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妃冷眼相看,若非對方是皇后,她定然當衆出言嘲諷這惺惺作態之姿。
皇后慣會演戲她如何不知,只是她不甘心的是,今日竟然栽在這小小女子手中。
即便自己被人誣陷又如何?皇上是不會相信的,皇上舍不得懲罰自己,但爲堵住悠悠衆口必定會小展懲戒。既然自己辯駁不得,那麼就一定要害自己的人一同陪葬。
想到此她突然對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臣妾是不是冤枉還猶未可知,大可等皇上來定奪。可是這布偶的確是從蘇芮然身上搜出,這一點證據確鑿無從狡辯,在宮中施展厭勝之術是死罪,既然皇后娘娘要秉公處理,那麼臣妾相信娘娘一定不會偏私,還後宮一個清明。”
皇后眉頭微蹙:“再怎麼說她父親也是丞相,多年來對朝廷有功,念在她父親的份上不如……”
李貴妃眼下正是恨極了蘇芮然,當即辯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天子都是如此,又何況區區一個丞相之女呢?”她望向蘇芮然冷笑:“難不成她父親還會爲了一個獲罪的女兒造反嗎?如此這個丞相恐怕也留不得了。”
聽到李貴妃竟然想將父親拖下水,蘇芮然皺眉:“此事都是臣女一人所爲,和父親沒有關係。”
“你肯承認就好。”李貴妃態度堅決的對皇后說,“娘娘,臣妾肯暫時禁足等候皇上審問,只要娘娘不要放過這個罪魁禍首就好。”
她就是要應承自己剛纔的話,告訴她污衊了自己哪怕是皇后也救不了她。
王嬤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聲乞求皇后:“皇后娘娘,求您念在小姐對娘娘一片誠心,平日裡也盡心侍奉的份上替小姐說幾句話吧。”
皇后蹙眉,沉默了半響才道:“本宮也很想爲她說話,可惜她竟然如此罔顧法紀,在宮中施行厭勝之術,本宮也幫不了她。”
“娘娘,奴婢求您了。”王嬤嬤不住磕頭,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砰砰”的聲音,聽的人膽戰心驚。
但是又有何人會理會一個奴婢呢?
蘇芮然把王嬤嬤扶起來,臉上看不到一絲慌張,只是表情更加冷漠:“嬤嬤,你不用求她們。”
求又有什麼用,事到如今她再清楚不過了,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皇后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李貴妃肯聽候禁足處置,她又如何會輕易放過呢?
蘇芮然,對她來說本就是一顆棋子,對自己有用時加以利用,不用時棄之如敝履。丞相之女又如何?這要能幫她扳倒李貴妃,穩坐後宮之主的位置,殺之她眼皮也不會眨一下。
皇后吩咐纖瑞帶人把蘇芮然待下去關押起來,等到她回稟皇上之後再決定用何種疾刑。
纖瑞領命帶着幾個宮人上前,還不等他們將蘇芮然擒住,就聽見蘇芮然道了聲“且慢”。她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布偶上,布偶面朝下掉落在地上,她道:“既然要定罪,可否讓臣女把罪證也拿上。”
皇后揮了揮手,幾個宮人頓時讓開一條路讓她過去。
蘇芮然從地上撿起了布偶,就聽李貴妃冷言冷語道:“難不成你還想毀屍滅跡嗎?”
“娘娘嚴重了,臣女只是想讓大家都看一看,這布偶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她說完忽然將布偶的正面亮了出來,衆人見着都吃了一驚,尤其是皇后,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纖瑞更是不敢相信,過來一把從蘇芮然手中奪過布偶,拿在手中邊看邊搖頭:“不,這不可能,這上面寫的明明是賀……”她突然意識到那是皇后娘娘的名諱就住嘴了,望向蘇芮然:“這上面爲什麼會是你的名字?”
蘇芮然反問道:“那姑姑以爲是誰的名字?”
纖瑞頓時啞口無言。
方纔從蘇芮然袖子中搜出布偶,她瞧見是皇后娘娘給的那個就沒有細看,而布偶被扔在地上又一直是正面朝下,怎麼現在竟會變成這樣?
蘇芮然的目光直逼纖瑞:“我不知姑姑爲何會看錯,竟然以爲這上面寫的就是皇后娘娘的名諱,還是姑姑一早就知道什麼,所以連看也沒看清楚就可以在此胡言亂語。”
“不,我沒有。”纖瑞搖頭,慌亂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沒想到竟然反被這小丫頭給擺了一道,皇后皺眉對蘇芮然道:“你說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芮然注視着她道:“一切正如臣女剛纔所說,這布偶的確是臣女拿的,也是在貴妃娘娘的寢殿中發現的。臣女向來敬重貴妃娘娘,也不知是何人竟想要藉此污衊臣女和貴妃娘娘之間的關係。臣女深知貴妃娘娘爲人正直,最不喜這陰毒之事,所以也知此事絕非貴妃娘娘所爲。臣女本想着偷偷將這布偶帶走,也好化解這干戈少一些誤會,卻不想纖瑞姑姑這個時候突然帶人前來,不由分說的把這個布偶從臣女袖子裡搜了出來,竟然還說臣女和貴妃娘娘意圖用厭勝之術謀害皇后,此等罪名,臣女實不敢當啊。”
李貴妃聞言“哼”了一聲,卻也不說話。
她自然很清楚,既然蘇芮然在爲她解釋這是一場誤會,她也沒必要反駁跟自己過不去。
纖瑞滿頭大汗,不知所措。
蘇芮然注視着她,又道:“皇后娘娘自然不會指使手下的奴婢做出這等事來,那麼我想請問姑姑,爲何姑姑會先入爲主,一來就認定這布偶詛咒的是皇后,甚至連上面的字都不曾看清楚?”
纖瑞不說話,慌張的發抖。
蘇芮然毫不客氣的步步緊逼:“還是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這一切,又或者那將布偶放入李貴妃寢殿的就是你。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做的這件事?”
皇后面色鐵青,瞧着纖瑞一下子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
蘇芮然注視着皇后的目光,皇后也注視着她。
她從沒想到,自己母儀天下執掌後宮這麼多年,竟然會敗在一個小丫頭手中。一切都是因爲她太過看清對方,蘇芮然,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是這樣的角色。
皇后,從開始利用她將布偶放入李貴妃寢殿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對方的一枚棋子。前世在宮中也鬥了多年,她如何不知人心險惡,一旦被人利用,就隨時會有被遺棄的可能。她也曾遺棄過別人,又如何肯輕易相信別人。
早在來時她就已經又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
若是東窗事發,那麼大的布偶定然藏不住,可若是想要更換上面的紙條,那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而更換後的紙條,想要徹底毀屍滅跡也十分容易。
眼見着勝券在握,蘇芮然也唯恐夜長夢多,對皇后道:“皇后娘娘,事情既然已經真相大白,這奴婢也承認有罪,那麼就請娘
娘換臣女和貴妃娘娘一個公道吧。”
皇后臉色難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下令將纖瑞帶下去暫時關押起來。如此懲罰太輕,蘇芮然自然不依,然而還不等她開口,李貴妃就率先出言爭辯起來。她字字句句直指要害,說起話來更是毫不客氣,勢必要斷皇后一臂。
爲防事情鬧大,鬧大皇上那裡不可收拾,皇后也只能依從,下令將纖瑞賜死李貴妃才肯罷休。
雖說與李貴妃是仇敵,但這一次她與李貴妃也算是聯手了,共同剪除了皇后的羽翼。
其實她又何嘗想如此,只是別人若想害她,她就一定會讓別人付出代價。
皇后壓抑着憤怒離開了,蘇芮然也要告退,李貴妃卻一個“站住”叫住了她,口氣不善。
蘇芮然轉身回頭,態度恭敬:“不知娘娘還有何吩咐?”
李貴妃走到她面前,忽然用染着鳳仙花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尖銳的指甲直戳進她的肉中,李貴妃冷笑:“你以爲這樣就算完了嗎?今日之事本宮自當銘記在心,他日要一併討回。”
蘇芮然微微一笑,後退了一步,扶了扶身子,態度更爲謙卑:“娘娘教訓的是,不光是娘娘要記得,臣女也更當記得。那個布偶臣女一定會帶回去好好保管,這樣也能時時刻刻看見,才能不忘今日之事,以防今後再有人重蹈覆轍,妄圖挑撥娘娘與臣女之間的關係。”
李貴妃雙眉一挑,她自是知道蘇芮然將這布偶留下也是爲了今日之事可以再翻案。
今日雖有纖瑞頂嘴,可蘇芮然巧舌如簧,有這個東西在哪怕以後想掰扯進自己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她心有不甘,怎能就此被他人擺佈,冷冷道:“你以爲這樣本宮就奈何你不得了嗎?”
“臣女只求平安度日,如此心願還請娘娘成全。”她說完扶了扶身子,帶着王嬤嬤帶上布偶轉身告退。
李貴妃話雖如此,但有這個布偶在,至少她對自己也算是有所顧忌了。
而皇后那邊,她回到房中便立刻命人將寫有自己名字的那張紙條送了回去,唯獨沒有送寫有皇后名字的那張。那張紙條上並非纖瑞的筆記,這種事皇后也不會親自動手,定是讓她宮裡的其它人做的。若是順着這張紙條再追查下去,就難保不會牽扯到皇后身上了。
皇后是個聰明人,她相信她一定會明白。
事到如今自己手中握着的兩個籌碼,可保自己暫時無虞了,可是明槍易躲終究還是暗箭難防。
她暫時沒有對付此二人的方法,但卻可以稍稍消減此二人的爪牙,讓她們的利刃觸及不到自己身上。皇后那裡已經消減掉了一個纖瑞,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動靜。而李貴妃這邊還有二孃和嫣然,這兩個人離自己最近,纔是最要提防的。
前些日子她也忍得夠多了,可事實證明要想生存不爲人所害,就不能再如此一味的忍氣吞聲。否則只會被人變本加厲的欺凌,利用陷害。
她擡頭透過牀上霖絲糜竺的紗帳,望見屋中那兩盆茉莉開得正好。伸手撫摸着面前的紗帳,細滑如冰絲,吩咐一旁的王嬤嬤:“去吧趙大夫找來吧。”
王嬤嬤神情凝重:“小姐已經決定了嗎?”
“決定了。”她低頭望着穿過指尖細薄如蟬翼的紗帳,“已經等了這麼久,是時候向二孃她們討債了。”
“是,奴婢這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