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稼人,最關注的莫過於天氣,白天,春雨淅淅瀝瀝的下,到了傍晚,天際烏雲密佈,像是要下大雨的樣子。
“爹,天都黑了,今兒這活計是完成不了啦,明兒咱們再繼續吧,餓死個人了。”田懷孝直起累的快斷掉的腰,懨懨的看着田裡另一角的田老爺子說道。
田老爺子看着天際那黑壓壓的烏雲,皺着眉說道:“不中,這眼看就有一場大水來,都把秧苗給種上。”
大水,是楊梅村的一個說法,意思就是有一場大雨要下,楊梅村的人管下雨也叫落水。
“老爺子,這哪種的完啊?還有大一片咧。”李氏恨恨地將手中的秧苗扔在水田上,不滿地道:“咱才幾個人喲?長命功夫長命做,這會子天黑,再不往家趕,就看不見路了。”
“二家嫂,咋能隨便扔秧苗子咧?今年好的種子越來越難得,哪經得起你這麼扔法?不懂事。 ”田老爺子看李氏用力的扔苗子,眼一瞪,不滿地開口。
作爲一家之主的田老爺子還是有威望的,他這麼一喝,李氏立即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瑟縮了一下身子,訕道:“爹,沒的事,沒的事。”說罷立即重新拿起秧苗彎下身子往田裡插去。
眼見老爺子滿意地看着另一頭埋頭勞作的老三兩口子,李氏撇了撇嘴,向田懷孝身邊靠了靠,說道:“老爺子是越來越偏心了,老大家的,憑着一雙小腳,說不用下田就不用下田,連帶着她兩個丫頭也是,當着閨小姐。可咱們家的,你看這田裡,都是咱二房的人。”
田懷孝看着自己的兒子,抿着脣嗯了一聲,說道:“這確實不成,回頭你也叫娘給錢,給咱二丫纏上小腳。”
“真的?”李氏眼睛一亮,眼珠子一轉,道:“那大丫?”
“大丫今年都十三了,還能怎麼纏?你也不用腦子想想。”田懷孝沒好氣地喝道。
“那也是咱閨女,不纏小腳,將來怎麼說親,老大家的兩個就嫁大戶,咱們家的就活該配個農村漢子?你捨得?”李氏哼了一聲,又看了那邊的田老爺子一眼,說道:“要不是老爺子偏心,這麼些年就只供着老大,指不定你也是個秀才老爺,咱閨女,也是個千金大小姐。”
田懷孝被她說的心裡一熱,想起小時候的事,自己想要讀書認字,可那時候比現在還要艱難上十倍,家裡供不起,就只供着老大了,吵過鬧過,最後都沒得法,只好放棄,鬱悶的成了莊稼漢子。
現在在想想老大那光鮮的樣子,還是陳氏那圓潤白皙的臉,那小巧精緻的小腳,就讓人恨不得抓在手上把玩,哪像自己身邊這個大腳婆娘啊?到了冬天,十天八日都不洗一次,臭烘烘的,讓人沒半點想弄上一回的勁兒。
田懷孝用眼角看向李氏,李氏此時正好捏起鼻子擤鼻涕,兩指一甩,那長長的鼻涕落在腳邊,擤過鼻涕的手指徑直擦在衣襟上,那樣子別提多糟蹋了。
田懷孝看了,抽了抽嘴角,這婆娘是越來越糟蹋了,再想到陳氏的精緻,愈發覺得老爺子對不住自己。
李氏在心裡打着小九九,壓根就沒想到自己同牀共枕多年的相公早就將自己嫌棄到天際邊去了。
“眼看着老大就要出頭了,哼哼,他想扔下咱們一家子去享福,沒門。”田懷孝往地裡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看着老宅的方向說道:“我看着老大九成是巴上了那個啥子同知事,沒準就要當官了,不管老大去哪,咱們都得跟着。格老子的,沒的老子供他這麼多年,到福地了,卻只他一房享福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