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冬雨下了整整兩日。
一直沒有尋到冬卿的下落,李坤心裡也清楚,從那麼高的山崖上跌落,生還的可能性極其微小,這麼些天都沒尋到屍首,那便是人摔下去後,野獸問道了血腥味拖走了屍首。
那個柳絮才高,驚豔絕倫的妻子,就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李坤枯坐在妻子墜崖的地方,此刻,他已經平靜了下來,心也不那麼惶恐了。
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隨着妻子的離去,這世間,再無任何生趣。
“人死不能復生,公子,您可千萬要保重啊。”平安瞥着頹廢的李坤,溫聲勸說道。
李坤呆望向深不見底的崖,問平安道:“我整日的在外頭忙,自從夫人來此,我也沒有好生的陪她,平安,你這陣子一直在府裡頭,夫人她每日都做些什麼?”他擡眸看了平安一眼,眼中帶着一絲請求,喃喃道:“只要是關於夫人的事,無論是什麼,你都跟我說一說。”
他只是想聽聽有關妻子的事,彷彿聽了這些,妻子便還在似的。
自從妻子來此,他自己整日忙碌,便命最信任的平安一直留在府中聽候冬卿差遣。
平安想了想,緩緩道:“夫人剛來的時候,每日那青蘿都要過去糾纏,夫人待人處事一向沉穩,可是有幾次我見她面對青蘿的時候,面上雖依舊穩重,但眼中都是帶着無奈和傷感,只是夫人她一直強撐着。”
李坤沉聲回道:“都怪我。”
平安嘆了口氣,繼續道:“那青蘿雖對大公子有恩,可是她也是個心思歹毒的,我聽說大公子回來之前,她便在夫人跟前做出了與大公子相好的姿態,故意讓夫人誤會您已經納了她。”
“還有這事?”李坤驚訝道:“這個,夫人從未跟我提及。”
“也許是夫人見您對她無意,所以便不想再拿這些來煩您罷。”平安道。
李坤嘆了口氣,回道:“她一直信任我,認爲我能處理好這事,可是,我到底是讓她失望了。”
李坤看向平安,一臉認真的問道:“平安,你說我到了地下,該如何求她,她才能原諒我呢?”
“大公子,您在胡說什麼呢?”
平安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李坤的意思,他連忙在李坤跟前屈膝半跪下,急着勸道:“公子,您可不能做傻事啊!您是李家嫡長孫,怎能有這樣糊塗的想法。”
平安正在這裡焦急的勸說李坤,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李大哥,你若是真的要隨冬卿姐姐而去,那我陪着你就是了。”
說話的正是青蘿,她已經在李坤和平安身後立了好一陣子,只是二人一心說話,並未發覺而已。
“青蘿姑娘,你怎麼過來了?”平安見是她,嘴上寒暄着,臉色卻冷了下來。
若不是這女人,少夫人怎會出事,主子怎會萌生死心?
好好的一對璧人,皆是被這婦人給毀了。青蘿朝着李坤走來,她立在他跟前,開口道:“李大哥,你怪我嗎?”
李坤並未回身,依舊是面對着崖呆坐着,良久,他回道:“我只怪自己,是我讓夫人傷了心。”
說出這話後,他轉頭擡眸看了青蘿一眼,道:“只是我沒成想你這般無恥,爲了達到目的,你糾纏威脅我也就罷了,居然還三番五次的去滋擾我夫人。”
他只淡淡的看了青蘿一眼,但那眼神裡卻是充滿了不屑和鄙視。
青蘿的眼淚“唰”的一下便落了下來,她俯身在李坤跟前蹲了下來,哭着道:“李大哥,我這樣做,還不是因爲我太愛你了。”
“我知曉這樣糾纏你和她很是無恥,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李大哥,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爲此,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的。”
“可是我不願意。”
李坤轉頭目齒俱裂的瞪向青蘿,咬着牙道:“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妻,我爲何要與你在一起?”
青蘿被他這一嗓子嚇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她又連忙爬了起來,過來抓住李坤的袖子,辯白道:“你這是被她三言兩語的哄住了,你難道忘記了,你來這裡這麼久,她一封家書都未曾寫給你,一句問候都沒有,她心裡根本就不愛你。”
她激動的搖晃着李坤的衣袖,急着道:“李坤,你睜眼看看,我纔是全心全意的愛你那個人啊。”
李坤利落的抽回衣袖,冷聲回道:“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豈是你能明白的,再說了,即便是她真的不愛我,我心裡也只有她一個,這個,永遠都不會變。”
青蘿被李坤這話激怒,她猛然抽了李坤一巴掌,只是李坤並未躲避,他受了她這一下,然後冷眼看着她,用嫌棄的口吻對青蘿道:“你瞧瞧你這幅樣子,沒臉沒皮,絲毫不知廉恥,你有什麼資格愛我,便是你救過我一百次,我也不會愛上你。”
青蘿頹然的癱坐在地上,大聲哭喊着道:“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裡不如她?”
“你哪裡都不如她。”李坤瞪了她一眼,冷聲道:“你這樣的女人,便是給她提鞋都不配。”
說罷,他起身便要走,青蘿哭喊着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李坤,你是因爲她不幸遇難,心情不好纔會說出這樣的話,李坤,我是不會怪你的,我只求你給我一些時間,待你走出悲傷,你定然會愛上我的。”
李坤停住了腳步,對着她道:“我李坤這條命是你救的,從前,我總想着救命之恩大過天,我該盡力償還你的恩情,沒成想我因此失去了愛妻。”
“你走罷,欠你的,我定然還上就是了。”
說着,他也不顧青蘿的哀求哭喊,便對着平安吩咐道:“將她弄走。”
平安將哭鬧的青蘿拖走,交給了不遠處的兵卒,他不放心李坤,立馬又折了回來。
李坤道:“平安,我方纔說的不是胡話,夫人去了,這世間的一切,對我來說,再沒有意義了,他是帶我對我的怨走的,我得下去與她賠罪,便是她不能原諒我,我也要去陪她。”
“我要在此了結,待我走後,你便將我安葬在這裡就是了。”
“這樣,我與夫人,便又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