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豐夕看着她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的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想法，道：“本王以爲你不喜歡！”
沐豐夕自然是可以理解蘇惜沫的排斥，誰會在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之後，不感到恐懼的呢？
他不提，是在等待她終有一天可以全然信賴他的時候！
蘇惜沫突然就鬆了一口氣，這個冷冰冰的男人，總是會帶給她無數的意外，和無法抗拒的溫柔。
此生得一人若此，夫復何求？
蘇惜沫甚至開始覺得，她曾受過的所有苦難和傷痛，都是爲了與他相遇而做的準備！
傷害磨礪了她的尖銳棱角，磨平了她的心高氣傲，留給她被歲月洗禮後的平和和大度。
留給她一顆終於堅強不屈，又可以包容一切的心！
這樣的她，也許才能站在沐豐夕的左右，與之攜手。
蘇惜沫露出溫潤的笑容，道：“我喜歡，還怕王爺不喜歡！”
“你生的，本王就喜歡！”沐豐夕難得地說了一次可以算得上情話的話，只是語氣還是那麼生硬。
不過蘇惜沫已然心滿意足，她不需要花言巧語的男人，她只相信，一個無論到何時都不會棄他而去的人！
蘇惜沫偷偷地扔掉了放在身上的香囊，開始悄悄期盼自己能創造一個新生命。
孩子們病癒之後，蘇惜沫便讓他們自行選擇去路，還給了足夠他們生存一段時日的銀兩。
這些孩子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她相信他們會找到自己未來的路。
然後他們也要繼續往蜀中趕路了。
萬夜依然跟着他們，態度也不似之前那麼劍拔弩張，大概是明白了沐豐夕真的不是幕後黑手，否則也不會輕易放走這些孩子。
畢竟這些孩子可是掌握着大秘密的，一旦揭穿了，沐豐夕的名聲會毀掉，甚至給了皇帝藉口，堂而皇之地討伐他！
擺脫了沉悶氣氛之後，一行人又似來綏陽之前一樣，歡快的上路了。
蘇惜沫雖然仍舊對隆裕太妃的事兒有些疑惑，但在得到證實之前，她並不介意暫時放下來。
而且她相信，沐豐夕一旦想通了，一定會盡快採取手段來解決這件事。
蘇惜沫更加期盼的是儘快見到蘇陽和王氏，還有那個出生不久就沒有再見過的弟弟！
可是蘇惜沫怎麼也沒想到，這份愉快的時光會那麼短暫，以至於她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戛然而止。
這一日他們錯過了投店的最佳時機，以至於只能在野外露宿。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自然是令人不快的，馬車裡再舒服，也比不上乾淨柔軟的牀榻。
蘇惜沫勉強靠着沐豐夕睡了過去，卻突然被一陣遙遠的尖叫從夢中驚醒過來。
蘇惜沫睜眼的時候，沐豐夕也陡然睜開眼。
蘇惜沫即刻道：“王爺，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沐豐夕眯起眼睛，卻聽到外面傳來流星的聲音：“王爺，不遠處好像有人在殺人！”
沐豐夕本不欲多管閒事，蘇惜沫卻心神不寧地問道：“那羣孩子……是走的什麼方向？”
流星一驚，道：“大致就是那個方向！”
“不好，肯定是他們的主子追殺來了，流星，快帶人去救人！”蘇惜沫已經顧不得沐豐夕的想法了。
她只知道自己花費了多日時間救回來的性命，不可以被人肆意奪走！
更何況，她也很想知道，這幕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流星看了一眼沐豐夕，才轉身而去。
而萬夜卻先行一步，往聲音的來源處奔襲過去。
蘇惜沫道：“王爺，帶我過去看看！”
沐豐夕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如果這件事是無法避免的，他至少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沐豐夕抱着蘇惜沫，也追了上去，不一會兒功夫，他們就落在了現場。
蘇惜沫幾乎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心慌意亂，那些幼小的孩子……倒在血泊裡，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讓人作嘔。
蘇惜沫不知爲何，眼淚就涌了上來，她已經太久沒有哭過，甚至忘記了流淚是什麼滋味。
可是……這一刻，她的心是充滿了恨意的，這些鮮活的生命啊，前兩日還在她面前活蹦亂跳，此刻卻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息。
“給我殺掉這些畜生！”蘇惜沫幾乎失去了理智，這一刻，大概只有殺戮，才能止住她的心痛。
沐豐夕卻沉着臉，道：“留下活口！”
蘇惜沫這才明白，沐豐夕過來，其實是爲了真相！
萬夜像一頭狂暴的獅子，在殺手中間來回穿梭，收割者一條條性命。
流星聽到命令之後，卻冷靜了下來，留下活口，才能爲孩子們報仇！
可是死士就是死士，是很難留下活口的，他們任務失敗，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所以即便是流星等人，也很難阻止他們自殺！
血流成河，大概就是這樣的場面吧，蘇惜沫不忍心去看着慘烈的場面。
她見過殺人，見過沐豐夕用更殘忍的手段殺人，可是，卻不忍心去看那一張張稚嫩的臉，慘死的模樣！
他們的生命纔剛剛開始，他們的人生還那麼漫長，他們……還那麼幼小無助啊，爲什麼有人能夠殘忍至此？
很快，遍地都是屍體，只有流星手裡，提溜着一個人，似乎還有口氣在。
蘇惜沫上前，立刻用藥封住了他自殺的所有可能，用一種嗜血的目光看着他，道：“誰派你們來的？”
摘下面罩，那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孩子，眼裡卻一片木然，就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我不會出賣主人！”那孩子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是說過千百次同樣的話一般，只是機械地重複。
蘇惜沫緊緊攥着拳頭，她很想用最殘酷的方法來折磨這個殺手，可是一想到他曾經也是那樣幼小無助的時候，被人用最殘酷的方法虐待。
以至於終於有一天，他變成了這般冷血無情的模樣！
蘇惜沫沉默了，甚至連出手殺他的力氣都似乎退散了過去。
她終於明白，爲何要把圈養死士列爲與謀反同樣重的罪，因爲這真是世間最殘忍的一種事情。
泯滅人性，罪大惡極！
她從來都是相信人心本善的，可是這種殘忍的培養死士的方法，卻把那些善良全部抹殺，也沒有所謂的惡，只是木然。
如同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樣！
“他們都是孩子，都是孩子啊，你怎麼忍心下手！”萬夜走過來，惡狠狠地吼着，眼神充血，恨不得現在就結束了這唯一的活口。
殺手卻更木然了，道：“背叛者死，沒有孩子！”
死士的世界裡，是不分孩子還是大人的，他們也曾經是孩子，有無數這樣的孩子，甚至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死了。
他們是踩着同伴的屍體，從五六歲開始就殺人的機器，殺人對他們而言，哪裡還分什麼孩子和大人！
他們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執行命令，完成任務，然後讓自己多活一天！
除了沐豐夕，所有人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萬夜甚至忘了要憤怒，要發火，因爲這句話，對他來說，是多麼熟悉的！
拳頭握得咯吱響，萬夜最終只是頹然地放下了手，他無法去責怪這個殺手。
因爲他知道，他不過是被人提在手裡的人偶，真正該死的是那個操控這件事的人！
萬夜的目光赤紅一片，看着沐豐夕，冷冷地道：“你到現在還要保持沉默嗎？你既然知道他是誰，爲什麼還要放任下去！”
保持沉默，就是爲那個兇殘的人提供了幫助，不去拆穿，就是幫兇！
萬夜甚至開始憎惡自己，他爲什麼沒有堅持刨根問底，爲什麼沒有逼沐豐夕交代一切，那樣他可以去把那個主人剁成肉醬！
這些孩子，就不必遭受這樣的厄運！
沐豐夕的臉在清冷的月輝下，如蒙上了一層寒霜，是的……他放任了她！
“流星，搜身！”沐豐夕的聲音，如同萬年寒冰，能把一切冰封。
侍衛們在那些屍體，和唯一的活口身上，都發現了同樣的印記。
一個，他們都很熟悉的印記。
“鳳凰？”蘇惜沫驚訝地看着沐豐夕，她並不記得沐豐夕會用這樣的標記。
可是沐豐夕的臉色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鳳氏！”沐豐夕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兩個字。
蘇惜沫的眼睛瞪到最大，幾乎難以相信這個事實，鳳氏……杏花村，馮氏……沐豐夕……隆裕太妃……
這一連串的符號在蘇惜沫的腦海裡翻騰，讓她無法捕捉其中的聯繫。
可是分明這其中是有關聯的，而這個關聯肯定關係着一個被死士的主人，更大的秘密！
萬夜一頭霧水，盯着沐豐夕，吼道：“不要再跟老子打啞謎，告訴我，那個該死的是誰？”
沐豐夕緊緊攥住了拳頭，最後道：“流星，回京！”
蘇惜沫突然明白，沐豐夕已經確定了這幕後的黑手，就是隆裕太妃了。
否則他不會走了這麼遠，突然又要求回京。
可是她的腦袋裡還是紛亂複雜的，理不清頭緒，卻不知該怎麼問！
這大概是沐豐夕也不想提及的秘密吧？
隆裕太妃，她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爲什麼要揹着所有人訓練死士，甚至又怎麼和鳳氏扯上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