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陳氏所言,自從田懷德要當官的消息傳了出去後,就有媒人踏破了田家的門,來的,都是給長房的大姐兒和大郎說親,惹得李氏酸溜溜的吐着酸話。
而得知父親要當官,田敏莊就不知從哪翻出了一條粉色的紗巾,學着那京城裡的小姐們,將面圍了起來,輕易不讓人窺見,也幾乎不出屋外走動。
田敏顏看着她戴着面紗在家裡走來走去的,就一陣汗顏,她也太能整了。
“姐,狗剩又搶了我的糖。”小五漲紅着臉跑過來,抿着嘴脣,黑溜溜的眼睛瞪大,泛着淚光。
因着田懷德當官的消息傳出,家裡時不時有客人來,田老爺子就讓江氏拿銀錢買了果子和糖擺着省得客人來了沒法招呼,幾個孩子因此也有了口福,偶爾也能得塊糖。
這是小五第三次向她投訴了,田敏顏放下掃帚蹲下身子,摸着他的頭說道:“下次他再搶,你就搶回來。”
“可你不是說過孔融讓梨的故事嗎?”小五歪着頭,一臉的不解:“狗剩,也是我弟弟呢。”
田敏顏一怔,不由苦笑,前兒個她帶着小五和田敏瑞去看後山的那些桑果樹時,就在路上說了一個孔融讓梨的故事,卻不想小五記着了。
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田敏顏鄙視了自己一番,又笑嘻嘻地道:“嗯,可他不是沒有讓你嘛?你讓,是你心甘情願的,不該是他搶,不經對方同意而強搶,是強盜行爲,這時候你就要保護自己的利益。”
“所以,我可以搶回來?”小五眨巴着眼睛道。
田敏顏遲疑了一會,點了點頭。
她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只是她的世界裡,從來都是有這麼幾條硬性原則,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我必還你。另一條就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小五歡呼一聲,又跑出去玩了。
前院,又傳來一陣喧鬧,田敏顏捏着掃帚張望,卻見家裡幾個小孩子簇擁着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的婦人走了進來。
“去去去,都去玩兒。”婦人一臉不耐煩,趕着幾個孩子。
“二姑,給我們糖,給我們糖。”狗剩拖着一管鼻涕笑嘻嘻地伸出黑乎乎髒兮兮的手。
原來是江氏的小女兒,田懷蘭,嫁給了鎮上開布店的楊家的那個二姑。
“給給給,一班淨會吃的猴嘴兒。”田懷蘭從兜裡抓了一把糖塞在幾個孩子手上就往裡走。
“阿媽,我二姑來了。”田敏顏扔了掃帚,一邊朝正屋裡大聲叫,一邊跑了過去叫:“二姑。”
“哎喲,顏丫頭,這是大好了?”田懷蘭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田敏顏皺眉,躲開她的魔手,擡頭打量着這二姑,只見她穿了一套繡雲彩牡丹的暗玫色緞裙,腳上蹬了一雙藏青色繡花鞋,烏黑的髮絲攏成一個雲髻,插了幾根精緻的銀簪,手上戴了兩個赤金戒指,雙手還各戴了一個銀鐲子,顯得比村裡的婦人富貴體面。
只是也不知是先入爲主,田敏顏許是知道前世看到的書,這二姑和那未見過面的大姑,都是極品的主,慣會打秋風的,看她那笑容,田敏顏就覺得過於尖刻,毛骨悚然。
田敏顏還沒開口,江氏就聞聲走了出來,見到田懷蘭,先是罵了一聲冤家,就快步走了上來作狀捶了她一下:“還知道家來看你老子娘。”
“娘,俺這陣子不是忙活着嗎?這才得空下來。”田懷蘭擱下手中的包袱,親熱地抱着江氏的手臂。
“去去。”江氏嗔了她一眼,又往她身後張望問:“元寶他爹呢?”
“在後頭卸車呢。”田懷蘭哼了一聲。
“他沒再打你吧。”江氏又問,目露擔憂。
田懷蘭登時將眼一瞪,道:“他敢!”又見田敏顏瞅着她們,頓覺不好意思,只推了推江氏道:“娘,進屋去,我爹和大哥呢。”
“在屋裡呢。”江氏一笑,露出一個銀牙,兩母女相攜着走進正屋。
田敏顏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她來這個世界後,見到的江氏最爲慈善的一面。
原來這尖酸刻薄的老婆子還有這麼一面,只不過是對着她的閨女,至於媳婦孫女孫子麼?美得你,門兒都沒有。
正撇嘴,又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兩手各提了些禮走進來,後頭跟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和一個五六歲扎着雙髻的女娃娃。
想來這就是她二姑夫和表弟元寶表妹銀寶了。
眼見有客人來,田敏顏也不掃院子了,把掃帚往角落裡一扔,先回屋對羅氏說一聲,就跑進正屋裡瞧熱鬧。
炕頭上,田懷蘭正拉着江氏的衣衫在抹眼淚,那姑父訕訕地站在屋中,兩個孩子則被田老爺子摟在懷裡。
“二妹夫,不是我說,這女人是打不得的,我妹子一朵花似的嫁給你,這麼些年,任勞任怨,孩子也給你生兩個了,沒功也有勞,哪能說打就打呢?生意嘛,總有起有落的,慢慢兒做起來就得了。”田懷德坐在炕下右首的位置,斜睨着田懷蘭的夫婿楊大勇板着臉教訓。
“大舅爺說的是,我也是豬油蒙了心,早悔了,以後要再碰蘭兒一根頭髮,我,我就不是個人。”楊大勇陪着笑發誓,手卻攢成了拳頭,當日在我家混吃混喝時,咋不見你這麼的威武?
田懷蘭聽了哼了一聲,剜了他一眼,嘴角揚起,滿是得意。
“你知道就好,女人嘛,就是要來疼的。”田懷德摸着下巴那幾條鬍子說道。
田懷孝冷笑一聲道:“咱田家,今時不同往日,咱家妹子,不是你楊家說欺負就能欺負的。要再有下回,大哥頭一個不放過你,仔細那狗頭鍘。”
“是是是。”楊大勇連連稱是,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諂笑着道:“二舅爺放心,自不會有下回。”
“瞧這,姑爺上門來,還帶着好東西,提那糟心的作什子。”李氏早就按捺不住了,過去撈起楊大勇放在腳邊的包袱,擱在江氏跟前:“娘,快瞧瞧您的女婿給您帶啥子好東西來了?讓大夥兒仔細瞧瞧他的孝心。”
“也不是啥好東西,大哥也馬上要上任當官了,啥好東西看不見?咱也拿不出啥子來,就扯了兩匹布給大哥嫂子和爹孃做身衣服。”田懷蘭主動打開包袱,拿出兩匹顏色深沉的布匹和幾包點心來,又拿了一小甕酒:“再有一甕百里香,給大哥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