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站在東廂的窗檐下,豎起耳朵聽着裡面的交談,越往裡聽,兩隻眼就跟見到了金子一樣,熠熠放光。
家裡百畝良田,呼奴喚婢,還是個秀才,將來或許是個舉人,就算考不中,也不愁吃喝了。
這樣的好事可不能都讓大房給佔了去,她家敏青模樣兒一點也不差呢,想到這,李氏就雞一樣的腳跳着回屋去。
田敏青正歪在炕上打盹,纔剛剛夢到閃閃發光的金銀首飾,就被人搖醒了。
“誰。。。娘,你幹嘛呀。”田敏青好夢正酣,被吵醒就想罵人,看到是自己的親孃,纔打了個哈欠,惺忪地問。
“死丫頭,就會睡,豬拖世麼你,有好事兒都讓人家揀去了。”李氏使勁的拍了一下她的手,罵罵咧咧地道:“快起來,把自己仔細收拾好了。”
“呀,疼呢。”田敏青被打的呲牙,搓着被打的地方斜睨着翻櫃子翻箱的李氏問:“這是幹啥呢?”
“幹啥?”李氏翻了一條大紅的布裙出來扔到她身上,沒好氣地道:“還不是爲着你這死丫頭。”說着,就將自己剛纔聽來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田敏青聽了翻了個白眼,不以爲然地道:“我道是啥子呢,不就一個秀才嗎?娘,我說你眼皮子淺你還不信,大伯馬上就當官了,我是他侄女,你還怕找不着好女婿?”
“說句不好聽的,再不濟,我還是縣丞大人的侄女呢,況且,我們又沒分家,再假,我也是個官小姐不是?憑着你閨女我的相貌,還怕招不來貴公子?要嫁給那鄉下種田的麼?”田敏青舉起自己的雙手不屑的哼道。
李氏一怔,隨即又一巴掌拍了過去說道:“人家不是個秀才麼,將來考個舉人,考個進士,當個正兒八經的夫人,還不比你乘着那官老爺的侄女這名強?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了。”
“再說了,大房有兩個閨女呢,真有啥好的人家,你大伯母不緊着莊姐,難道還能緊着你不成?這女人啊,拖着拖着,就過氣了。”
田敏青一聽,就想要反駁,可仔細的一想,她這個沒啥建樹的娘好像也說對了,雖然是侄女,大伯和大伯母也不是自己的親爹孃,哪會緊着自己?若是那個秀才真有出息,說不定還真可以撈個誥命來當,還不用舔着臉去巴結奉承田敏莊,還看着田敏婷那死丫頭的臉色。
想到這,田敏青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活躍起來了,亟亟地問:“那,大伯母她應承了?”
“哪有。”李氏哼了一聲道:“我瞧着她是個心頭高的,怕是看不上呢。所以讓你快快的收拾了,去東廂裡讓人見上一見。”
“娘,那你快幫我打散頭髮重新梳了。”田敏青跳了起來,看了看她娘給拿出來的大紅裙,翻了個白眼,重新去翻櫃子,把一條鵝黃色的裙給拿出來換上,這還是田敏莊不要了的。
兩母女收拾好,就亟亟的撲去東廂,靠近門口,也不知誰個說了個玩笑,裡面傳出來一陣笑聲。
李氏咳了一聲,掀起簾子就走了進去,笑眯眯地大聲道:“喲,瞧這熱鬧的,說啥子戲呢?”
她的眼落在陳方氏身上,心裡嘆了一聲,地主就是不同,瞧人家那裝扮,頭上戴着的赤金步搖,晃得人眼都花了,怕是有二兩重吧?
衆人一見來人是田家的二媳婦李氏,原本熱絡的氣氛一下子沉靜下來,只淡淡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也不怪衆人不待見李氏,只因李氏貪吃碎嘴邋遢是楊梅村裡出了名的,更別說前兒個她在蘇寡婦門前鬧的那一出了,着實讓人掛在嘴上津津樂道好幾天呢。
可李氏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笑吟吟的上前,擠開了坐在陳方氏身旁的一個年輕媳婦,一屁股坐了下去。
“陳太太,許久不見,這會子瞧你臉色又好些了,瞧着像是年輕了十來歲呢。”李氏笑着恭維。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恭維說話誰個不喜,那陳方氏雖不明白李氏突然的諂媚,但聽了這讚美的好話,也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好啥子呀,就是前頭得了好些燕窩子喝了,若不是家裡那冤家哄着吃,我聞到那腥味兒都老想吐呢。”陳方氏呵呵地笑,一臉的自得。
“你那口子對你着實不錯。”衆人紛紛讚歎,只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陳方氏聽了笑得更燦爛了,正要說話,李氏就插口道:“哎喲,陳太太好福氣,咱甭說吃燕窩子,都還沒見過呢,少不得腆着臉去陳太太家蹭上一蹭。”
陳方氏一愣,嘴角抽了抽,看到衆人偷笑,僵硬着臉說道:“哪有你說的矜貴,不過是些尋常玩意兒。”眼見李氏又要開口,她忙對陳氏說道:“說起來,這還是我剛剛說起的那孃家嫂嫂給送的呢,她家少爺,因着挑燈夜讀,得夜夜熬上一碗子。”
陳氏正欲說話,李氏又道:“敏青,愣在哪作柱子呢,還不給你陳太太倒碗茶水。”
“哎。”田敏青裝出一副羞澀樣,擰過一旁炕桌上的茶壺,忸怩着身子向陳太太走去。
待走近了,眼角餘光掃到她那金閃閃的步搖,還有手指上的寶石戒指,眼皮子一直在跳。
富貴太太,原來就是這般架勢。
陳方氏冷眼瞧着那抹了粗糙胭脂的田敏青,尚未想的出啥子來,身旁的李氏又開口了:“說起來俺這閨女,可真是這十里八鄉的一把巧手,繡的花就跟真的一樣,沒幾個媳婦子不誇的。”
“娘。。。”田敏青嬌嗔一聲,走到她身後,偷眼瞄着陳方氏。
“瞧瞧,說兩句還羞上了。”李氏哈哈地一笑,露出兩個發黃的大板牙,又湊近陳方氏說道:“老一輩的都說,俺們青丫頭腰細屁股大,那面相一看就是個生兒子的富貴相,誰得着了,都只有生兒子的份,這可是肖像我呢。”
衆人一聽,面色古怪,哪有人當着未嫁的女兒這麼誇自己閨女的,陳氏聽了更是臉色發沉,一臉的尷尬。
陳方氏被李氏那滿口大蒜的口氣給薰得欲嘔,聽了這話只拿着帕子摁了摁鼻子不動聲息呵呵地笑。
李氏見她不作聲,只好又道:“我聽說陳太太有個孃家侄子,正好和我們青丫頭年紀相當呢!”
衆人恍然,原來如此,大房不稀罕的女婿,二房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