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中轟然炸開,藍月仙如遭雷擊,腳下忍不住一個踉蹌。

“娘娘!這是怎麼了?”她身邊幾個命婦急忙上前七手八腳的去扶她,慌亂中所有人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這位白家的新貴少夫人見了宮中風頭無兩的貴妃娘娘竟然連膝蓋都沒有彎一下。

藍月仙的爲人素來冷靜自持,尤其是這兩個月,榮安公主遠嫁,蕭文皇后在朝中失去支撐,她儼然就是這後宮之主。

所有人都爲她的突然失態驚的手足無措,她的目光便是透過人羣死死的盯着秦菁那張笑的溫柔的臉孔之上。

她回來了?她是怎麼會回來的?還有——

她回來做什麼?

千般思緒衝擊着四肢百骸之內翻卷的血液,藍月仙藏在寬大鳳袍裡的手緊了緊,再緊了緊,一直到指甲在掌心裡掐出幾道鮮明指印。

“娘娘您還好嗎?”江氏等人在旁邊火急火燎的嚷着,“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這臉色像是不太好”

“本宮沒事,就是被石子硌了腳。”藍月仙咬牙道,轉眼臉色已經再度平穩下來。

“那快,快來人,扶娘娘到那邊坐。”江氏道。

“不用了!”藍月仙一把隔開她的手,自己穩穩的站好。

彼時王兮墨已經定了定神重新回到她身邊,只是臉色也是明顯的不好。

江氏一陣尷尬,藍月仙卻連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

王兮墨扶了藍月仙的手,勉強對江氏露出一個笑容,道,“還是奴婢來吧。”

江氏訕訕的笑了笑,不再說話。

“聽了一天的戲,兮墨你扶本宮去那邊的亭子裡醒醒神。”藍月仙的目光一轉,努力的壓抑着聲音裡的起伏,這才又把視線落回秦菁身上,話卻是對着白奕說的,“白四你這新夫人本宮看着極是投緣,讓她過去陪本宮說說話吧!”

要知道,這藍月仙可並不是個平易近人的主兒,她會對一個頭次進宮連身份都不明朗的陌生女子感興趣更是奇怪。

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唯獨白奕不以爲意。

“承蒙娘娘擡愛!”他道,說着卻是傾身往秦菁耳畔淺聲道,“要不要我陪着一起去?”

這個舉止算是親暱,看在衆人眼中卻也沒什麼,畢竟少年夫妻,如膠似漆的粘着也無可厚非。

月仙看着白奕這般舉動眉頭卻是不易察覺的微微一跳,心裡越發的焦躁起來。

秦菁像是羞怯的嗔了白奕一眼,“你不是還不曾去向父親請安嗎?快去吧,我陪娘娘就好。”

“嗯!”白奕點頭,於是不再糾纏,卻是別有深意的擡眸去看了眼藍月仙道,“娘娘金尊玉貴,夫人你可小心些。”

這話在別人聽來是他囑咐秦菁的,讓她不要衝撞了藍月仙,但藍月仙聽在耳中,頓時又是胸口一堵——

這白奕分明就是在提醒她要提防自己。

藍月仙的目光沉了沉,這邊白氏夫妻之間你儂我儂的情話也總算是說完了。

“娘娘走吧!”秦菁微笑上前,“可要我扶您?”

王兮墨神色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急忙道,“不勞少夫人,還是奴婢來吧!”

秦菁淡淡的又看了藍月仙一眼,彼此的身份雙方都心知肚明,藍月仙自然不好搭她的手,更何況,今日就算自己真肯扶她,她都未必敢碰。

這王兮墨的反應倒是夠快,秦菁但笑不語,示意二人先行,隨着藍月仙往遠處花園那亭子的方向走去。

二人這一走,原地滯留的那些命婦小姐們纔敢大膽的把疑惑表露出來。

“貴妃娘娘對白家的這位新媳婦好像很特別呢!”

“誰說不是呢!哎,我怎麼覺得這位少夫人看着那麼面善呢?”

“對啊,你不說我還沒覺得,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

“我想起來了,你們不覺得她那樣貌很像一個人嗎?”

“對對對,是——”

“噓,可不要亂說話!”

……

一行婦人絮絮叨叨的各自散開,卻沒有多想,畢竟——

那是不可能的!

這邊秦菁和藍月仙並肩往花園裡走,路過那個隱約可被中央宮遙望的亭子時卻是默契的誰都沒有停,而是繼續一路前行,繞過一條陰暗曲折的小徑,進了旁邊的一座小園子。

那圓子很小,平日裡又人跡罕至,涉水而建,千曲百繞的一片水榭樓臺,因爲是全面建在水上的,四周的視野便是極爲開闊,完全不容外人逼近或是隱藏。

“貴妃娘娘大壽,本宮還沒有賀過呢!”秦菁隨意的往旁邊欄杆上一座,語態悠然,“不過本宮不遠萬里,緊趕慢趕的挑了這麼個大日回來,貴妃娘娘似乎並不感激。”

“榮安!”藍月仙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一朝爆發,霍的迴轉身來,臉上已經是一片鐵青猙獰的表情,冷聲道,“你不要在這裡巧舌如簧的糊弄我,此時此刻你不是應該在西楚的帝京等着和楚太子完婚嗎?這個時候偷跑回來,還指望能瞞天過海的遮掩過去嗎?分明就是要給你父皇難堪,讓他下不了臺!”

和親公主逃婚而走,壞的是兩國邦交,何止是下不了臺,回頭即使西楚人惱羞成怒再度揮兵南下,那也是名正言順。

“下不了臺?”秦菁冷嗤一聲,仍是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反問道,“難道貴妃娘娘不覺得他在那個位置上坐得太久,早是時候下來走走了嗎?”

這樣的事她們都可以做,但是這樣的話,卻是不能這般明目張膽拿出來宣揚的。

“你說什麼?”藍月仙猛地後退一步,用見了鬼似的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秦菁知道,若是換在平時,她未必就會這麼控制不住情緒,但是因爲自己的出現太過突然,完全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所以這整個晚上,從頭到尾藍月仙都已經方寸大亂。

“藍月仙,你我之間,這樣藏頭露尾的說話,有必要嗎?”秦菁忽而斂了眼中戲謔的情緒,目光清冷而沉鬱的直視她的面孔,“開門見山吧!本宮今日回來的目的和你一樣,只看,咱們誰先得手了。”

藍月仙的臉色變了一變,忽然長聲一笑,“你憑什麼?”

“就憑有你給本宮開路啊!”秦菁直視她的面孔,直言不諱,字字肯定。

藍月仙的目光微微一動,她是聰明人,馬上便是參透其中玄機,冷聲笑道,“你想坐收漁人之利?榮安,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沒辦法,若不是你們逼我至此,本宮又何至於要破釜沉舟走這一步險棋。西楚山高路遠,確實不適合本宮萬金之軀長途跋涉!”秦菁幽幽的嘆了口氣,像是幾多悵惘的模樣,“兩條路,要麼你放棄你籌謀多時的計劃,現在去告訴父皇,本宮沒有遵循他的旨意,私自回宮了,讓他來處置我。要麼你還照你原定的計劃去做,至於最後鹿死誰手,咱們各憑本事。”

告訴景帝秦菁私自回京的消息,必定引起他的雷霆之怒,到時候要處置秦菁就完全不用她自己動手了。

藍月仙看在眼中,心裡的戒備就越發濃重,冷哼一聲,不予評斷。

兩個人,四目相對,神色迥異的對峙半晌,終究還是秦菁輕聲一笑,站起身來。

藍月仙站在原地本來是不想動,卻不曾想她竟然就那麼步步緊逼的湊上來,環顧四周,忽然輕聲道,“王兮墨呢?怎麼方纔一進門,轉身她卻又出去了?”

王兮墨去做什麼了何須多言,不過就是趁其不備去搬救兵了。

什麼找景帝告密?什麼各憑本事?這個時候,箭在弦上,爲了不讓秦菁壞事,唯一的辦法就是就地解決了她。

藍月仙原以爲做的不漏痕跡,卻不想從一開始就被秦菁洞悉了意圖。

她明明察覺了王兮墨走卻不點破,這個丫頭,到底是想做什麼?

藍月仙的心裡微微發冷,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冷笑一聲,“榮安,你以爲這裡現在還是可以任你翻雲覆雨的那個大秦後宮嗎?不是了,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它翻天覆地,現在,這裡我說了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座大秦後宮它還能翻到天上去不成?”秦菁不以爲然的搖頭,說着話鋒一轉,忽而凜冽了眸光,氣息壓在她面前輕聲的道道“白家人在我手裡,樑家人也在我手上,至於何家人——雖然我沒拿到,想必貴妃娘娘你派出的密使也鎩羽而歸了吧?”

秦菁一字一頓,看似字字溫柔,但是每一個字入耳都帶着冷厲的刀鋒,刺得人耳膜生疼。

藍月仙被她身上憑空暴露出來的凜冽之氣震懾着,她本就是個無所畏懼的人,卻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被秦菁這般輕描淡寫的壓制住氣焰,一直退到無可再退的地步,卡在了迴廊拐角處的陰影裡。

“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你不過是——”藍月仙譏誚的想要反駁,可是自己話到一半卻又戛然而止。

那一刻,她忽而想到方纔花園裡秦菁和白奕相攜而來的那副畫面,旖旎纏綿。

在白家,白奕雖然是個不成氣候的浪蕩子,但是盡人皆知,白穆林夫婦對他寵溺的緊。

這,說明了什麼?

難道白家人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就這般傾覆他們矗立朝中多年不動的立場了嗎?

秦菁將她眼裡瞬間的猶豫看的清楚明白,脣角一勾再次閃身退開,重新坐回欄杆上。

藍月仙兀自僵硬的站在身後廊柱的暗影裡,心亂如麻,飛快的權衡,想要從秦菁這種種舉動和話語中篩選出必要的信息,卻發現從頭到尾這丫頭給她擺的就是一個迷魂陣,完全沒有半分頭緒。

秦菁看着她亂飛的眉眼,自然知道她還是不死心的在等王兮墨的援兵,卻也不理她,只就扭頭去看身後流水,神色淡遠。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下來,腳下流水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若不是眼前這兩個女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使然,的確是良辰美景好時光。

半晌,秦菁緩緩的出一口氣,抖了抖衣裙站起身來,自語道,“正陽宮那人現在應該要開始整裝往中央宮去了吧!”

言罷,像是完全忘了藍月仙的存在一般,舉步就朝迴廊的出口處走去。

藍月仙一直站在廊柱的暗影裡,神色陰鬱的盯着她。

王兮墨的人一直沒帶來,她的底氣在慢慢消散,只是太多的疑問和不安壓在心頭,此時見秦菁這般輕易的便要離開,終於忍不住一個箭步往前追出去。

“榮安,你站住!”藍月仙厲聲道,聲音冷酷而帶着身在高位之人特有的威嚴,“你到底是回來做什麼的?”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思量,她已經慢慢醒悟過來,樑家人守在大晏邊境,如果有什麼異動不可能瞞着景帝進行,可是這幾個月來,那裡卻是半點風聲都不透。而白家,白穆林雖然在朝中聲望極高,但他到底只是個文臣,白家人手上最大的威脅是江北大營白爽控制的二十萬皇城守衛。但是爲了今夜順利成事,司徒南已經暗中動作,不僅把整個皇城內外佈置的嚴絲合縫,確保事發時之不要有任何的消息透露出去,就連江北那邊,過江必用的浮橋和渡船都一起做了手腳。白爽那邊沒有任何異動,傍晚時分她也剛剛確認過,他手下二十萬人全部壓在江北營中操練。而云都之內唯一可動的九城兵馬司的人現在也落在司徒南的手裡。

這個佈局,嚴絲合縫。

只要拉下景帝,把秦洛推上去,一切終成定局之時就誰都奈何不得了。

所以,秦菁沒有機會,完全沒有,這個丫頭完全就是危言聳聽的在故意擾亂她的視線!

她心中這般堅定的勸慰自己不要中這丫頭的詭計,卻也着實想不明白,以她對秦菁的瞭解,這個女人心狠手辣不在話下,心思更是縝密,凡事都求萬全。

雖說被逼無奈狗急跳牆這種事人人都會做,但若要說是發生在秦菁身上,她卻怎麼都是忐忑着不能全信。

她這種遲疑和不確定,落在秦菁眼裡,換來的不過是一聲冷笑。

“反正日子我是特意挑過了的,至於賀壽這個理由嘛——”秦菁止步卻未回頭,半晌之後還是悠悠的吐出幾個字來,“信與不信,你自己掂量吧!”

“榮安!”藍月仙氣急敗壞的一步搶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腕,“別耍花樣,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秦菁低頭看着藍月仙落在她腕上的手指,皺了皺眉,“上一次你抓我手腕的時候,本宮有沒有說過,我很不喜歡?”

藍月仙一怔,卻未想到她停了這麼半晌的竟只說了這麼句無關痛癢的話,神情略一鬆懈,手下力道便是鬆了。

眼見着秦菁脣角一絲妖冶的近乎詭異的笑容在夜色間悄然綻放,她纔有所警覺,心跳一滯,然則還不及反應,秦菁已經手腕略一翻轉自她指下滑了出來,然後五指就勢往她肩頭一壓。

撲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

旁邊這段缺了柵欄遮擋的小平臺是秦菁早就瞄在眼裡的,她停在這裡,也是因爲算準了以藍月仙的心機,在沒有問個水落石出之前不會輕易放她走。

藍月仙更沒有想到秦菁與她周旋了這麼久的最終目的會是爲了推她下水,整個人四仰八叉的倒進水塘裡。

這水榭是專供夏日遊玩的,水位不是太深,只能及人腰腹,但是爲了栽植荷花而在下面墊了厚厚的淤泥。

藍月仙一個不穩落下去,嗆了幾口污水,撲騰着還不等爬起來,便又聽見周圍四零八落的一片落水聲,像是連續不斷有什麼東西被人拋下來的樣子。

她驚魂甫定的好一陣撲騰,等到終於手裡摸着一物用力一揪,再踩着池底淤泥站起來的時候,秦菁已經下了迴廊站在池子外延含了絲冷笑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秦菁的身邊,靈歌無聲無息的出現,腳邊還跪着瑟瑟發抖,頭髮蓬亂的王兮墨。

“兮墨——”藍月仙怒火中燒,破口大罵,話到一半才恍然注意到王兮墨看她時候那種見鬼般的表情。

王兮墨是司徒南特意安排在她身邊的人,爲人素來冷靜周全,她此時這般完全不能自已的表情藍月仙還是頭次見到。

藍月仙一陣恍惚,後半句話就卡在喉嚨裡沒能吐出來,只就渾渾噩噩的順着她的目光低頭一看,這纔看清自己手下方纔情急之下抓來借力的竟然是一具半浮在水面上的屍首。

那人臉朝上,一晃一晃的飄在渾濁的水面上,死不瞑目的瞪着眼,她的手指正是死死的扣住那人的腰帶。

“啊——”藍月仙腦中嗡的一下,手一鬆,腳下踉蹌往後退去一步,不想身子剛剛一挪,腰後又撞一物,驟然回頭,那卻是浮在水面上的另一具屍首。

她猛地閉了眼,不可遏制的又是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響透雲際。

慌亂中她再度挪身,往旁邊一躲,是一具,往右側一閃,還是一具,腦中嗡嗡直響一片空白,轉了無數個圈之後才發現自己避無可避。

整個荷塘上面,密密麻麻二十四具浮屍將她圍的紋絲不透——

正是王兮墨方纔去給她搬得救兵,準備用來殺秦菁滅口的一流高手,二十四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就在方纔秦菁推她下水的一瞬,被靈歌帶人扔了下去,每個人的胸前都開了個血窟窿,若不是夜裡視物不便,此時入目的應該便是一池血水。

兀自在水裡碰了無數次壁之後藍月仙終於冷靜下來,蓬頭垢面一臉的血色全無站在那些屍首堆裡遠遠看着岸上那裙裾翩然的冷厲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一動不動完全沒了反應。

可是她那彷彿啐了毒的目光秦菁卻能感受的到,而且她也知道,能在冷宮那種吃人的地方活過十年而完好無損走出來的,這藍月仙的心理承受能力絕非常人可比——

很顯然,現在她已經緩過來了。

王兮墨還跪在岸邊不住的顫抖,秦菁最後看一眼水裡佇立的藍月仙,冷淡道,“一會兒別忘了把貴妃娘娘拉出來,今日壽宴,壽星不到可是不大吉利。”

言罷已經施施然轉身,揚長而去。

王兮墨瑟瑟的又抖了抖,聽着她的腳步聲離開急忙就要撲過去水邊去拉藍月仙,但是方纔眼見着靈歌帶隊殺人的那股子狠勁,她正嚇的腿軟,剛要起身就又跪了下去,淚流滿面的哀聲道,“娘娘!”

藍月仙站在水裡,遙遙看來,目光卻一直落在秦菁方纔離開的那個拱門處久久未動。

王兮墨是指望不上的,半晌之後,她眼中眸光一冷,忽而擡手撥開擋在身前的一具屍首,踩着腳下泥濘一步一步穿越那些浮在水上的屍體摸索着爬上岸。

“娘娘,您沒事吧?”王兮墨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揮開。

彼時她頭上釵環全散,一身污穢,連腳上繡鞋也在淤泥裡走掉了一隻,目光之中卻透出一種異於常人的明亮來——

狠且恨!

“去,把丞相大人請到廣繡宮見我!”藍月仙道,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裡處理乾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說罷,就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去。

秦菁站在稍遠處樹木的暗影裡,看着她走的四平八穩的背影冷冷一笑,“安排好了嗎?”

“是!”靈歌道,“蘇沐親自去辦的,公主放心。”

“嗯!”秦菁點頭。

靈歌想了想,又補充,“四公子已經出宮去了,臨走說是讓您千萬小心。”

宮裡每次大宴,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前來赴宴的客人名單都是要經禮部提前核查審閱的,如果不是有白奕親自相送,她想要這樣光明正大的混進宮來確實不容易。

“知道了!”秦菁道,說着目光微微一動,剛要轉身的動作忽的頓住,“正陽宮那裡的安排我還是不很放心,還是你親自去看看吧。”

“那您——”靈歌猶豫了一下。

“沒事,他們都在附近,而且藍月仙那裡現在狗急跳牆,一時半刻還顧不上回頭來找我。”秦菁道,目光平淡。

“嗯,那好吧,奴婢去去就來!”靈歌應道,轉身一閃已經飛身越過一道牆頭在面前隱沒了蹤跡。

秦菁靜立在那樹木的暗影裡,不動不語。

片刻,從她身後稍遠地方的花樹後頭款步走出一個人來,寶藍長衫,眉目清冷——

正是蘇晉陽。

“藍玉衡不在宮中,說是以防萬一,爲了保證壽宴期間來客的安全,他手上的兩萬人全部調到皇宮外圍去了。”蘇晉陽道,聲音冷肅,而不帶一絲情緒。

這就是說,現在所有城門的守衛都落在了藍玉衡手裡?

嚴格說來,這是自上回行宮裡那次之後,兩人之間第一次正面相對,蘇晉陽卻好像已經是從那日的事情中完全走出去了。

那一日,他去行宮的原意分明就是爲了向她透露秦蘇和藍月仙合謀要對假秦宣下手的事,但是不歡而散之後卻突然改了主意,又一聲不吭的走了。

那一次的事對秦菁的打擊確實不小,但嚴格說來,對於他最後守口如瓶的隱瞞秦菁倒不見得會有什麼不滿——

畢竟,他們之間沒有那樣的情分。

今天他再度找上她來,說的卻是這般事關重大的隱秘。

這個男人,她自認是將他的性格脾氣研究的一清二楚,卻又漸漸發現,她還是沒能看透他的心。

秦菁目不斜視站在那裡,並未刻意的回頭看他,只是語意清淡的慢慢道,“姝貴妃向來只對陛下的事情上心,中央宮的客人,應當是蘇統領的職責所在吧!”

換而言之,她不在乎景帝的死活,但是中央宮裡朝臣百官卻不能落入藍月仙等人手中,被他們控制。

“是!”蘇晉陽苦笑一聲,淡然轉身離開,再沒有多說一個字。

其實這種關係厲害,他們之間誰都明白,不點破而已,而蘇晉陽這惜字如金的一個“是”卻讓給秦菁一時恍惚,愣了半晌。

魯國公是景帝的心腹,要護景帝天經地義,蘇晉陽並不是趨炎附勢之人,他這個一個“是”微微發苦,卻明顯是一種態度的表示。

秦菁始終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背影,他腳步消失的也是極快,片刻之後這暗影之下就又只剩她一個人,彷彿他不曾真的來過,而她也從不曾見過他來。

正陽宮中,宮婢們來來往往穿梭不止的侍候着景帝更衣,明黃龍袍,翠玉金冠,照的滿堂生亮,若果再去忽視掉他臉上那種膚色黯黃的陰霾,看上去這帝王威儀或許會更懾人些。

申時三刻,再有一刻鐘中央宮的晚宴便要開始。

穿戴妥當,景帝擡了擡眼皮對管海盛道,“姝貴妃呢?不是說今日朕要與她同去中央宮的嗎?怎麼還沒來?”

“這——”管海盛擡頭看了眼外面天色,臉上帶着笑容道,“頭前兒前頭有人來稟,說是貴妃娘娘白日裡聽戲聽累了,回去更衣了,陛下莫急,奴才這便着人前去問問吧。”

宮裡一年到頭的宴會不知道要舉行多少次,對景帝而言已經完全沒有了新意,早去一會兒晚去一會兒,他倒也無所謂。

“嗯!”景帝擺擺手,示意他去。

管海盛見了禮,轉身正要往外走,外頭小井子正好帶着藍月仙身邊大宮女瓊兒進來。

管海盛臉色微微一變,對小井子遞了個眼色低聲道,“怎麼回事?”

“回大總管,瓊兒姑娘剛過來,說是奉了貴妃娘娘的之命來請陛下過去的。”小井子道,細聲細氣的回。

管海盛看了瓊兒一眼,身後景帝已經聽了門邊動靜,招招手道,“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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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管海盛心裡雖然起了疑問,但是景帝既然開口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就應聲把瓊兒讓進去。

“見過陛下!”瓊兒跪下行禮。

“起來吧!”景帝斜倚在榻上閉目養神,他今日的心情確乎是真的不錯的,難得眉宇舒展,不見平日裡暴躁和戾氣,淡聲道,“月仙呢?”

“回陛下,貴妃娘娘早前兒回去換衣服,後來說是累了就小憩了一會兒,不想起的晚了,這會子正在重新更衣,說是怕等會兒要去的晚了,失了禮數,便讓奴婢過來請皇上移駕廣繡宮,一會兒直接從她那走。”瓊兒道。

景帝其人對帝王之儀向來十分看重,雖然現在出入都喜歡帶着藍月仙隨侍左右,但若要說到讓他親自移步廣繡宮去接藍月仙還是有點過了。

管海盛察言觀色,剛要說話,不想他卻已經扶着身邊內侍的手站起來,爽快道,“好,難得她今日做壽,朕去接她就是。”

說罷,一抖袍角,擡腳就往外走。

按理說藍月仙雖然有着景帝寵愛,但她那人向來都有分寸,斷不會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的。

管海盛心裡一疑,急忙追上前去,賠笑勸道,“陛下,中央宮那邊晚個一時半刻也沒什麼,您這兩日身子骨兒也不好,還是不要受累,在這等着貴妃娘娘梳妝妥當過來吧!”

“沒事,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朕這兩日倒是感覺精神不少。”景帝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吩咐了等在門口的連子道,“去準備車駕吧,起駕廣繡宮。”

管海盛心裡也是奇怪,自從前段時間宮裡接二連三的出事以來,景帝就連夜噩夢,精神不濟,卻不知道這兩日是怎麼了,真的只看他那精神就比以往好上太多。

既然景帝這樣說了,他也就不好再多堅持,急忙使眼色給連子和小井子,示意兩人安排車駕,然後趁着衆人奔忙,一把將瓊兒扯到旁邊低聲道,“貴妃娘娘那裡沒出什麼事吧?”

瓊兒一愣,瞪眼看了他半晌纔是茫然搖頭道,“沒有啊。”

管海盛仔細辨別了一番,覺得她神色無異這才放心。

那邊連子和小井子已經把事先準備好的輦車請來,管海盛急忙收攝心神,快走兩步過去親自把景帝扶上車。

“起駕!”小井子尖着嗓子一聲長喝,儀仗緩緩拉起,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廣繡宮的方向走去。

管海盛擡手招呼了連子,吩咐道,“你去中央宮跟皇后娘娘說一聲,就說陛下和貴妃娘娘這裡有事耽擱了,可能要晚些時候纔到,讓他們等一等。”

“是!”連子應道,轉身離了伴駕隊伍往中央宮的方向跑去。

管海盛心不在焉的跟在景帝輦車旁邊,卻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覺得心神不寧,心裡不是很安生,時不時就要回頭去瞟一眼後面跟着的瓊兒。

可是那丫頭自始至終神色如常,竟也讓他一時無話可說,只能在心裡嘀咕。

現在宮里藍月仙一家獨大,她的寢宮換了又遷,最終定下的這座廣繡宮也是秦菁走後才搬過來的,當時說是體恤景帝爲國政奔忙,不想給他分心,就要的離了正陽宮稍遠。

聖駕浩浩蕩蕩的一路前行,因爲前面中央宮的晚宴不能耽擱太久,就象徵性的加快了速度,約莫一刻鐘之後,前面隱約可見的已經是廣繡宮燈火輝煌的大門。

輦車落下,門口值夜的小太監急忙跪下迎駕,“恭迎皇上。”

“嗯!”景帝坐在輦車上,擡眸往那門內看了一眼道,“你們主子呢?朕都親自來接她了,還不出來?”

“哦!奴才這便去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應了聲,起身剛要往裡跑,景帝也是眼尖,忽然注意到院子裡一個不似太監服的藍色背影直奔向着內殿方向而去。

景帝目光一沉,管海盛已經察覺出他臉上異色,只是還不待他說話,景帝已經揮揮手招了小太監過來踩着下了車。

“皇上!”管海盛上前扶了他的手,景帝卻又在門口站住不動。

幾個守門的太監戰戰兢兢的跪着,恨不能將臉緊貼在地上不要擡頭,景帝目光掃過已經再度擡腳,不由分說的跨進門去。

他腳下不停大步的往裡走,直奔最後面的寢殿而去,一路走來便越發覺得不對勁。

藍月仙這是他賜了給她最大的宮室,最齊全最奢侈的宮人配置,平日裡他過來都是人來人往站了滿院子也不嫌多,今日他就這麼一路走過去,院子里居然是一個人都沒有,恍惚一座廢宮。

管海盛看着這空蕩蕩的院子心裡也是砰砰直跳,急忙一揮手招呼了隨駕的護衛上來兩名跟着。

景帝腳下如風,飛快的穿過燈火輝煌的前殿,一路下去,後院居然也沒有人,殿中卻是燈火輝煌,晃的人眼花。

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雖然看不透心思,眼底卻已經失去了之前那種閒適的顏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管海盛氣喘吁吁的跟上來,剛要說話,卻被他一把甩開,等再穩住身子,他已經快步穿過前面花園。

這廣繡宮裡的的情況太過異常,傻子都看得出來,管海盛心裡雖然沒說,但是方纔在門口看見的那個背影他卻是認得的——

左丞相司徒南身邊臂膀兼護衛。

管海盛心裡有一瞬間不太拿的定主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帶人跟進去,這一遲疑景帝已經到了後殿門口。

他擡手去推門,本來是用力全力,但那門卻是被人從裡面卡死,生生將他落在上面的手掌震了一下。

心裡蹭的起了一股火,景帝怒然回頭,只就目光冷冷一掃,管海盛已經知道避無可避,無奈的回頭對兩個侍衛道,“去開門。”

“是!”兩個侍衛心裡也正嘀咕,卻不敢違抗皇命,悻悻的快步迎過去,取出隨身攜帶的尖刀插在門縫裡把從裡面插上的門閂一點一邊的撥開。

景帝一頭的烏雲蓋頂站在原地看着,只聽得那門閂咔吧一聲脫落,已經怒然一腳踹開殿門,冷聲道,“等在院子裡。”

司徒南是他的近臣,方纔院裡那人的背影既然管海盛能認得,自然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兩個侍衛如蒙大赦,急忙往院子裡退,景帝一腳踹了殿門進去,迎面卻是和從側門摸進來的瓊兒撞了個正着。

瓊兒本來就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正準備往裡面去報信,迎面被景帝一道陰厲的目光逼退,竟然一句話都沒能叫出來,腿一軟就似是一灘爛泥般趴在了地上。

景帝進門,目光四下一掃的同時,首先入耳的卻是一片稀里嘩啦的水聲,透過殿中緋色的重重帷幔潑灑出來。

那水聲清脆,撞擊的卻極爲激烈,四散的水花中更是彌散着滿室糜敗的氣息,燈影晃動,帷幔輕揚,男人厚重的喘息聲和女人忘情的呻吟尖叫夾雜在一起,於這暗沉的夜色中聲聲入耳驚心動魄,即使他方纔踹門的那一腳來勢兇猛也未能攪了裡面兩人的興致。

夜深人靜,這廣繡宮本來就靠近正殿的外圍,遠處中央宮裡喜慶的絲竹聲完全不及。

腦中嗡嗡作響,景帝腳下一個踉蹌,猛地後退一步險些被門檻絆倒。

“皇上小心!”管海盛急忙一把拖住他,心急如焚之下急忙對裡面跪着的瓊兒打眼色,奈何那丫頭此時已經嚇軟了腳,整個人都伏在那裡,完全沒有閒暇看他。

景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臉上已經漲紅一片,卻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管海盛想要攔腰將他拖住已經是來不及,景帝再度一把推開他,腳下健步如飛穿行於那飄舞的帷幔中。

管海盛嗚呼哀哉的捂了眼,下一刻就聽見裡面景帝的暴怒聲響起,“賤人!你做的好事!”

他這一聲的確是太過突兀,以至於裡面興致正好的兩人不察,那水聲緊跟着又濺了兩聲才驟然停止。

“皇——皇上!”半晌,藍月仙才結結巴巴的一聲驚呼。

然後緊接着纔是四蕩的水聲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景帝轉身氣急敗壞的又從裡面雲遮霧繞的寢殿裡奔出來,聲音近乎淒厲的對着大門口的方向怒吼一聲,“來人!”

------題外話------

噗,鴛鴦戲水,好吧,我邪惡了,捂臉~

ps:感覺還是不能一刀剁了渣爹,還是讓他活活氣死吧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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