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散亂的目光在看到她之後終於有了少許的凝聚
李長歌竭力抑制住心底想要逃離的念頭撲上去跪在了他身旁握住了他仍在顫抖痙|攣的手
“長歌”他吃力地叫出她的名字“我這一生……做了許多……錯事”
長歌眨去眼底的淚眼睛已然因爲壓抑變得通紅“父親……爹爹”最後那個稱呼是這一世他們初見時他的自稱
聽到那兩個親暱而平凡的字眼李崇緊鎖的眉頭舒展了少許目光越發亮了少許
李長歌古怪地微笑了一下語聲微啞:“爹爹現在還不是時候還沒有到追溯一生功過的時候就算你錯了又如何你是一國天子這整個唐國都是你的天下又有誰能判你錯”
李崇亦費力地微笑了一下:“可是……命運已經判定我錯了所以它帶走了你娘作爲對我的懲罰……”他的語聲漸低長歌心中一顫越發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
然而無論怎樣的緊握都挽留不住如流水般消逝的生命
“答應我讓我贖罪……”這是他最後的話語
手心裡突然多了一個冷硬的東西長歌低頭看去卻只看到了李崇無力垂落的手臂再擡起頭時他眼底的光亮已經徹底消失了臉色由蒼白中透出了些微的紫色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和活力
耳畔的悲泣聲響起長歌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重重跌坐在地上
皇后、李明月、李滄海還有許多得到消息趕來的嬪妃蜂擁而上圍在李崇的遺體旁痛哭而李長歌所能看到的只有從人羣中露出的一隻手
剛纔她還緊緊地拉着父皇的手然而終究是敵不過死亡的巨力將他們分離
在鋪天蓋地不絕於耳的痛哭聲中她緩緩低下了頭看向手心裡的東西那是……虎符
黑金製成的虎符靜靜躺在她的掌心那是無論如何緊握都暖不熱的就像她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扭轉命運的方向無法從註定的死亡中奪回父皇
那麼再世爲人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一切早就註定好了的話
如果上天註定南宮昀會取得最後的勝利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努力豈不都只是無用功白白搭上了芸兒的性命還有姬少重的安危……
一個聲音喚回了她的神智南宮昀正在對皇后說着些什麼隔着嘈雜的人羣聽不分明李長歌只聽清了一句:“國不可一日無主”
是了皇帝駕崩得突然對於南宮昀來說趁熱打鐵擁立新主纔是當務之急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皇后面容悽慘眼睛卻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只是沒等她說出來什麼已有臣子廖凡在南宮昀的授意下挺身而出:“皇后娘娘如今太子殿下牽涉到謀害陛下的案子中恐怕名不正言不順”
皇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卻找不出任何話語來反駁
至於李琰自從皇帝駕崩後他就像是木頭人一般站在原地彷彿失了神魂一樣
“皇后娘娘當務之急……”停頓了片刻後南宮昀“恰到好處”地開口就要提出自己的建議了而李明月雖然眼角還掛着淚花臉頰卻因爲興奮而紅潤起來那麼久的努力爲的都是現在這一刻
她和南宮昀已經達成了協議他助她成爲女帝而她賦予他無限權柄幾乎是將這帝座與他分享
在這種危急的時刻她不奢求能一步登天只要先拿到監國的權力然後再將這件案子料理了讓李琰永世不得翻身到了那個時候女皇登基就是順理成章的了再也無人可以反駁
而現在亦沒有人能同她一爭高下她李明月可是擁有絕大多數朝臣支持的南宮昀的盟友只要他提出她的名字就會有許多人一呼百應到時候在輿論的壓倒下皇后就算再不甘願也不得不退步
很快了就是現在……
但是在南宮昀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已經有人中途接過了他的話頭:“當務之急應該是爲父皇操辦後事纔是”
李長歌撥開面前衆人一步步踏上玉階背影無比沉靜
而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嘴角已經掛了一抹嘲諷的弧度:“帝王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這裡欺負孤兒寡母難道這就是飽讀聖賢書的結果也是你們身爲臣子的本分”
南宮昀擡起眼睛:“四公主羣龍尚不可一日無主更何況是偌大一個國家朝綱一亂恐怕會招致更大的禍患”
李長歌微微頷首:“南宮大人這話說得極有道理君主確實是一個國家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格外重要是不是”
她突然肯這樣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南宮昀微微愣了一下沒有立刻答話
而她也沒有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那麼這樣重要的位置坐上去的人選是否應該慎重些呢而且廖大人”
被她點到名的正是剛纔質疑太子的那名臣子那人拱一拱手:“公主有何見教”
李長歌的目光彷彿帶了一點寒芒似的看得人心口有些發冷:“剛纔我聽到廖大人說若是以太子登基便是名不正言不順不知原因爲何”
她的面容和目光雖然頗有深意但口氣卻確實是一副求教的口氣
廖凡看了一眼南宮昀見對方也沒有什麼特別表示才硬着頭皮將之前說過的意思又重複了一遍:“太子妃下毒謀害陛下且已經招認了是受太子指使所以……”
“所以”李長歌接着說了下去“所以廖大人就斷定此事是我皇兄所爲是不是”
這句話逼問得太直接廖凡並不敢答長歌卻冷笑一聲:“廖大人屈居兵部真是太過浪費人才憑一句證詞就能斷定罪行真該送去大理寺坐堂也省去許多審理案件的工夫是不是”
廖凡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忙跪了下去不敢再說話
南宮昀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公主誤會了如今並非是要商議即位人選而是在太子殿下案情未明的情形下選個主持大局的人”
李長歌眸光一揚語聲越發冷銳了幾分:“那麼南宮大人這是要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