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里雪凝眸看了一眼淘淘,這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心思如此成熟,生在帝王世家,根本沒有童年可言。她只輕嘆了一口氣,道:“母后想你父王肯定也是不願意與兄弟相殘的,只是身不由已。不管將來你父王做了怎樣的決定,那都是出於爲了黎民百姓,終有一日,你會明白你父王的用心良苦。”
淘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將那串銀色的手鐲帶在了手中,蘇里雪倒也沒有阻止,這是羽墨承對孩子小小的心意,罷了。也許他能夠做的,也只這些了。
兩軍交戰是必然的事,只是這一天什麼時候到來?
蘇里雪在心中默默地企盼着,希望不要傷害到太多辜負的百姓,只希望這一場戰爭能夠快些結束。而她此刻是羽墨言最堅強的後盾,她不能退縮,也不能說不。唯有支持他,成全他。
夜漸深。
四處皆靜,府內的燈已經熄了大半,只有蘇里雪的寢宮與羽墨言辦理公務的武臺殿還閃着燈火。
蘇里雪披了件外套,順着走廊一路漫步,身旁並無人跟隨。那年,亦是這樣的秋天,這樣帶着花香的清風吹來的晚上,她與羽墨言的緣分從此結下,糾纏不休。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幸好那日她遵從了自己的心意,沒有走開,否則這將會是一輩子的遺憾。
一輩子,走走停停,有些人,風吹不散,雷打不走。但有些人,終究只是點頭之交,如蜻蜓點水,除去蕩起的漣漪,再無痕跡。
心中的思緒飄得遠了,突然肩上多了一襲黑色的披風,擋住了深夜慢慢襲來的冷意,她微微側目,轉過身來,一隻溫柔的大手摟在她的腰間,將她一把抱了過去。
“代王老是喜歡在身後嚇唬人。”她嬌嗔地說了一句,便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兒炙熱的溫度。
他的指穿插在她柔順的發間,輕輕撫摸,充滿愛意地笑道:“你在想什麼?如此着迷,本王有些嫉妒,萬一你方纔想的人不是本王,那…………”
“那又怎樣?”蘇里雪又氣又好笑,羽墨言的這股愛吃醋的勁,還真是無人能敵。
“若雪兒方纔想的人是我便罷了,若是別人,那本王定不會輕饒了他。”
雖是玩笑地說出口,但這一刻蘇里雪也深刻地意識到,羽墨言的嫉妒心之重,與他的佔有慾之強,雖另她感動,但也是束縛與捆綁,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還是勾脣笑道:“我是想起那一個晚上了,若沒有那天,也許我們永遠也不會走到一起。”
“是啊,如果我不喝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麼的在乎你。然而十年了,你成爲了我妻子,而我也成爲了你可以依靠的丈夫。這輩子,不管如何,我都會是你的守護者。”羽墨言深情地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這一刻,是寂靜的。風是溫柔的,月亮高掛在空中,雲輕輕聚了又散,時光似乎都停止了。以至於多年後,蘇里雪覺得這一刻的彼此,心跳是最接近的——
這一日上朝仍是同往日一樣,朝臣們進宮時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議論紛紛,無非是在談論着如今的局勢。大多數人都在考慮着要不要往蘇家靠攏,又或者是與徐大將軍聯合起來抵擋奸臣,將來也好萬古留名。
但在大殿上卻出現了另衆人訝異的一幕,他們的陛下終於現身了。
羽墨承一襲明黃的龍袍,氣宇軒昂,眉間精神抖擻,完全不似大病初癒的模樣,特別是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似能洞悉一切,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文武百官,衆人的面色一一映入他的眼中,似乎窺探了一切。
而他的右手旁,是他雍容大方的皇后,也正是他們衆臣口中傳得紛紛揚揚的禍國妖孽。
這一幕的出現,另衆人推翻了之前的揣測。原還以爲皇后聯合蘇家想奪得皇位,但如今陛下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殿中,恐怕之前的消息均是謠傳。
蘇嫦曦一襲鳳袍,頭上戴着八支鳳尾簪,雲羅裙拖在地上,悠悠地走着,二人共同走向那高高在上的王位。待落座後,衆臣紛紛下跪請安: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羽墨承大袖一揮,眉間是一抹隱藏的厲色,道:
“衆卿平身。”
此時若有注意到蘇麟寒的話,定會發現他臉色已經大變。昨日在接到消息時已經知道羽墨承已經躲過他派出的黑衣人的追殺,已經安然回京了。今早的這一幕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小皇帝如此精明,恐怕早已洞悉了他的一切計劃。
若不是如此,那就是此次行刺之事有人透露了消息給他,而這個人是誰?是蘇嫦曦?
蘇麟寒萬萬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會背叛自己,此刻他的心中有些焦慮不安,但看坐在那帝位旁邊的皇后,是一副從容的模樣,嘴角噙着笑意,眉間也是悠然自得,就連他投過來的眼神暗示,也都以微笑報之。
難道這一切已在曦兒的掌握之中了?
蘇麟寒心中躊躇了一下,既是如此,那他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一切見機行事便好。
於是他上前一步,道:“恭喜陛下身子康復,這是我沁羽之大幸!”
衆臣也紛紛附和:“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福降沁羽……”
羽墨承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道:“這些日子朕身體抱恙,多虧了皇后主持政事,否則這朝堂上下可是要亂成一鍋粥了。”
那些之前曾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反對過蘇嫦曦立於大殿之上的人,如今臉色有些掛不住,但爲了不讓這位皇后責罰,竟紛紛站起來道:“陛下說的極是,皇后仍女中豪傑也,臣等佩服…………”
話語一出,紛紛有人附和。
之前有一些不願意攀結蘇家的人,如今看到蘇家並非是有意奪政,如今蘇家也是榮寵正盛。心中暗暗擔心着,得罪了蘇家要如何纔好。
風雲一夕之間,變化莫測。人心亦是如此,比狗尾巴草轉得還快。蘇嫦曦冷眼看着殿下的一切,將一副副的嘴臉映在眼中,人性之醜陋,也許就是如此了。
唯有站在所有人的最高處,才能俯視一切,纔有傲視一切的權力;纔可以擁有不允許別人說“不”的權力。而這樣的權力,她求之,也想得之。
利慾薰心的她早已不顧一切,在這一條路上越走越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