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致遠沉默了半響。
卿兒的話,他是聽進去了的。只是,他暫時還不想走到這一步。
如今的大元,雖然已經病入膏肓,但至少表面上還維持着安定祥和。在這種情況下,確實有不少百姓受苦,但大多數人還可以安穩的活着。可是,萬一真的打起仗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了……
“卿兒,爲父也想陳奸除惡!只是,你讓爲父帶兵打仗可以,爲父連眼都不眨一下的。可是,真要與這些貪官污吏勾心鬥角,爲父還真不是他們的對手!”雲致遠故意避重就輕,假裝自己沒聽懂。
戰爭這種玩意兒,真沒意思,勞民傷財的。
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吧!
雲嬋卿嘆息了一聲,卻也適可而止,沒有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造反這種事情,風險太大,成功率又極低。如果不是有着極大的權利慾望,一般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而且,但凡有點責任心的人,都不願意做皇帝。做皇帝實在太累了,如果真要爲百姓做幾件實事,恐怕還會把自己活活累死。
這般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哪個傻蛋會願意做啊!
更何況,雲家已經爲大元付出的夠多了!沒必要把整個天下的擔子,也攬到自己的身上!雲家爲了守衛邊關,哪一代的男兒不是戰死沙場!保衛邊疆已經夠辛苦了,雲家不該再揹負的更多。
“父親。文濤武略,各有千秋!您擅長帶兵打仗,就沒必要學文臣那一套。文臣用嘴聲討,武將用拳頭說話。遇到貪官污吏,您也不必跟他理論,只要製造點意外,讓他受到天罰就行了。更何況,亂世出英雄,在這種時侯,出幾個正義的俠客。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雲嬋卿笑的像只小狐狸。眸子裡都閃動着算計的光芒。
她早就想做俠盜了,只可惜她的人手不夠!護衛們都被她派去鎮守秀妝閣去了,能調動的沒剩幾個。而且,那些貪官污吏都怕死。一個個家裡都養着死士。她當初帶着母親回京。實在不方便四處招惹是非。
不過,俠盜這種夢想,讓父親來完成。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亂世出英雄?這話你聽誰說的?不過,聽上去還蠻有道理的!”雲致遠爽朗的笑了起來,然後樂呵呵的道,“照你這麼說,爲父也要扮演一回俠客,來個劫富濟貧了?!”
雲致遠剛纔還愁雲慘淡呢,現在卻突然對賑災期待起來!
替天行道,劫富濟貧,這樣的詞彙,光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將士們的職責是什麼?不就是保家衛國嗎?既然百姓需要他們,那他就扮演一回俠盜又如何?只要自己做的問心無愧,何必在乎這些細枝末流?!
雲致遠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神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
“替天行道的事情做多了,總會被有心人察覺的。皇上本來就對雲府頗爲不滿,再發生這種事情,只怕他會更加無法容忍。我們的計劃必須加快了,否則,我擔心他會先下手爲強!”
雲致遠此時還不知道,他的猜測其實完全正確。
這次的鎮壓災民,就是針對雲府的陰謀。皇上已經先下手爲強了,只等着將他調走之後,就要對雲逸軒和雲逸塵動手了。
“父親放心,女兒和外祖已經有了周密的計劃,正打算回來與您細說呢!不過,剛回來就聽說您就要去賑災,這才把正事給忘記了……”雲嬋卿無辜的吐了吐舌頭,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態。
雲致遠寵溺的笑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就像安撫小孩子一樣。
雲嬋卿也不躲,任由父親把自己當成孩子哄,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大旱,一向被認爲是天罰!是皇上昏聵無能,老天對他降下的懲罰。如今,南方大旱兩個多月,田地已經完全乾裂,已經到了天罰的程度。有不少人上摺子,請皇上開壇求雨,改變如今的困境。”
“皇上本就是個沒有擔當之人。所以,女兒和外祖料定,他一定不敢親自開壇求雨,更不敢下罪己詔。他害怕求不來雨水,更害怕官員和百姓都認定,這場乾旱是老天對他的不滿!”
“皇上會一直推脫此事,堅決不肯開壇求雨。可是,旱情一直持續,文武百官定會不停的上摺子逼迫。當他實在抵不住壓力的時侯,就要有人替他完成此事。而太子,就是最好的人選!”
雲嬋卿笑的意味深長。想要成功謀事,必須要有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缺一樣不可。她籌謀了這麼久,一切終於準備就緒,好戲馬上就要開演了。只是還不知道,誰會最先跳進這個圈套呢!
“你的意思是說,這次的乾旱會持續很久?太子代替皇上開壇之後,老天一直不肯降雨,就是表示對開壇之人的不滿?所以,太子會遭到文武百官的質疑,然後地位會有所動搖?”
雲致遠皺着眉頭,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不!正好相反!乾旱不會持續的太久。等欽天監算好了開壇的吉日,太子一定能順利的求下雨來。而且,大雨會來的很突然,就像老天真的被他打動了,專門爲他降雨的一般。”
雲嬋卿笑的很詭異,她的眼瞳深邃到了極致,隱約中彷彿帶着懾人心魄的魔力,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她所說的一切
當然,她說的也都是事實。這一切都是她上輩子親自經歷過的:太子從容的開壇求雨,然後大雨滂沱而至,馬上就緩解了南方的旱情。百姓一片歡呼,直把太子捧上了天,甚至把他比喻成神子。
可惜,好景不長!
久旱之後,必有洪澇!大雨連綿了兩個月不止,原本嚴重乾旱的地區,又引發了極大的水災。水災來的太突然了,讓剛剛還沉浸在喜悅中的百姓,徹底的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無數人被洪水淹死,無數房屋在洪水的肆虐中倒下。洪水沖毀了堤壩,淹沒了百姓的家園和田地,有很多親人被洪水衝散,生死不知。本就被幹旱折磨的不輕的百姓,至少又死去了一半。
腐屍在水中腫脹腐爛,滋生了無數的細菌病毒。
後來,洪水退了,但是,瘟疫卻來了……
沒有食物,沒有衣服,沒有房屋,沒有田地,也沒有官府的救濟和幫助。百姓們一無所有,卻有着可怕的疾病的威脅。
體弱的人先病倒了,然後就引發了一連串的反應。但凡與病人接觸過的人,一個接一個的發病,然後又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人死了都沒人敢去收屍,生怕將自己也給傳染上了。
當地的官員知情不報,只把爆發瘟疫的城鎮隔絕起來,想着不讓瘟疫傳染到其他的城鎮。然而,瘟疫是根本就控制不住的。災區的百姓大批的死去,每天都有無數的百姓染病,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死亡。
沒幾天,最先爆發瘟疫的小鎮,就已經成了死城。
即便如此,也沒有阻擋住瘟疫肆虐的腳步。周邊的小鎮也發現了瘟疫的感染者,一傳十,十傳百,生病的人越來越多,瘟疫波及的範圍愈來越廣。
然後,周邊的幾個城鎮也開始隔離,不準任何人離開所在的城鎮。
可是,瘟疫還是在不斷的蔓延,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
空城,死地,屍橫遍野,人間地獄……這纔是真正的天罰!
終於,有官員忍不住了,把災情報了上去。然後,慢慢的就有人提出了,這是老天對太子的不滿!太子德行有虧,由他開壇求雨,造成了上天的震怒。就連之前的乾旱,也是因爲上天對儲位的不滿!
在這樣強大的輿論壓力之下,太子的地位產生了極大的動搖。連太子黨的許多中流砥柱,都開始在上朝時保持沉默,不再爲太子辯解。
當初,皇上差點就成功的廢了太子。
還是當時的曹側妃,願意以己身爲太子贖罪。她抽調了自己鋪子裡所有的現銀,採買了大批的糧食和藥材,然後又組織了許多有經驗的大夫,親自趕赴瘟疫爆發的災區,控制住了瘟疫。
雲嬋卿也記得一些控制瘟疫的手段。畢竟當初的事情鬧的太大,百姓對瘟疫的恐懼,讓他們不斷的關注着事情的進展。她即便再怎麼安於內宅,也總有曹側妃如何治療瘟疫的消息傳進來。
曹側妃的做法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死者的屍體要火化,生病的人馬上隔離,四處撒石灰粉,然後所有的吃食必須用開水煮熟。
據傳言,曹側妃自己帶去的那些人,連洗手水都是燒開的,換洗的衣服也用開水煮過。而且,據說他們還用棉白布捂住了嘴巴和鼻子,不與生病的人有任何肢體接觸,這樣就能防止被傳染。
當初,曹側妃控制住了瘟疫,輿論壓力逐漸減輕,太子終於躲過了一劫。
可如今不一樣了,雲嬋卿將之後可能出現的情況,全都告訴了雲致遠。包括久旱之後必有洪澇,包括洪澇之後很容易引發瘟疫。包括對洪澇的預防,對瘟疫的預防,對瘟疫的治療和處理。
總之,今生有了雲家,曹側妃不會再有扭轉乾坤的機會了!
這次的天災,足以讓太子丟了儲位,再無翻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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