推嚷嚷的逃走,但南宮銘宣已經下令封鎖住四下的出口,不讓任何人擅自離開。
蘇芮然一早便料到此等情況下南宮銘宣會有如此舉動,到時候事後追究起來,他大可以推脫說因爲怕刺客混跡在人羣之中,不能就這樣放走刺客。
一切都是爲了皇上的安慰着想,也自然是合情合理了。
蘇芮然目光衝着人羣中望去,只見南宮凌同樣也不慌不忙的坐在那裡注視着一切,身旁跟着的阿容同樣是一臉冷漠之色。
皇帝連拉了兩三個宮人在面前地方,南宮銘宣這才帶領護衛抵達,瞬間將呂筠圍了個團團轉。
南宮銘宣望着呂筠蹙眉道:“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皇上。”
他自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弄清楚對方身份的機會。
然而呂筠望着南宮銘宣,眉目中竟夾雜着說不出的複雜情愫,彷彿戀人之間相互對視的目光。
南宮銘宣一愣,然而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呂筠突然衝着他悽然一笑,擡手用手中的短刀抹脖自盡而亡。
這一幕旁邊的人都看在眼裡,尤其是她與南宮銘宣之間那說不出道不明的目光。
就在呂筠的身體倒地瞬間,她依舊拼勁最後力氣朝着南宮銘宣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襬一般。脖子上血如泉涌,呂筠卻彷彿全然不察脖子上的痛疼一般,衝着南宮銘宣用最後一點力氣緩緩道:“奴婢沒能完成……”話只說到一般就戛然而止,周圍人立刻小心上前一探她的脈搏,確認她已經死了。
南宮銘宣後退一步,他雖然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直覺已告訴他這件事不妙,而且是衝着自己來的。
衆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離開他的身側,皇帝也用一種猜疑忌憚的目光望着他。
“不,不是這樣的,陛下……”南宮銘宣上前一步正要解釋,蘇晁卻已經擋在了他面前。望着蘇晁手中的短刀,南宮銘宣一時間不敢上前,他自然知道蘇晁在軍中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即便如今已不再征戰,但他的身手依舊不容小覷。
這時人羣中陡然傳來一個聲音:“德王三子南宮銘宣意圖弒君謀反,按律當就地誅殺!來人啊!”
衆人聞聲望去,卻驚訝的發現南宮凌竟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南宮銘宣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南宮凌,尤其是當他看到蘇芮然正站在南宮凌身邊時。不知怎麼的,他心中原本的驚恐竟在一瞬間全都化作了憤怒。
南宮凌一聲令下週圍頓時涌現出許多身着黑衣的暗衛。
南宮銘宣目光漸冷,忽然嘴角微揚,露出一絲極其冷漠的笑。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只能提前動手了。
他一擡手,王府周圍頓時涌來大批護衛,其數量之多足足是南宮凌身後暗衛的三四倍。
在場衆人都吃了一驚,皇帝面色鐵青,指南宮銘宣呵斥道:“大膽!你竟敢在王府中暗藏如此多的暗衛!難不成你想弒君謀反嗎?”
南宮銘宣的臉上此刻已沒有方纔的慌張,反而換上了一副從容之色。
面對皇帝的怒斥他只是淡淡一笑,又彷彿恢復了往日的儒雅道:“皇上誤會我了,我自不敢對皇上不敬,只不過想請皇上擬兩個旨意而已,這對皇上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皇帝眉頭緊蹙道:“什麼旨意?”
南宮銘宣臉上的笑意更加肆意,他可不信還有什麼能攔得住他,至於南宮凌身邊的那些個暗衛,他可全然沒放在心上。這麼區區幾個人難道他這麼多人馬還對付不了嗎?
南宮銘宣的目光落在皇帝的那一身九龍黃袍上,臉上滿是貪婪之色,只聽他道:“這第一個旨意便是讓我繼承德王之位,而這第二個嘛,還請皇上將皇位禪讓給德王。”
“大膽!”皇帝怒不可遏,“來人啊!替朕把這個叛逆之人拿下!”
“哈哈哈哈哈。”南宮銘宣聞言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轉頭望了一眼南宮凌身爲那數量少得可憐的幾個暗衛,又望着皇上道,“請問皇上要如何將我拿下?就憑淮王身邊那幾個少得可憐的護衛嗎?任憑他們是何等高手,都休想抵得過我的人馬。”
南宮銘宣面色一沉,目光再而轉向南宮凌和蘇芮然所在的方向,眼中已透着殺氣,只聽他語氣陰沉道:“不過我雖不要皇上的性命但卻要拿點報仇,我要的報仇那邊是德王的人頭。”
南宮銘宣話音剛落,人羣中突然響起一陣女子清麗的笑聲。
蘇芮然突然笑了起來,而這笑聲在如今的情形下顯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麼?”南宮銘宣眉頭一擰,緊盯着蘇芮然。
蘇芮然注視着他臉色淡然,眸子中卻有一種透人心扉的冷意,只聽她清冷的聲音在南宮銘宣的耳邊響起,對他道:“我笑你死到臨頭卻還忽然不知。”
南宮銘宣一愣,隨後猛然一驚,似乎在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突然間睜大眼睛朝着南宮凌身後那幾十個暗衛身上望去。
只見他們通體黑衣,微風吹過漸漸撩起他們的衣襟,有些人身體的各個部位隱約透露出若隱若現的暗金色刺青。
那是一個字,一個讓人風喪膽的字——刺。
南宮銘宣臉色大變,而就在這時,南宮凌身邊的阿容突一擡手,微微揚起的脣畔吐出一個字:“上。”
王府中,一時間廝殺聲混合着慘叫聲不斷。
天佑二十七年,德王三子南宮銘宣意圖弒君謀反,被淮王南宮凌帶人當場誅殺。
事情過去足足有三個月,整個進度卻依舊停留在對那次謀反事件的議論之中,其中多爲對南宮銘宣的詬病。
相府中,蘇芮然趴在涼亭的欄杆上望着湖中的紅黃二色的金魚出神,尹荷則站在她身旁手捧着用青瓷罐裝着的魚食。
蘇芮然心想自己這也算是大仇得報了,如今嚴氏、蘇嫣然還有南宮銘宣都已經死了,不知怎麼的,她心中卻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一旁尹荷道:“小姐若是覺得無趣,不如我們去請了老爺外出遊湖?”
“你這丫頭就知道往外跑,其實啊,如今對我來說這府裡府外的都一樣,都是一樣的無聊,一點盼頭都沒有。”蘇芮然一邊說着一邊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卻突然聽見尹荷發出“噗哧”一聲輕笑。
蘇芮然轉頭剛想問你笑什麼,卻陡然發現一個長袍冠冕的男子站在他身後,依然是一身常服丰神俊逸的南宮凌。
蘇芮然瞧見他微微一愣,卻見他面上有難得一見的笑容,對她調侃道:“怎麼如今的日子就當真一點盼頭都沒有了嗎?”
蘇芮然聽了他的話不知怎麼的竟突然間臉上一紅,忍不住低下頭。
尹荷見此掩嘴偷笑,卻悄然退了出去。
南宮凌上前一步,突然拉起她的手:“我已經向父皇請旨,今日是正式來向蘇晁提親的。”
感受到手上的溫度,聽着對方溫柔的話語就在頭頂,她緩緩擡頭,一雙清亮的眸子如澄澈的溪水,她只是淡淡道:“敢問王爺是想讓我做你的正妃還是側妃?”
南宮凌注視着她神情專注,但卻搖了搖頭:“都不是。”
不是正妃又不是側妃?那又是什麼?難不成是讓自己做她的侍妾嗎?要知道是否嫁給南宮凌她仍在考慮一種。
蘇芮然試圖抽回手,然南宮凌卻緊緊抓着不放,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突然用力一扯將對方拉入懷中,頓時制止住了對方的反抗。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南宮凌的聲音在她的頭頂想起,蘇芮然聽到這聲音,身體彷彿被凍住了一般,一時間不再掙扎,一滴晶瑩的眼淚從臉龐上悄然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