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的瞪着劉煜,朽木響河不屑的接口道:“修羅多家的小子,錯的本來就是你……”
劉煜笑笑,道:“這只是你的想法,朽木響河。”
朽木響河惡狠狠的道:“真是少見似你這樣無賴的貴族——修羅多家的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下淚!”
平靜的望着對方,劉煜道:“你的口氣很大啊,朽木響河。”
朽木響河一付挑釁的架勢,他挑眉瞪眼,氣勢凌人的道:“口氣大你又能怎麼樣?”
劉煜淡淡的道:“朽木響河,在你張牙舞爪之前,你最好看清楚你要針對的對象,你要掂估出你的份量,否則,只怕你會弄得灰頭土臉,大不好看呢!”
朽木響河咆哮着:“你敢威脅我?”
劉煜道:“對你這種下三流角色而言,‘威脅’兩字是高擡了你,低論了我。”
雙眼中兇光畢露,朽木響河猙獰的道:“我會教訓你的,修羅多劉煜,我會叫你將你吐出的狂言,一個字一個字再吞回肚裡!”
笑了笑,劉煜道:“朽木響河,認不清現實的你實在可悲。”
朽木響河大叫:“什麼纔是現實?我又什麼地方可悲?”
劉煜道:“‘現實’就是你不知道自己身份,不明白自己的能力,不清楚自己是幹什麼吃的,朽木響河,擁有如此種種的你,若不叫‘可悲’又能如何形容呢?”
朽木響河氣涌如山,切齒道:“你死在臨頭,大難將臨,不但不知悔過,還在這裡跋扈囂張。滿口胡說,修羅多家的小子,我看認不清現實並可悲的,不是我是你纔對!”
擺擺手,朽木銀鈴昂然的道:“修羅多劉煜。你是來這裡辦正經事的,還是與我手下口角來的?”
劉煜冷冷的道:“朽木家主,我認爲閣下要先將規矩樹立,接着才能指責他人!”
神色一變,朽木銀鈴厲聲道:“你是在說我御下不嚴了?”
劉煜坦然道:“正是此意!”
朽木銀鈴暴躁的吼叫起來:“修羅多劉煜,我對你的容忍已經到頭了。你不要以爲我顧忌你,一旦惹翻了我,任你擁有怎樣的勢力和實力,在朽木家只怕你一樣討不了好……”
劉煜冷硬的道:“如果閣下要在你的地盤上恃着人地之利硬要棄理就力,以衆凌寡,我除了捨命奉陪。還有什麼話可說?”
噎了一口氣,朽木銀鈴惱恨的道:“好,修羅多家的小子,就算是要刀兵相向,我也要叫你心服口服,半句怨言發不出來!”
劉煜冷峭的道:“如此,纔是大丈夫的磊落行徑!”
朽木銀鈴火辣辣的道:“下一步。你還要搜那裡!我說過,朽木家內外上下任由你翻尋索查,我言出必行,就看你是否找得出人來了!”
咬咬下脣,劉煜道:“我還要再在這裡搜一遍!”
朽木銀鈴氣極而笑:“你真是咬定我兒子不鬆口了?!你都已在‘桃華樂堂’反覆搜查了兩遍,卻什麼也沒發現,我相信這裡絕不會有問題,你卻還要搜到什麼時候?”
赤發武士激昂的道:“我看你是非得將這裡夷爲平地才能甘心了……”
劉煜道:“房屋之內不用再搜了,我想在外面園子裡看看?”
朽木銀鈴大聲道:“真是荒唐,就算萬一有什麼密室夾壁。也一定隱在屋宇之內,外面園子裡除了花樹就是亭池,明晃晃的一眼到底,又能有什麼隱密存在?”
劉煜道:“找一找總可以吧?這是你允諾過的,而能否發現什麼。卻是我的事了。”
朽木銀鈴氣憤的道:“簡直捨本逐末,莫名其妙!”
這時,朽木蒼純卻激動的叫:“父親大人,沒關係,便叫他去找,任他去搜,正如父親大人所言,我們朽木家行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我們就放任他施爲,定要他心服口服,毫無怨言!”
劉煜望向朽木蒼純,他發覺這位朽木家的少家主,在此時說話的神氣是紮紮實實的,有恃無恐的,沒有一點點憂慮抑或不安的細微反應,甚至連方纔那種委屈抑鬱的模樣也消失了。這其中表示着什麼意義呢?莫非園子裡真的沒有值得這位少家主擔心的事物?!沉吟着,劉煜在琢磨朽木蒼純目前的心思。
朽木響河又在鼓動:“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們少家主沒有幹過的事誰又能指責他幹了,紅口白牙隨意誣賴的人是不行的,要拿證據出來!”
朽木蒼純也是一付慷慨激昂的架勢:“要搜要查何妨徹底?別說園子裡,便抄翻了整座朽木山城也無不可,朽木蒼純生死榮辱原不足惜,但爲了父親大人與‘朽木家’的聲譽,今天說什麼也得弄個水落石出!”
極難察覺的點了點頭,朽木銀鈴泰山篤定般四平八穩的道:“修羅多劉煜,外面請吧。”
噓了口氣,劉煜沒有說話,他帶着京樂春水緩緩的走到庭園前面,在這裡,他用目視巡視了一遍,然後,又走向後園。
劉煜剛轉過曲廊沿着幾級石階來到後院,在那靠牆的一座小巧假山下,有一灣頗富情調的清澈小溪流過牆底幽洞淌向牆外,這時,卻有一個正在臨溪浣衫的青衣少女匆忙站起,像是受了驚一樣急步繞過溪邊,似是要趕往園角一隅的那扇窄門!
這位青衣少女若要前往那扇窄門,就必須經過劉煜身前,就在她倉惶幾近奔跑的從劉煜前面經過的一剎那,劉煜已冷森的道:“這位姑娘,且請留步!”
青衣少女聞聲之下似是悚然一驚,腳步停頓,直立在劉煜身前。這位青衣少女是個看年紀只有十八、九歲的女孩,長得十分清靈秀美,肌膚白皙。身姿曼妙,神韻中更是隱隱然流露着一股倔強剛毅的意味。她此刻表面上的形色似是頗爲驚悸不安,靦腆羞怯,但劉煜的直覺告訴他,這青衣少女是故意裝出來的。在這少女實質的感受上,只怕不會這麼手足無措。
搶前幾步,朽木銀鈴瞪着青衣少女,呵責道:“你這女娃是誰?城裡正有事,你瞎闖胡跑做什麼?”
青衣少女琵縮了一下,用手彎緊挽着一隻內盛透溼衫褲的竹籃。她低下頭,語聲惶悚的道:“家主,你不認得我啦?我是孫少爺身邊的粗使丫鬟。”
“哦”了一聲,朽木銀鈴若有所思的道:“你就是白哉的粗使丫鬟?難怪我看着有些面熟,你跑來這裡做啥?”
青衣少女怯怯的道:“洗衣裳嘛,每天這個時候我都是來這裡後園洗衣裳的。這裡方便,從孫少爺院子出門走幾步就到了,不必跑到前面去兜圈子。”
朽木蒼純走了上來,輕輕的道:“父親大人,他的確是白哉的粗使丫鬟,名叫朽木緋真,她是大半年前才從流魂街招募到的沒有任何背景的新生魂魄。父親大人平時甚少和她朝面,可能不太認識。”
點點頭,朽木銀鈴道:“朽木緋真,記住以後如果城裡有外客來到,你們婦道人家便少往外拋頭露面,看着會叫外客認爲沒有規矩,知道麼?”
朽木緋真畏怯的道:“我下次不敢了,家主。”
一揮手,朽木蒼純道:“回去吧,好好服侍孫少爺!”
正想奔開的朽木緋真。卻又被朽木銀鈴叫住了,這位朽木家家主回頭向他兒子道:“蒼純,方纔是修羅多劉煜喝阻朽木緋真這丫頭的,修羅多劉煜既然有此一舉,便多半心中有疑。你若這般將朽木緋真遣走,他還不知你暗裡有什麼隱情呢?現在,我們把一切攤明,任由他查詢探問。”
朽木蒼純躬身道:“父親大人說得是。”
於是,朽木銀鈴大聲向劉煜道:“這丫頭是你叫下來的,有什麼話,你儘管問她!”
劉煜平靜的道:“如此,我便不客氣了。”說看,他和顏悅色的轉問朽木緋真:“緋真姑娘,我想請教你幾件事。”
急急搖頭,朽木緋真惶恐的道:“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頭而已。”
劉煜溫和的道:“請你不要害怕,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我僅是問你幾個問題,你不知道沒關係,若你曉得,便老實回答我,可以嗎?”
睜着那雙驚悚不安的眼睛,朽木緋真求救似的望向朽木銀鈴父子,模樣之嬌弱畏縮,宛如一頭受了威嚇的小小羔羊。
朽木蒼純面無表情但目光卻尖銳陰狠,朽木銀鈴反倒大大方方的一點頭,不以爲意的道:“朽木緋真,不管他問什麼,你都照直說予他聽,不用怕,知道什麼便講什麼,一切都有我來替你承當!”
朽木緋真似是在微微顫抖,她聲音裡泛着無可掩隱的慌張:“是,家主……但我才朽木山城不過半年,的確什麼也不知道……”
朽木銀鈴不耐的道:“照實說就行,知道的講出來,不知道的便不講,有什麼答什麼,只要不是胡言亂語就沒關係,我會爲你作主的!”
劉煜道:“緋真姑娘,你真是你說的這種身份?”
連連點頭,朽木緋真道:“我是個丫頭,是白哉孫少爺身邊的粗使丫鬟……這種身份怎會有人冒充呢?”
劉煜緩緩的道:“在朽木山城,尤其在後面‘桃華樂堂’裡,你可曾發現什麼來歷不明的女子?或者這些女子經常哭泣吵鬧,悒鬱不歡?她們都有個特點,便是大多年輕美麗,頗俱姿色。”
又急急搖頭,朽木緋真回答得很快:“沒有,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你說的這些女人,‘桃華樂堂’和孫少爺的居所捱得很近,我有常常到這裡來浣洗衣物,但從來沒有見過聽過你說的那些異象。”
劉煜的臉上失望之色展露無遺,他低沉的道:“你沒有騙我吧?”
朽木緋真委屈的道:“我全說的是真話,家主交待過要我照實講的,我怎敢騙你?”
這時,朽木蒼純眼中那種帶有強烈威脅性的尖銳狠毒光芒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讚許中泛着狎虐的神色,他毫無表情的面孔,也浮起了一抹得意又安閒的笑容——當然,這是不細心便不易發覺的。
嘿嘿一笑,朽木銀鈴大馬金刀的道:“修羅多劉煜。還有什麼話,你不妨繼續盤問下去,我卻怕你問到明年也是枉然!”
劉煜沒有理他,又沉重的道:“你住在這裡有多久了?”
算了算,朽木緋真吶吶的道:“我是半年前進入朽木山城的,接受了三個月的培訓後就被調到了孫少爺身邊。至今已經快四個月了。”說着,朽木緋真低下頭,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這時,劉煜發覺朽木緋真的一雙手卻是粗糙的——典型的慣常操作婦女的那種手。現在,他至少斷定了一點——朽木緋真的身份可能不會假,她的確是個打雜幫工的粗使丫鬟。過慣了苦日子的下人,雖然,她的氣質卻很清靈,相貌很秀美。
猶豫了一下,劉煜續道:“緋真姑娘,你們少家主平日的素行如何?”
呆了呆,朽木緋真尚未及答腔。朽木蒼純已憤怒的道:“我是五大上位貴族之首的朽木家的少家主,身份何等尊貴,你怎能去向一個粗使丫鬟詢問我的品德行爲?不論她如何回答,我的素行豈是一個下人所能憑斷並做爲依據的?!”
劉煜冷淡的道:“令尊允諾——我可以盡情詢問我認爲該問的事!”
朽木銀鈴沉聳道:“不錯,蒼純,叫他問,我不相信他能找出任何疑竇來,只要我們光明正大、不欺暗室,就不怕弄出子虛烏有之事來栽誣我們!”
嚥了口唾液,朽木蒼純勉強的道:“是。父親大人……”
於是,朽木緋真囁嚅着道:“少家主是一位正人君子,坦誠爽朗,和善可親……尤其謹守禮教,格尊父訓。對我們做下人的,更是十分體恤。”
劉煜“哦”了一聲,澀澀的道:“你可是言出由衷?”
朽木緋真垂下目光,道:“全是實話……”
朽木銀鈴自信滿滿的高聲道:“修羅多劉煜,這些話可沒有人教她說,我們朽木家崇尚公正,對下體恤,你想從他們口中問出不利於我們的消息,那真的很難!好了,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
劉煜慢慢的,深深地看了朽木緋真一眼,沉聲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朽木銀鈴大刺刺的道:“問吧,我看你還有什麼好問的!”
劉煜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是低頭直視着朽木緋真,雙眼中隱隱有不爲外人所知的光華流轉。在這一刻,他發動了小蓮的能力,在朽木銀鈴等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將朽木緋真拉進了他製造出來的一個精神幻境!
劉煜盤膝坐在屋外的一叢矮鬆之下,靜靜等待着。時間很快的過去,但是,除了四周偶而傳來的蟲叫獸鳴聲,便只有簌簌的松針搖落聲響了,非常靜,像這樣的聲響,非僅增加不了丁點荒郊野外的生氣,反而更襯托得悽清幽寂,令人頭皮發麻。
當然,劉煜的頭皮是不會發麻的,這裡本來就是他藉助小蓮的能力“隨機”創造的可以無視現實時間的精神幻境,他怎麼可能會害怕?只是,他不知道被牽扯進來的朽木緋真的精神體會不會感到害怕!
唉,說起來也是劉煜實力不濟,不能真正的掌控小蓮的力量幻化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幻境,否則怎麼可能會出現“隨機”這種無奈的選擇?!
劉煜耐着性子等待着,但心裡卻逐漸煩躁不安起來。這個幻境也不算大啊,怎麼朽木緋真還沒有走到呢?這個幻境中可是隻有旁邊的這棟屋子纔有燈光,按照人性來說,身處在陌生的夜境中,人可是會不自覺的追尋光明之處的啊……
就在劉煜考慮着要不要主動出去尋找一下朽木緋真時,一陣輕悄悄的小心翼翼的還有點畏怯的細碎腳步聲,自右邊的矮鬆陰影中傳了過來,很輕很輕。經驗立即告訴劉煜,來人是個女子,而且只有孤伶伶的一個人。
毫無疑問的,這應該就是久候不至的朽木緋真了!過了一會兒,一個纖細瘦小的身影閃閃縮縮的出現,似是極度緊張的在往屋子這邊探首窺視,一邊還擺出轉身就跑的架子,顯然她準備一見情況不對就逃走。
靜靜的,劉煜等那身影更走近了一點,他才溫柔的出聲:“朽木緋真?”
那瘦小的身影似是大吃一驚,猛的跳了起來,又急急用手撫住了自已的嘴巴,看模樣,像是嚇得不輕!
劉煜更加溫柔的道:“不要怕,我是修羅多劉煜,是我將你帶到這裡的。”
於是,那原本幾乎撒腿就跑的人影總算站定下來,是個驚恐嬌細的口音,抖抖的:“你是修羅多家的少爺?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怎麼一下子就將我帶到這裡來了?”一連三個問題出自一個驚駭不安的少女口中,急切的語速掩飾不住那種疑慮忌憚的意味。
站起身來,劉煜微笑着,他不管對方在黑暗中是否看得見他的微笑,但他微笑着,輕柔的道:“這裡是我製造出來的幻境,我們只是精神體進入,身體都還在外界。這裡的時間流逝再久,外界也只會是一秒鐘而已……在這裡說話,我們可以暢所欲言,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