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拿着阿福胎毛筆的蘇氏,林蘇整個人都疲憊的再也提不起一絲的力氣。從阿福滿百天那天開始,她就計算着有關阿福的一切。她跟李茉姍確實算的上是姐妹情深,然而,既然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能夠多得一些利益,而且是很重要的利益,那麼又有何樂而不爲呢?
而只要阿福一直都是由她來撫養,那麼,除非李家徹底拋棄自己唯一的女兒留下的子嗣,不然的話,就只能夠跟林家綁在同一條船上。
想到這裡,躺在牀上的林蘇嘆息了一聲。懶洋洋的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身上,她轉身看向在屋內點上了薰香忙碌的春燕,低聲道:“春燕,別忙了,過來陪我說說話。”
“主子還不累啊,竟然還有精神說話?”春燕笑着把香爐放好,這才搬了一個墩子過來放在牀邊,然後坐下看着神色疲憊的林蘇,在熱水盆子中投了帕子,輕輕的擦拭着林蘇的額頭,低聲道:“今天主子也跟着忙碌了一天了,畢竟是剛剛出了月子,主子還是多多休息的好。”
“我睡不着,你就說話給我聽聽吧。”林蘇笑了下,看着春燕的臉,低聲道:“你跟在我身邊有十年了吧,你跟在我身邊之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如趁着我今天沒什麼事情,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吧?”
“以前?”春燕微微愣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林蘇話中的意思。林蘇點了下頭,把被子拉到自己的下巴底下,蜷成一團看着春燕,“夏妍還有個弟弟在外面讀書,秋晏的父母,當年的事情也曾經聽人講過,倒是你和冬彥,不要看平日裡面你們兩個似乎都不怎麼說話。可是,我心裡清楚,你跟她感情好。當年,也是你教了冬彥……”
“主子……”春燕聽到林蘇重提十多年前的事情,臉微微一紅,才低聲道:“既然主子想聽聽奴婢之前的故事,那奴婢就講講吧。”
“奴婢很小的時候就被家裡人給賣了,依稀只是記得那一年家鄉似乎是遭了旱災,之後又蝗蟲肆虐,奴婢爹孃爲了一家人一個月的口糧,就把奴婢給賣了。”春燕說起往事來,似乎沒有一點點的悲傷,彷彿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奴婢如今,甚至不記得家鄉是哪裡了。跟着人牙子走了不少的地方,連着鄉音就改了。冬彥是被我換手的第二個人牙子撿到的。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是三四歲的樣子,我見着她小,可憐,就對她多加照顧。誰知道她就因爲這樣賴上了我。期間,我們兩個又換了三四個人牙子,每次被轉手,就會換一個地方。最後那個把我們賣到林家的人牙子,爲了能夠把我們這些女孩子賣出來好價錢,特意請了人教我們說會了官話……”
春燕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片刻,等她擡頭看去的時候,只見林蘇早已經帶着疲憊的容顏睡着了。
低聲嘆息了一聲,她輕輕的幫林蘇蓋好了被子,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內殿,守在門口的地方看着外面早已經暗下的天空發呆。
若是當年,她的爹孃沒有用她換那一袋子黑豆的話,她如今會是過着怎麼樣的生活呢?
主子說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等她培養出來了接替她的人之後,就跟皇上求情放她出宮,給她找一戶好人家嫁了,帶着足足的嫁妝……
滿月酒之後,林蘇纔再一次在後宮之中活躍起來。平日裡面給太后,皇太妃,皇后請安不說,她還特意去了一趟陳妃所住的景月宮。
“賢妃你最近可謂是風頭正勁,怎麼會有空到我這裡閒坐呢?”陳妃笑着給林蘇端了一杯白開水,“我這裡倒是還有些茶葉,不過都是陳年的茶葉沫子,也就不在賢妃面前獻醜了。”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把茶杯放在了林蘇的跟前,才又道:“不過這樣,想來你也喝的安心。”
“陳妃想太多了,在陳妃這裡,我又有什麼不安心的呢?”林蘇端起了茶杯卻沒有喝,只是看着對方低聲道:“陳妃這些日子,過的可好。前些日子曾經聽封御醫說,陳妃身子不適,本來想過來探望的,可是那時我正身懷六甲,不方便走動……”
“我很好,倒是我就算是居住在偏遠的景月宮之中,也聽聞賢妃你似乎把一直養在青霜院之中的阿福皇子也抱到了自己的住處,跟着小公主一起養了?同時照看兩個孩子,就算是有着奶孃和嬤嬤照看,只怕也會很累吧?”
“還好,兩個孩子都很聽話,平時也不怎麼哭鬧,不然我也沒有這個精力親自帶孩子。”林蘇笑着說道:“說起來,怎麼也比不上陳妃你這裡,清清靜靜,又沒有什麼煩惱。我向來喜歡這景月宮,若是待久一點,甚至會以爲是身在宮外呢。跟那後宮之中的爾虞我詐再也沒有一點的關係……”
陳妃聽了她這話,不過是略微笑了一下,然後才低聲道:“林蘇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這景月宮之中,也許真的是這後宮之中唯一沒有爭鬥的地方。不過,既然你來了,那麼客套應酬最起碼還是有的。”
林蘇聞言,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後才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起來,陳妃你是真心的不歡迎我。”
“無所謂歡迎不歡迎,”陳妃笑着喝了一口苦澀的茶末冒出來的茶水,看了一眼林蘇,直白的道:“我從來沒有一日喜歡過這個後宮。而現在,更是一日、比一日的厭惡這個地方。這裡讓朋友變成了仇敵,讓親人從此陌路,讓有些人的有些話,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口。”
她擡頭看着林蘇,似笑非笑,“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林蘇?”
林蘇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回想起了有些事情,臉上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糾結。最終,她才嘆息一聲笑了起來。
“這就是皇宮,這也是它所吸引人的地方。”林蘇低聲感嘆,“讓人痛恨,可是也離不開。”說着,她閉上了眼睛,淚水靜靜劃過了她精緻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