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開始第一天。
各班班長帶領同學在運動場指定看臺坐好, 等學校領導就坐。一切到位後,零點樂隊的《相信自己》奏起。運動方陣上場。
和軍訓時組織的上場方陣不同,運動會的入場方陣參與者都是由老師從各個院系選出來的身形挺拔的高個子。從規定的入口進場完畢後, 全員整頓站姿。國旗護衛隊展開國旗, 繞着運動場行走, 後面的同學一律校服, 舉着五顏六色的旗幟, 邁着整齊劃一的步子。
餘蒙已經提前給薛鬆說好,她要拍運動會入場儀式的照片。隊伍走動時,她跟着小跑了一圈。
儀式結束, 方陣人員散場,各回各班。隨後就是領導講話, 接着在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中, 禮炮響起, 運動員上場。
餘蒙得閒,把沈拓叫了過來。
“你今天走得很好, 獎勵你的。”一盒包裝精緻的巧克力被塞到了沈拓手上。
沈拓來不及張口說話,餘蒙的手機就響了。
“相機膠捲用完了,組長讓我回去拿。”打完電話,餘蒙落下這句話,就要走。
沈拓趕緊問她:“你明天幾點比賽?在哪個場地?”除了跑步類項目需要在運動場進行, 其他跳高、跳遠等項目都在特定的區域進行比賽。
“下午三點, 學校公共運動器材那裡。”餘蒙揮揮手, 很快沒入了來往的人羣中。
沈拓看她走遠了, 才準備回自己班級所在位置。
“我沒看錯吧, 這不是中文系那個小美女嗎?沈拓,你竟然暗地裡追人家, 而且送禮物還被拒絕了?”專門出來找沈拓的林寂桐,看到餘蒙揮手後變得一臉喪氣的沈拓,瞬間就腦補了一齣戲,激動的哇哇大叫。
“你不是看錯,你是眼瞎了。”沈拓懶得理他,這種人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林寂桐眨巴眨巴眼睛,等沈拓走開,馬上拿出手機把剛纔所見添油加醋打了一大段話,發在名爲“沈拓的花邊新聞”討論組裡。
運動會舉行三天,這三天內相當於是放假,學生不用上課,基本一天的運動會結束,都是大家的自由時間。
沈拓吃完晚飯回來,總感覺怪怪的,幾乎每個認識他的人,在宿舍走道看到他,眼神裡都帶着試探。
正當他摸不着頭腦時,平時一位關係好的同學憋不住了:“沈拓,聽說你追人被拒了,是真的嗎?”
“關你什麼事。”沈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消息是誰傳播的,他回答的異常冷靜,且拒人於千里之外。
“當然關我事啦,本來以爲你是個正經人,沒想到這麼主動追愛,你知不知道,好多妹子找我給你拉紅線,我都沒答應。現在你給我整這出?我怎麼跟她們交待?”說話的人唾沫橫飛,就差捶胸頓足了。
“喜歡就追怎麼不正經了?”沈拓不明白了。
“喜歡就追當然沒問題,問題是一見鍾情不可靠,對方的一切你都不清楚,盲目看外貌很膚淺。就算你喜歡漂亮的,你早告訴我啊,我認識一大堆可靠的。”媽呀,這還是他第一次看人看走眼,誰能想到沈拓這種“高嶺之花”的外表,內裡是那麼淺薄。
沈拓低斂眉眼,擲地有聲:“我對她不是一見鍾情。”
“嘭!”震耳的關門聲成功驚嚇到了一寢室人。
沈拓站在門邊,看室友三人望過來,說:“九點以後,我有話說,你們有事忙的儘快做完。”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八卦細胞蠢蠢欲動,在討論組又展開了激烈猜測。
沈拓忙完自己的事,就坐在牀上發呆,直到林寂桐提醒他時間到了,他纔出聲:“把燈都關了。”
平日裡九點正是男生寢室活躍的高峰點,今天可能是運動會消磨了小夥們的精力,整個樓道比往常安靜了不少。
沈拓平躺在牀上,在反覆強調他說的時候禁止插嘴後,開始講他醞釀很久的故事。
她是個話很少的人。
當時同班了一個月,我幾乎沒聽過她說話,僅有的交集就是發作業本發到了她。
直到那天。月考成績下來,我考得還不錯,她的成績,我沒有關注,應該是考得很爛吧。
下了晚自習,我照常去操場跑步。
我們的校區剛建立沒多久,整個校園除了必要的教學設施,差不多都是黃土覆蓋的區域。操場很大,只有一部分是水泥地,方便學生做早操。學校爲了美化校園,把操場黃土部分種上了樹木。
那夜無風無月,星星很多,天空很亮。
我跑步結束,打算繞操場走一圈歇口氣就回宿舍。路過那片小樹林時,聽到了一些怪異的聲音。好奇心作祟,我朝着聲源找了過去。
一個小小的人蹲在那裡,一直哭,哭得吸溜鼻涕的聲音都很明顯。
我站在後面,什麼也沒做。我很冷漠,心裡沒一絲波動。
後來她不哭了,站了起來,可能要回宿舍。我的宿舍和她順路,就還是跟在她後面走。
一切都像沒發生過,她還是她,我還是我。
但是,突然間,她就崩潰了,蹲在路上嚎啕大哭。哭得很兇,一點前奏都沒有,就那麼不要命地哭。說實話,看她哭我想笑,可能是我的笑點比較怪異。
那一刻,破天荒地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愛,比我那個尿我身上還哭鼻子的侄女可愛多了。
後來,我就多了個惡趣味。每次考試成績,只要看她考得不好,我就去小樹林那邊等她,只是再沒等到。慢慢地,我就對她的一舉一動很關心,覺得她做什麼都很可愛。
她讀書很大聲,笑起來眼睛很亮,和同桌關係應該不好,因爲她總是和後桌的男同學討論問題。
她喜歡坐教室中間靠過道的位置,我就總坐和她同一排那個過道另一邊的位置。
大部分她注意不到我的時候,我都在看她。
同班兩年,互動很少。她是不和我說話,我是不敢和她說話。
“‘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着銀河’,這句歌詞彷彿就是形容我和她。”這句話講完,沈拓沒聲了。
三人等了很久,遲遲等不來下文。
“這就完了?!”我們還沒聽夠呢。
“完了。”沈拓的聲音有點低沉,三人都嗅到了傷感的氣息。
“完了就完了,高中的暗戀大多都沒結果,你現在不是放下了,我看中文系那個挺好的,你再努力努力說不定有機會。”真沒想到沈拓有這麼悽慘的情感故事,林寂桐決定不把這件事散佈出去。
“中文系那個就是我高中的鄰桌。林寂桐你以後別到處亂說了。”沈拓悶悶的回道。
“不會吧?”
“真的假的?”
“我說你上次怎麼知道那個電話是誰的,搜迪斯奈。”
三人反應強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榜眼問沈拓:“你給她表白過沒有?萬一她也喜歡你呢。”
沈拓想了想,七分委屈三分心酸,“她從來沒訪問過我空間。”
“哦。”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衆人默哀。
運動會第二天。
下午兩點多,沈拓從看臺上溜下來,準備去看餘蒙比賽。
一個人從廁所出來,截住了他:“同學,你們學校公共運動器材在哪個方位?”
來人長得還挺帥,穿着一身天藍色運動服,沈拓以爲是學校哪個沒見過的老師,好心的給他指了具體位置。
對方道了謝,沒往沈拓說的方向走,卻扭頭去了運動場外面的超市。沈拓沒多在意,繼續向目的地走去。他到的時候,周圍已經站了不少人。
一看比賽項目,沈拓明白了餘蒙說的穩了是什麼意思。
她參加的運動項目竟然是鉛球!
看看和她站在一起的參賽人選,個個都膀大腰圓,底盤紮實,就她柔柔弱弱的,這還用比嗎?除非她是大力水手附體,不然毫無懸念的倒數第一。
餘蒙也是被逼無奈。縱觀運動項目,也就標槍和鉛球不需要太劇烈的訓練,奈何標槍被人選走了,她只能硬着頭皮來丟臉了。
其他選手扔球前,都做熱身運動。她上去,直接就扔球,簡單點,認輸的方式簡單點。
沈拓啞然一笑,她總是這麼與衆不同。
餘蒙比賽完,退到了一旁,沈拓離開人羣來找她。
剛纔問路的那個男人突然出現,遞給了餘蒙一杯冷飲,兩人有說有笑,關係似乎不一般。
沈拓黑着臉走開了。
回到看臺,就被班長關心:“沈拓,我有個朋友加你好友,你怎麼一直不同意?”
沈拓問:“她暱稱叫什麼?”
“小兔子乖乖。是個女生,你同意下。”
沈拓喝了口水,撇着嘴:“不加,我喜歡不乖的兔子。”
班長討了個沒趣,回到座位,把林寂桐叫過去問話,“你不是說沈拓感情受挫了嗎,他喜歡的那個女生是什麼類型的?”
林寂桐看了下沈拓的後腦勺,神秘一笑,“他呀,他喜歡淚腺發達的女生。”
當晚,沈拓收到了來自“小兔子又鬧又哭”的好友申請。他看了眼林寂桐,對方立刻做賊心虛的看手機。
沈拓直接把這個賬號拉入了黑名單,一頭栽在牀上。
真他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