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謝氏有孕,平陽便第一個來看望她。
謝氏正倚在軟榻上,見了平陽正要起身坐起,卻被一旁的小丫頭胭脂攔下“世子妃,醫者說您要好生養着,您可莫要亂動。”
謝氏嗔道:“我都生了五個孩兒了,哪裡就這樣嬌貴,竟是一點兒也動不得了。”
小丫頭胭脂嘟嘴道:“世子爺臨走時再三叮囑奴婢看着您的,若是沒看好,世子爺回來可要罵奴婢了。”
平陽笑着打趣謝氏道:“你現下可嬌貴了,快倚着罷,若是被大哥知曉我來了反倒是勞動你,恐怕連我都要怪了。”
謝氏笑道:“沒有那麼嬌貴的,只是昨晚上突然那麼暈了過去,將你大哥嚇到了。”
“是挺嚇人的。”說着,平陽自顧脫下的披肩,瞥着屋子裡的壁爐道:“你這屋子燒得太熱了,可東西可穿不住了。”
胭脂接過披肩,笑道:“世子爺說京中冷,從昨個晚上得知夫人有孕,到今早出門前,三令五申的跟咱們交代要多燒碳火,咱們怎敢不從。”
平陽自然樂見兄嫂和睦,忍不住掩嘴一樂,對着謝氏道:“可見你這一暈確實是將大哥嚇到了,便是你頭次有孕那會,也沒見大哥這樣緊張。”
“怎麼不緊張,你嫂子每次有孕我可都是上心的。”
趙宣從外面進來,臉上掛着笑,對着平陽道:“你與你嫂子說這話,似乎有點兒挑撥之嫌。”
平陽笑着回道:“哪有你這樣愛挑歪理的人,我不過實話實話而已。”
趙宣笑滋滋的看向妻子,問道:“現下感覺怎樣?還噁心嗎?”
謝氏嗔道:“哪能一直噁心,方纔還吃了大半碗燕窩呢。”
平陽道:“我那裡有好些個燕窩,明日我讓人送些來。”
趙宣聽平陽說起這個,便道:“你身邊有沒有精通照料孕婦的嬤嬤?介紹一個過來,咱們也沒成想能這麼快又懷上,這次出來只帶了丫頭們。”
平陽問道:“你們打算在京中待一陣子嗎?”
趙宣道:“你大嫂現下這身孕才一個多月,正是不穩的時候,我打算等過了頭三個月再回去。”
平陽喜着道:“那感情好,待過了年,天氣也暖了,路上也好走。”
“僕婦我那裡有得是,出嫁時母親給我帶來的那幾個專門照料生產的婆子都是得力的,我明日送來兩個就是了。”
謝氏客氣道:“按理說我孃家就在京中,這些個事本是孃家人該做的,哎!現下倒是要你這個小姑子來做這些,真是不好意思。”
平陽嗔了眼謝氏:“你跟我還客氣什麼。”
趙宣擔心妻子提及她孃家又要動氣,忙跟着附和道:“平陽又不是外人,自家人客氣什麼,再說了,那些婆子還不是當初你和母親兩個爲她選的,如今借來給你用用,也是應該的。”
平陽看向趙宣,調侃道:“這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哥真是就知曉疼媳婦。”
趙宣玩笑道:“那妹妹再親也親不過媳婦不是,你大嫂爲我生兒育女多辛苦,我不疼她怎麼成。”
“你莫要聽你大哥胡說。”謝氏笑着拉過平陽:“他平時最惦記的就是你了,你剛嫁出去那會兒,他惦記得好幾宿都睡不安穩。”
幾人正在屋子裡說笑,外面的小丫頭搓着手進來回道:“世子爺,夫人,孟側妃過來給夫人請安了。”
趙宣聞言,下意識的看向妻子,謝氏“哦”了聲,回道:“讓她進來罷。”
小丫頭剛要轉身而去,謝氏又對着她道:“這大冷的天,你們莫要在外頭守着了,在側房裡圍着暖爐盯着點就是,若是有人來也一樣能瞧得見。”
豪門世家規矩大,主院門口都是有僕婦輪流守着,若是有人來訪,負責通傳消息。
謝氏御下雖嚴,但卻知曉變通,又能體察人心,若是在益州王府,她自然不敢鬆懈僕婦,但這如今出門在外,沒有那麼些眼睛盯着,她也樂得做個慈人。
小丫頭聞言,連忙謝恩道:“多謝世子妃恩典。”
一會功夫,孟氏進了屋子,她先是看了趙宣一眼,遂向謝氏問安,又朝着平陽問了好。
謝氏能在沒有孃家撐腰的情況下,在偌大的雍親王府穩穩的收服住人心,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無論何事都將“理”字擺在前頭。
就如對待孟氏,她若是敢張狂不將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裡,但凡絲毫僭越,她都要給以顏色,但她若是安分守己的做好本分,謝氏又是一副大度的正妻派頭。
孟氏問了安後,謝氏便命人給她賜座,又對着她道:“如今咱們不是在王府,天寒地凍的,你身子又弱,你能有誠心來給我問安,我很高興,但你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不舒坦,便是不過來,我也不挑你理,你只命下面的人來回稟一聲就是了。”
這話說得信息量極大。
自打來京時,有次孟氏被謝氏逮住與趙宣並肩而坐捱了謝氏一頓訓斥,她便仗着趙宣的寵愛鬧起了脾氣,只推說自己身子不好,便一直沒來給謝氏請安。
謝氏這一番話聽着雖是好話,但孟氏又怎聽不出這裡頭的敲打之意,她尷尬一笑,回了句“多謝世子妃體恤。”
說着,她又擡眸幽怨的瞥向了趙宣,見趙宣故意側過頭去,她又悄悄瞥了眼謝氏的小腹,臉上的神色愈加難看起來。
謝氏只當沒瞧見,問了句:“我現下身懷有孕,她們今早將那些慣常用的茶都拿出去了,孟妹妹想喝什麼茶,我讓她們給你拿去。”
孟氏聽了這話,眼睛不由得溼潤起來,她暗暗的扭過了頭去,回了句“不必勞煩了,我不渴。”
正妻和愛妾在一起打着眉眼官司,趙宣只覺得如坐鍼氈,他清了清嗓子,尷尬道:“我今日邀了裴表弟來府喝酒,我且去交代一聲,讓他們將咱們從益州帶來的那壇上好的雨花春露燒上。”
說着,她起身便要走,卻被謝氏叫住:“你若是出去,順路將孟妹妹送回去罷,昨晚下了雪,路上滑。”
趙宣答應着,與孟氏一前一後的出了屋子。
待二人走後,平陽忍不住道:“你倒是賢惠,現下懷着身孕,竟還捨得讓大哥去陪別人。”
謝氏笑了笑,回道:“我是怕她見我懷孕又受刺激,再一個想不開。”
“她要死要活我倒是管不着,可這是在京裡,難免要落下把柄,若是因此影響了雍親王府和夫君,那可是得不償失了,我可不想讓我這些孩子們今後斷送了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