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某大學餐廳。
餘嘉扒拉着碗裡的菜, 偶爾擡頭衝沈拓諂媚發笑。
“哥,我真不知道我姐去哪了,你就放過我吧。”
餘嘉耷拉着腦袋, 甚是苦惱。自從他姐不告而別後, 他成了沈拓的重點盤查對象。尤其是這幾天, 對他隱隱有了要“屈打成招”的架勢。
“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就不會煩你了。”
沈拓雙腿伸直, 擋住了餘嘉那邊座位的出口,要是他今天再說不出點有用的東西,怕是得耗在這了。
餘嘉坐立不安, 抓耳撓腮。
在沈拓凝重的審視下,求饒的話被他自動否決, 咽回肚子裡。
老姐啊, 我要對不住你了!勿怪我!
當初向餘蒙信誓旦旦保證, 絕不會泄露她行蹤的人,馬上就繳械投降, 打開手機向沈拓坦白:“她具體在哪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目前和這個人在一起。”
陸九嵐?
怎麼是他?
沈拓看到朋友圈照片,特意放大辨認,餘蒙身邊的人百分百就是他。
他們倆怎麼會在一起吃飯?
帶着這個疑問,沈拓根據熟人提供的陸九嵐足跡, 趕來了杭州。
樓下熟悉的女聲傳來, 沈拓趕忙將自己牆上剝離, 挺直身板, 撫平衣服的褶皺。
餘蒙雙手提滿了袋子, 本是興高采烈與身邊人說笑,卻在看到沈拓的瞬間斂去了所有情緒。
“你來幹什麼?”餘蒙的口氣充滿了嫌棄。
沈拓看看她, 看看陸九嵐,盡力把質問的話憋回去,擺着陽光燦爛的笑臉,柔聲道:“我來接你回家。”
“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我就待在杭州,不會再回去了!”餘蒙口氣憤怒,第一次和他說話用吼的。
“你別生氣了。我那天去民政局了,我發短信讓你先回家的。”
“短信呢?我沒收到!”
那天她在民政局從日出等到日落,最後人家都關門下班了,她還在等。對她來說,領不領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來就好。可他呢?不管不問,任她形單影隻,漂泊無依。
“當時信號不好,短信沒發出去。這總不能都怪我吧?”
想起這事,沈拓就火大。
他忙活了一天,以爲所有事都得到了圓滿解決。誰知再也聯絡不上餘蒙,他所有能夠和她溝通的渠道都被拉黑。
他看着那條短信旁邊提示的發送失敗字眼,恨不得把整個手機錘碎。
之後他聽人說她去旅行了,他沒有打擾她,就是在刻意給她時間冷靜。
如果冷靜後,她還是要結婚,他一定不會再反對。
“信號不好?嗯,不怪你,怪通信公司。所以你有什麼事就去找他們好了,別找我。”
鑰匙入孔,門被推開。
餘蒙就要進去,沈拓攔住她:“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你說什麼時候結婚就什麼時候。”
“我覺得,你還是找通信公司結婚比較好,我就不沾你們這趟渾水了。”
沈拓的手被甩開,隔絕在一牆之外。
“嗨~好久不見。”
方纔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陸九嵐,在沈拓終於騰出目光青睞他時,及時送上彬彬有禮的問好。
沈拓盯着他手上端的烤箱,正要發問,身後的門開了。
“學長,快進來。不好意思,忘了你還在外面。”
餘蒙一改方纔對沈拓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態度,語氣柔和,把陸九嵐迎進門。
陸九嵐如芒在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沈拓的怒氣。
沈拓在他後面,本打算跟進去,餘蒙拿着菜刀指着他,他再次被關在門外。
五分鐘後,陸九嵐出來了。
沈拓把手裡的煙掐滅,晃到他面前。
“我國是一個法制國家。有事好好說,武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冷靜點,我可以解釋的。”
陸九嵐看着他眼裡的殺氣,急忙安撫他,生怕他動手。
“陸九嵐,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粗魯的人嗎?”沈拓上前攬住他肩膀,臉上的戾氣退去,開始和他有說有笑。
難道你不是?以前在學校寢室和人打架被宿管寫大字報批評,有眼的都看到了。
陸九嵐不想火上澆油,沒接他這茬。
“陸學長,幫我個忙唄。”
“什麼忙?”
“我要告這個通信公司,你幫我打場官司唄。”
沈拓翻出短信,讓陸九嵐看那條發送失敗的消息。
陸九嵐張口結舌,被這倆人鬧得險些懷疑人生,“她無理取鬧就算了,你怎麼也……”
蒼天吶!通信公司是想告就能告的?更何況你這事壓根不算事兒。這腦回路是怎麼想的?
“她要鬧就讓她鬧。不就是無理取鬧嘛,我奉陪到底。”
沈拓在耳邊嗡嗡嗡說個不停,陸九嵐在心裡感嘆,幸虧這倆人成了,不然這做事風格攤誰身上都能把人雷得外焦裡嫩。
“你把這張照片給你姐發過去。”
沈拓一拿到起訴書,就趕緊拍照發給餘嘉。
“這是什麼?好厲害的樣子。”
餘嘉一眼掃過去,看到訴訟請求寫着索賠配偶時,睜大了眼。
“你不會真的要這麼做吧?這是在把法律當兒戲,太虎了吧。”
沈拓:沒事。起訴書交上去,離開庭審理還得一段日子。這期間搞定你姐,隨時可以撤訴。
餘嘉:高,這招絕。我姐看到它,絕對沒辦法炮轟你了。
沈拓: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餘嘉:你別得意,說來你還得感謝我,如果不是我,我姐說不定被誰拐走呢。
沈拓:???
餘嘉:我姐高考那年,有人在扣扣上跟她表白,讓我給拒絕了。我都沒告訴她這事,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有個傻小子跟她告白過。
高考?告白?拒絕?
這他媽不會是指他做的那件事吧?
沈拓握着手機,強裝鎮定:你怎麼拒絕的?
餘嘉:你猜。
沈拓正要回復他,就看見了他連着發了兩條消息。
餘嘉:再猜。
餘嘉:看見沒,就這四個字,我成功擊退了一個男孩子嚮往愛情的步伐,說得他當場下線。怎麼樣,我牛叉吧?
他說完,以爲沈拓會迫不及待問他詳細經過。等了好久,對方沒任何迴應。
餘嘉沉不住氣,又發消息問他:還在嗎?
紅色的感嘆號馬上出現在他的屏幕上:對方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餘嘉黑人問號臉。
與此同時,帝都某戶在一聲憤怒的“臥槽”後,接着就是一陣經久不絕的嚎叫聲。
“啊——”
“下週我結婚,你來當伴郎吧。”
“新娘是誰?”
“不是那個人。你來吧,我們好好喝一杯。”
和沈拓通話結束,張亞然在外面遊蕩許久,等身上的煙味散去才往家裡走去。
他和關娓娓還是沒走到最後。
家裡的女人懷孕了。
他望着她發福的臉,透過她想到另一個人的模樣。那人若懷孕,定是要整天躺在牀上等他伺候。
分分合合四年,他們是最瞭解對方的人,卻無法執手到老。
彼時牛市正盛,他把所有錢都投了股市。
關娓娓一通電話,騙他說得了癌症。他立即帶着錢,淚流滿面去醫院看她。
她躺在牀上,面容發白,問他還愛她嗎。
他猶疑了。
然後她懂了。
時間耗光了他們的愛情。
一對情侶過了熱戀期,就是無止境的爭吵。
他和她都是驕傲的人。一開始會爲愛包容彼此,後來就會越來越累。喜歡還在,卻無法再繼續相愛。
張亞然一直都明白什麼樣的女孩適合自己。
關娓娓不是他的理想型。
他爲她改變了很多想法,卻還是無濟於事。本該處於平行線的兩個人,就不要再勉強相交了。
愛情最美的不一定是終點,旅途一起走過也已不負一生。
“幫我看着她。”
婚禮上張亞然站在紅毯一端,謹慎地叮囑沈拓。
關娓娓坐在前排,一邊流淚,一邊補妝。
“別畫了。”
眼線再次被淚水沾溼,兩道黑水從上蔓延而下。餘蒙把鏡子給她收走了。
新娘走過紅毯,送到了新郎手上。
關娓娓站了起來,湊到了新人跟前。
沈拓趕緊跟上去,被餘蒙扯住了胳膊,“走開。”
沈拓就勢握住她的手,轉而眉開眼笑逗她。
紅毯上的新人在交換戒指,旁邊蹲着一個女人放聲大哭。
張亞然望了眼在打情罵俏的沈拓,聽着女人的哭聲,依然保持笑容滿面,對着自己的新娘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