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劉煜點破了心中的如意算盤,湯若望有些尷尬,訕笑道:“我說的是實話,茶葉我們那的人真的不喜歡……”
“你少糊弄朕,一兩茶葉在你們那的價格是這個數吧?”劉煜用手比劃了一個數字,湯若望的臉色瞬間變了。劉煜撇了撇嘴:“你若是沒有誠意,下面的內容朕也不打算再與你談下去,反正除了你,威格蘭、德意利、葡班牙還有沒來的那些,哪個不想在我大涼皇朝分一杯羹走?就算要做生意,朕也該挑個信得過的合作對象才行!”
湯若望低頭思考了片刻,正色道:“剛纔是我失禮了,請陛下直言。”
“互通貿易、各取所需是好事,朕沒理由不答應,不僅是對西洋各國,還包括東洋和南洋。但是大涼皇朝的東西不會不明不白地賤價賣出去,你若是真有誠意,則必須先簽訂詳細明確的貿易細則契約。不過朕既然叫了你來,至少可以承諾多給你分些份額,朕先問你你能擔得起多少?”
湯若望毫不猶豫答道:“當然是全部。”
“話不要說太滿了,”劉煜對他的答案頗爲不屑:“想必你沒有聽說過,有句話叫做‘沒那麼大的胃口就別張那麼大的嘴’,就憑你現在的實力,想要獨吞還差得遠了。”
“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雖然是疑問,但湯若望的臉上有明顯的被說中了的心虛之色。
“你當真以爲朕不知道?”劉煜篤定道:“法蘭東國連年內外戰爭不斷,民不聊生,國庫早就空了,在西洋法蘭東雖然名義上與葡班牙、德意利、威格蘭並稱四大王國,但實際上只剩下個空殼子在苟延殘喘而已。”
湯若望的臉色微變了變:“……既然陛下都知道,爲什麼還要跟我說這些?”
“當然是爲了救你們!”劉煜笑道:“你心裡應該很清楚,能不能力挽狂瀾就在朕一句話。若是朕答應多分點生意給你做,更甚至讓你總攬大涼皇朝的西洋貿易,要挽回如今法蘭東的經濟頹勢便是輕而易舉,朕不吝於拉你們一把,但是你也得答應朕的條件。”
“什麼條件?”
“朕要跟你買東西,”劉煜慢悠悠地說道:“朕要你賣些軍火裝備給朕。”
湯若望一驚,看向劉煜的眼裡滿是戒備:“你要買軍火?!你想要做什麼?!”
“放心好了,”劉煜示意他稍安勿躁:“朕看不上你們在南洋的那些殖民地,更沒可能千山萬水打到你們家門前去!朕也不需要很多,你每樣賣朕一些便是,朕不會虧了你的銀子。”
劉煜確實對向外擴張沒興趣,他的目標可是“萬民愛戴”,要想做到這一點,“富國強民”就足夠了,“開疆拓土”雖然能夠大漲國之士氣,但打仗可是要死人的,除非在民不聊生、天地鉅變的時代,否則沒人願意參與戰爭的!
大涼皇朝現在縱然有着種種弊病,但總體來說還勉強算得上是國泰民安,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發動戰爭,即便會滿足某些階層的利益,但相對應廣大百姓來說,怕是很難產生“愛戴”這種感情的……
不過,劉煜必須未雨綢繆,他不去打別人,也不會讓別人來打自己。雖然他自信在自己的啓發下弄出來的熱武器絕對會比西洋先進,但基於謹慎的心理,他還是打算弄一些西洋武器回來,藉此偵知他們目前的戰爭實力,做到知己知彼。
湯若望面露難色:“陛下若是對火器有興趣,並不需要只跟敝國買,相信其他國家也很樂意奉上。”
劉煜嗤笑:“你們這些人,沒一個實誠的,我朝先前也不是沒跟你們買過這些東西,只不過買來的都是你們淘汰了的次等貨而已。”
“陛下說笑了……”
“朕當然不是在說笑,”劉煜從懷裡取出張紙扔到了對方面前:“你看清楚了,朕要這上面列出的所有東西。”
湯若望疑惑地撿起那紙,片刻之後臉色大變,這上面所列的竟然都是西洋各國現今最頂級的軍火裝備,有的是才研製出來,有的連他自己都聞所未聞:“這個很困難……”
“是嗎?”劉煜挑眉:“湯若望公爵……你和你們國王陛下的關係不怎麼樣吧?”
“我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湯若望裝模作樣道。
“你們家族跟王室關係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數,聽說貴國國王還強搶了你的未婚妻,可惜了你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就算你跟你的未婚妻沒有感情,想來也不會甘願被人這麼打臉吧?再說了,你雖然是貴族,又是這次法蘭東的使臣,但卻沒有在法蘭東王國擔當實職,你不過是想賺錢而已,又何必管別人死活?!我看就算法蘭東亡國了,只要你自己的領地還在,你就根本不會在乎吧?”
湯若望沒有再說聲,面上卻有了被說中心思的羞惱。劉煜勾起嘴角,繼續道:“既然這樣你又何必擔心大涼皇朝會威脅到法蘭東?如今你迫在眉睫的是該拯救你自己的領地纔對,一旦它垮了於你和1你的家族而言那纔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再者貴國國王陛下和那些真正的權貴現今都指着你養活他們,出力的是你,坐享其成的卻是他們,就算你真的做了什麼他們也會原諒你的。”
劉煜不斷地蠱惑,湯若望終於被說得動了心,其實他也沒其他路可以選了,乾脆咬了咬牙道:“您必須承諾讓我總攬貴國在西洋的貿易,並且允許我把自己的東西銷往貴國。”
“可以,前提是賣過來的東西須得經過朕的檢查。”精華可取,有些糟粕就不要放進來了。
“您要的東西每樣我只能給您最多兩件,但是這事您得答應不能讓別人知道。”
劉煜笑道:“放心,貴國國王陛下不會知道的。”
“那麼東洋和南洋那邊……”
“不要太貪心了。”劉煜搖搖手指:“你總得留點給別人吧,放心,朕保證不會讓他們壓過你便是。”
湯若望雖心有不甘,也只得道:“還望陛下遵守諾言。”
“那是自然。”
劉煜見對方還是苦着張臉,好脾氣地又給他倒了杯茶:“不用太緊張,朕沒想過要爲難你,這樣的交易你得到的利益絕對多過朕,你該高興纔對。”
湯若望猶猶豫豫地接過茶,對劉煜打心底生出了些敬畏,“陛下爲何會選中我?”
“因爲只有你一定會接受這個交易,再者……”劉煜說着頓了一下,玩味的眼神在對方臉上轉了一圈才繼續道:“朕覺得你這人還挺識趣,年紀輕輕本事倒不小,是朕欣賞的類型。”
的確,劉煜對湯若望有些欣賞,但欣賞的不是他的識趣和本事,而是他所具備的“狼狷氣運”。擁有這種氣運的人,基本上都是“反骨仔”“白眼狼”,若是本身沒機會的話,一般都會蟄伏,但只要有能力,他們絕對是不甘寂寞的!有這麼一個人物在西洋,想必那邊不會安寧下來,劉煜有充足的時間來完成他的“通關條件”!
劉煜是在圓明園接見的四國使臣,在快活王殷玉關的親自監督日夜趕工下,圓明園已經初具規模。
西洋衆使臣跟着理藩院的大臣一路過來,看着美輪美奐的建築和秀麗多姿的景緻,無不瞪大了眼睛豔羨不已。理藩院的大臣招待他們在園子裡歇着,說是等候皇上通傳,然後又叫了下人上了各式糕點茶水過來。
法蘭東國的代表湯若望公爵淡定地喝着茶,既然劉煜已經給過了他口頭承諾他便不再做多想,只等着簽署條約便是。其他三國的使臣卻有些坐如針氈,時不時地看一眼懷裡的西洋表,尤其是作爲葡班牙代表的門奧總督南懷仁,目光飄來飄去,過一會兒又叫人過來問大涼皇朝皇帝到底什麼時候召見他們,只不過語言不通根本沒人搭理他。
一個時辰後,一衆使臣都有些不耐煩了,這時終於有人來了,卻說皇上只傳見門奧總督。威格蘭與德意利的使臣當即有些不高興了,問翻譯道:“爲何貴國皇帝陛下只見他,我們還要等多久?”
傳話的太監滿臉的冷漠:“皇上說了,若是各位來使不願等,大可先行回去。”
湯若望沒有動,威格蘭與德意利的使臣互看了一眼,不甘不願地又坐了回去,門奧總督南懷仁跟着傳話的太監離開。
劉煜穿的是正式的天子朝服,高高在上,南懷仁一進門就被他的氣勢懾住,當即就有些緊張了。一旁會葡語的理藩院官員好心提醒:“見了皇上要行大禮。”
南懷仁見劉煜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想到自己是有求於人,而這裡也沒其他國家的使臣在,還不算太丟人,咬咬牙就跪了下去,三跪九叩,一下不落。
“起來吧,”劉煜慢條斯理地說道:“總督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南懷仁爬起來已然是滿頭大汗。劉煜命人給他賜了座又上了茶,這才展開了手中的摺子,道:“你給朕上的這個摺子朕看過了,朕只是有些好奇,你憑什麼覺得朕該把大涼皇朝在東洋和南洋的貿易全權交予你代理?”
“敝國與東洋南洋諸國交往頻繁,熟識當地人的生活習性與需求,自然能幫大涼皇朝更好地和他們溝通貿易。”
“是嗎?”劉煜頗不以爲然道:“據朕所知,貴國在那邊的殖民地如今似乎大多都已落進了威格蘭與德意利兩國的手裡,貴國在那邊的勢力已然不剩多少,如此一來,你要如何總攬全部的貿易?”
南懷仁面露尷尬:“我聽說陛下已經把西洋的貿易都交給了法蘭東國,若是這樣,我國也只能求得在東洋和南洋這一塊分點薄利……”
“對朕把西洋的貿易全部交給法蘭東,你是不是覺得很疑惑或者不滿?”
“陛下有自己的考慮,我不敢做評論,只是希望陛下也能認真考慮和敝國的合作。”
“那你又知不知道朕爲何要這麼做?”
南懷仁疑惑看向劉煜。劉煜笑:“你應該知道朕的父皇與法蘭東國素有往來,法蘭東國王還曾邀請過他前去,雖未能成行,但兩國交好已久卻是事實。在我們這裡,無論做什麼,都看重情誼二字,法蘭東國王既是朕父皇的朋友,朕不可能不賣他面子。”
南懷仁不太明白劉煜說這番話的用意,卻仍然是附和着點頭道:“陛下說的有理。”
“朕說這話的意思是,朕能給法蘭東國面子是有原因的,而你,憑什麼要讓朕拋開威格蘭與德意利給你獨一份的好處?”
南懷仁被劉煜的一番話堵得面色更加尷尬,只得硬着頭皮道:“陛下既然叫了我一個人先進來,想必是可以與我交換條件,還請陛下直言。”
劉煜挑眉:“你倒是個聰明人,那朕就直說了吧,貴國從前朝那裡租賃下門奧曬貨似乎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也是到了該歸還的時候,至於這些年來的租賃費,朕就當與貴國交個朋友,也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門奧不是……”南懷仁原本想爭辯門奧不是租賃而來而是已經歸他們佔有,想想還是改了口道:“敝國往來的船隻都需要在門奧晾曬浸水的貨物,怕是……”
“朕沒說要你們全部撤退。”劉煜打斷他:“你們愛曬貨物便曬,愛留下繼續居住也可,朕允許你們在門奧建使館,但是,門奧的主權須得歸還大涼皇朝所有。”
“這個……”南懷仁面露難色:“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朕給你時間回去慢慢想,貴國的份額朕會給你預留着,你若是不要朕再給其他國便是。不過,朕提醒你一句,貴國無論在財政、軍事,還是外殖民地上頭都差了威格蘭等國一大截,光靠你們在遠洋搶來的那些,能維持得了貴國王室和權貴多少時日的奢侈揮霍?你可以仔細算一算,不要因小失大,朕指了條財路給你,要不要則隨你……”
南懷仁猶豫再三,道:“這事我會回報國王陛下,再給陛下您一個交代。”
劉煜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還算是個識時務的。米有橋見劉煜與南懷仁說完了,才小聲稟報道:“皇上,外頭威格蘭國與德意利國的使臣吵嚷着要見您。”
一羣蠻子,劉煜皺了皺眉,對南懷仁道:“既是這樣,你便先回去吧,過幾日朕還有其他事情再傳你來詳談。”
南懷仁點頭,起身離開,劉煜抽了兩份摺子出來,扔給米有橋:“去拿給他們看,跟他們說上面寫的東西他們若是能接受朕再傳召他們,不行就不見了。”
“是。”米有橋領命拿着摺子退了出去。
劉煜與門奧總督提出的以門奧主權換代理大涼皇朝在東洋南洋貿易份額的條件最終得到了葡班牙官方首肯,威格蘭與德意利則爲了劉煜給出的份額分配而憤憤不平,叫囂吵嚷了幾天,最後在劉煜不鹹不淡的一句“要麼接受要麼免談”下告終,所謂聊勝於無,少就少點吧,總比沒有的好!
隨後理藩院把在劉煜的授意下制定出的詳細的通商細則契約交予四國使團,包括可交易貨物種類、數量、價格、開放關口、時間、關稅,一條一條羅列地清清楚楚,一衆使臣看過自覺雖然他們佔不到什麼便宜卻也沒有吃虧,咬咬牙就同意了下來。
合約簽訂後,劉煜終於是第一次正式召見了四國使團全部使臣,排場隆重,禮節周到,也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威格蘭國代表提出請求,想在沿海幾個關口處設置常駐大使館,其他幾國紛紛附和。
劉煜卻是一點也不意外,笑了笑道:“倒也可以,且朕既然同意了就能保證使館人員可以享有相應外交特權,不過作爲禮尚往來,爾等一樣要接受朕外派使臣常駐,並保證不得橫加干涉使臣權利。”
雖然衆洋人不太明白劉煜要派人去他們那裡做什麼,不過對於他提出的條件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反正到了他們的地盤,大涼皇朝皇帝的手再長,也不可能插手他們的事務,所以都答應了下來。
一場召見下來,雖然暗潮涌動,卻也還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劉煜始終面帶笑容,鎮定自若地應付了衆使臣關於合約條款的諸多疑問,氣氛尚算融洽。最後,湯若望公爵突然提出邀請劉煜前去法蘭東國一遊。對於這樣的提議,其他幾國使臣自然都以爲是嘴上說說的客套話,畢竟大涼皇朝的皇帝沒可能真有那個時間和膽識不遠萬里去到他從未去過的陌生國度,如此一來便紛紛附和了湯若望的話。
而湯若望只是定定看着劉煜等着他的答覆,劉煜勾起嘴角,道:“朕對爾等國家的風土人情確實很感興趣,無奈朕日理萬機政事繁忙,不過爾等既然有心,朕亦不好推卻,朕會派朕的皇弟代朕前去。”
劉煜的話一出口,幾國使臣幾乎噎到,沒想到他竟然當真了,就算不是親自前去,但是派個王爺過去,也夠他們煩的了。
湯若望第一個應承下來:“我回去就稟報國王陛下,到時定會盛情款待陛下皇弟,請陛下放心。”其他被趕鴨子上架的使臣也只得強堆出笑臉,做出一副求之不得熱烈歡迎的姿態。
召見結束,衆使臣離開之後,劉煜回到乾清宮又召見了固親王殷禟。殷禟雖然對劉煜突然傳召有些疑惑,但他現在已經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了劉煜的底限,所以畏懼之心倒也沒有之前那麼重了。
在殷禟見禮後,劉煜扔了封信到他面前:“老八給你的。”
殷禟面不改色地把信揣進懷裡,道:“謝皇上代爲轉交。”
劉煜冷哼了一聲,頗有些不忿,殷禩被他扔出去後經常會給他上請安問候的摺子,當然也會給殷禟殷?他們寫信,每次都是夾在摺子一起送到他手裡再由他轉交。
雖然劉煜知道殷禩是擔心自己忌憚猜疑他們還在謀劃什麼才故意把信先給自己過目,但是每次收到信仍然是有些憤憤不平,一來覺得殷禩作秀痕跡太過明顯,二來也暗暗有些不平自己在這方世界還沒有能這麼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兄弟,就這點來說他還挺失敗的。
殷禟悄悄觀察了下劉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皇上召臣弟前來所爲何事?”
“朕聽聞你的幾個生意都經營得很不錯?”
殷禟聽劉煜提到這個,面色一僵,頓時就有些緊張了。殷禟對經商感興趣,好幾個營生都是以前康乾帝還在的時候就開始私下裡經營的,後來康乾帝駕崩他成了徹徹底底的閒人,劉煜根本不管他,給了他一個固親王的爵位卻從來不讓他辦差。殷禟安分了一段時日,在殷禩離開後見劉煜確實沒打算對付他們,便又開始大張旗鼓地倒騰買賣,而且越做越大,到現在儼然已經成了財團。
劉煜見他這副模樣終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用擔心,朕沒打算繳你的營生,買賣做得好其實也是一種本事,朕不反對經商貿易,相反朕還打算組織商會,鼓勵老百姓做生意。”
“你說真的?”殷禟雖然很驚訝,然後又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了,趕緊改了口:“皇上當真有此打算?”其實殷禟一直覺得偷偷摸摸地做生意很憋屈,以前康乾帝在他不敢造次,如果劉煜真的有重商的想法,於他而言真是再好不過了。
劉煜看着殷禟瞬間亮起來的眼睛,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朕已經和西洋四國使團簽訂通商貿易條約,朕叫你來其實也是爲了這事。”
“臣弟願聞其詳。”
“先頭殷祥一直在幫朕造船,如今已經小有成效,朕正打算找人試航,恰逢幾國使團提出邀朕前往西洋一遊,朕自然是沒有那個功夫,只是盛情難卻,卻也不好回絕他們,朕想着不如你替朕前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