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老媽的通話,唐逸就是一笑,這一年多的墨西哥金融危機,老媽又小賺了一筆,更因爲自己提醒的早,老媽纔在美國救市前全身而退,量子基金就慘了點,這兩年量子基金運作的不大好,去年的利潤僅僅2.4%,也使得索羅斯遭到了同行的恥笑,但唐逸卻是知道,接下來幾年的亞洲金融風暴纔是量子基金的重頭戲。
正胡思亂想,林國柱撥內線進來,說是財政局曹國忠局長有些工作需要彙報,唐逸就恩了一聲,“請他進來。”
林國柱領曹國忠進辦公室,又幫他沏了杯茶,這才退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曹國忠是來訴苦的,市建行貸款批不下來,令他這財政局長大爲撓頭,小鳳市長在政斧工作報告上提出了“建設新安東”的構想,雖說卡在財政上他不需要負擔什麼責任,但領導總歸會對他的能力有些看法的。
曹國忠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了市建行李行長的頭上,說是他不支持安東的建設工作,諸多推諉,唐逸微笑傾聽,曹國忠時常與銀行打交道,看來與這個李行長不大對頭,其實貸款批不出來,也怨不得李行長。現在省內城市都在舊貌換新顏,市行的放貸指標不同程度上都被收緊,全力支持省城的建設。
貸款批不下來,唐逸早有耳聞,市委和政斧裡更有不和諧的聲音發出,認爲小鳳市長就會喊口號,所謂的計劃是空中樓閣,瞎胡鬧。想來應該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小鳳市長和自己的熱鬧,而自己就不止一次聽國柱說田慶斌在私底下幸災樂禍的諷刺自己和小鳳市長。
“建設新安東”的構想是自己提出的,得到小鳳市長的大力支持,市長辦公會通過,也取得了忻明書記的同意。
“建設新安東”第一階段的計劃就是對安東的兩條主要城市幹道之一濱江路進行全面改造,將現狀9米的老路拓寬至30米,兩旁建人行道,並建綠化帶,行道樹,雨污水管道,沿線設置港灣式停靠站,建成全新的城市景觀主幹道。
涉及拆遷等一系列工作,需要投入資金大概在億元左右。
而這個工程,是建委負責的,“濱江路改造建設工程領導小組”的組長自然是王小鳳和古忻明,常務卻是田慶斌,也就是說具體工作王小鳳還是交給了田慶斌,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敲打已經奏效,給田慶斌一個靠向她的機會。
但很明顯,田慶斌沒這個覺悟,工作上陽奉陰違,背地裡更嘲笑自己和小鳳市長,自己能收到風,小鳳市長自也有耳聞。
唐逸就不由得搖搖頭,從田慶斌的履歷表可以看出,他一直在省委機關,並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也沒怎麼真正獲得過權力,是以對小鳳市長的用人之道全無所覺,看來以後他在安東的曰子可不好過嘍。
不過那是後話,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解決財政問題,看着愁眉苦臉喝茶水的曹國忠,唐逸知道,他那副模樣多半是裝出來的,他雖然急,卻也不過是擔心被自己或者小鳳市長批評,而不會真的對新城市建設有什麼迫切的幹勁兒。
唐逸喝口茶,問:“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按理說以現在安東發展的勢頭,政斧想貸點款不是什麼太大的難題吧?”
曹國忠愁眉苦臉的搖頭。
唐逸沉吟了一下,說:“這樣吧,明天,恩,明天我在省城有個會要開。”唐逸翻着筆記本看了眼自己的行程,“你跟我一起去省城,看看能不能從省裡拿到貸款。”
曹國忠就是一喜,唐書記是省委下來的,估摸着省裡也應該很有些門路,有唐書記出面,自己想來是不用愁了,不過如果事情辦成,酬謝財神爺的差事只怕會落到自己頭上,該準備什麼好處呢?
在財政系統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曹國忠深悉其中的潛規則,莫說是銀行貸款,就算是上面財政撥款,該打點的還是要打點的。
曹國忠琢磨着,有唐書記在,如果送紅包送錢被唐書記知道怕是要批評自己,最後就去萬寶超市買了購物券,全省通用的,送這東西也顯得更冠冕堂皇。
不過令曹國忠萬萬沒想到的是,到了省城,唐書記白天開了一天會,晚上就將他帶進了一家酒吧,曹國忠就心裡狐疑,看來唐書記結識的也不會是大人物,最多是信貸科的科長,頂天是個副處,不是別的,小青年才喜歡在酒吧歌舞廳交際,那些正當年,很有權力的領導談事情,大多在大飯店的酒桌上,怎麼可能來酒吧廝混?
唐逸領着曹國忠東拐西拐上了樓,進了一間包廂,果然如同曹國忠所料,包廂裡是一羣青年男女,其中一名男子上來就給了唐逸一個熊抱,看得曹國忠一陣皺眉。
年青人拍拍手,說:“我有事談,大家散了吧!”那些男男女女就嘻嘻哈哈的告辭。
等包廂就剩下他們三個人,唐逸這纔給兩人介紹認識,叫劉飛的年輕人大咧咧和曹國忠握握手,卻是一臉倨傲,鼻子好像翹到了天上。
唐逸好笑的看着劉飛,這吊兒郎當的模樣卻是改不了啦。見曹國忠晾上露出不豫神色,就笑道:“劉飛是劉書記的公子,在省城人脈很廣,咱們這貸款的事可全靠他了。”
曹國忠就嚇了一跳,聽唐書記這一說,劉書記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心裡的不快馬上散去,態度就變得謙卑起來。
三人坐下閒聊,當然,是唐逸和劉飛聊天,曹國忠聆聽。
當初陳方圓起家時,資產不過兩三百萬,更揹負着上百萬的貸款,劉飛卻能幫他從建行貸出上千萬,想來省內建行系統的掌舵人和劉家關係匪淺,不然就算劉飛是劉書記的公子,但紈絝名聲在那兒擺着,辦些小事無所謂,這種上千萬的貸款怕是沒人肯幫他。
果然和劉飛通過電話後,他馬上一力應承,並說約了省建行郭副行長,至於唐逸帶了曹國忠來,也是希望曹國忠能和省建行的領導認識一下,免得事事都要自己出面。
聊了一會兒,郭行長翩翩而至,自然是一通寒暄,唐逸簡單介紹了安東發展的情況以及現在遇到的困難,希望郭行長能在財政上予以支持。曹國忠忙藉機將相關資料交給郭行長。
郭行長接過,微笑說回去會好好研究。
曹國忠看得出,郭行長對劉飛多少有些巴結,不過位高權重,表現的比較含蓄。唐書記卻不同,與劉飛說話聊天極爲自然,相反,每當唐逸開口說話,一臉囂張的劉飛就會閉上嘴,認真聽,從來不會打斷唐書記的說話。
曹國忠默默觀察着,揣摩着唐書記帶自己參加這種場合的用意,固然是介紹自己與郭行長認識,使得以後跑資金少走些彎路,但,有沒有一些深層次的含義呢?
……
第二天下午唐逸才從省城趕回來,小車穩穩拐進小區,就見前面有輛兩廂紅色夏利慢悠悠的開着,軍子看看車牌說:“是蘭姐。”
唐逸一皺眉,這個蘭姐,就喜歡得瑟,撞了人怎麼辦?
軍子從後視鏡見到唐逸臉色不善,忙說:“蘭姐學車挺快的,駕照都下來啦,昨天我幫她辦的。哥,你放心吧,她技術不過關的話,我纔不會給她跑駕照的事兒呢。”
唐逸倒有些驚訝起來,蘭姐學開車也就七八天吧,雖然有專職教練上下午教學,但蘭姐一向給自己的印象是反應遲鈍,本以爲沒有個把月她怎麼也學不會呢。
看着前面的夏利慢悠悠的走,唐逸又好氣又好笑,說:“這就叫會開車?”
軍子按了按喇叭,蘭姐可能也從後視鏡見到了黑麪神的車,夏利忙向旁邊側開讓路。
回了家,自己泡杯茶,好一會兒蘭姐才很小心的開門進屋,見她躡手躡腳的模樣,唐逸肚裡好笑,也不理她,自顧自品茶。
蘭姐今天是第一天上路,本來滿心興奮,但被黑麪神撞到,不知道怎麼就有些心虛。按理說車是黑麪神買的,也是黑麪神提議的學車,但爲啥黑麪神見到自己駕車,自己就渾身不自在呢?蘭姐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蘭姐將大紙袋小紙袋堆在客廳角落,忙着解釋:“唐書記,這是我給樸小姐買的衣裳,可不是給我和寶兒的。”
唐逸對這些倒無所謂,說:“多給寶兒買幾件新衣服,小孩子,最喜歡穿新衣服了。”
蘭姐忙答應。
唐逸又問:“蘭姐,你真學會扎車了?開得也太慢了吧?”
蘭姐就頗有些難爲情,低聲說:“安全第一嘛。”
唐逸莞爾:“你倒也活得精心。”
見黑麪神露出笑容,蘭姐這才鬆了口氣。
唐逸又關注的問:“允兒最近怎麼樣?還好吧?有沒有什麼不正常?”
蘭姐有些奇怪:“不正常?怎麼會不正常?她挺好的呀!”本想說就一點不好,太樸素,太節儉,根本就不像現代女孩,但想到自己這麼一說多半黑麪神就會訓斥自己,就咽回了肚子。
唐逸哦了一聲,就不再問。
蘭姐現在就是每天下午過來打掃衛生,見黑麪神在,就問:“唐書記,我作了晚飯再走?”
唐逸擺擺手:“不用,我出去吃,你還是多花點時間照看允兒,她一直在國外小地方生活,我怕她不適應。”
蘭姐這才恍然,怪不得總覺得那個樸小姐怪怪的呢。
唐逸去樓上眯了一會兒,下來時蘭姐已經不在,點開電視,心不在焉的看着,這時候手機滴滴滴的響起來。
“平安到家了吧?”話筒裡是田朝明慈祥的聲音。
唐逸笑着恩了一聲。
寒暄兩句,田朝明就有些關切的說:“聽說,忻明同志在劉書記面前流露了想調離安東的想法,你可得多注意啊!”
唐逸就是一怔,古忻明要撂挑子?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如果小鳳市長調升,古忻明也順便動一動倒是順理成章,但古忻明主動請調,無疑就是告訴上面安東班子不團結,會對小鳳市長造成負面影響。
至於自己,就更不用說了,清楚自己身份的省委大佬們只怕會認爲自己仗勢欺人,藉着唐家的勢將一把手擠走,如果自己是市長,是二把手倒無所謂,但看排名,自己不過是四五把手的常委,就作怪將一把手擠走,傳出去名聲可有點不好聽。
不過古忻明應該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吧?是以有些心灰意懶,不想與自己在安東再糾纏下去,所以萌生了去意。
唐逸有些頭疼,掛了電話,端着茶杯喝了幾口茶,這個時侯,無論如何不能將古忻明放走,如果小鳳市長頂不上去,下來個新書記,卻不知道是什麼局面了,而且,唐逸也是不希望小鳳市長出任新市委書記的,小鳳市長成了一把後,與自己的關係就會微妙起來,很不好處理。
想想也不由得苦笑,市縣這一個層面上,怕是沒人喜歡有自己這麼一號人物作下屬吧?
正琢磨怎麼令古忻明留下來,唐逸突然又一怔,這會不會又是古忻明的伎倆呢,以退爲進,謀取更大的利益?畢竟安東發展的很不錯,不管小鳳市長和自己怎麼策劃宣傳,總歸要提到他這個一把手的大力支持,如果自己是古忻明,就算忍氣吞聲也要熬幾年撈些政績,當然,並不是人人都能忍的。又或者他故意放出煙霧彈令自己放鬆警惕,趁機反攻倒算?古忻明,到底是怎麼個心思?
唐逸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是陳達和,送上了一個壞消息,“唐書記,我看啊,顧佔東開始動了。”
政法書記顧佔東動的話,那就肯定是準備擠走張震,果然陳達和接着說:“最近有件買兇殺人案,張震不知道是不是和僱兇殺人的主謀認識,捂得很厲害,被刑偵隊的人查出了疑點,今天剛剛開完黨組會,顧佔東也參加了,他的意見是要追查下去,負責偵破該案件的刑偵大隊副隊長譚成國已經被解除職務接受調查,顧佔東還說,督察處查不出結果的話,就由檢察機關介入。”
“唐書記,你說那個刑偵大隊的大隊長白燕怎麼回事?不能和任鐵石是一路吧?疑點就是她查出來的,我聽說她丈夫是國柱是吧?”
唐逸恩了一聲,原來是白燕,她不是那種拉幫結派的人,應該是巧合。
“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唐逸心裡也嘆口氣,這個張震,如果真的幹出包庇殺人犯的勾當,自己卻是要與他劃清界限,當然,就算是事實,這一次自己也要拉他一把的,怎麼也不能讓他鋃鐺入獄,官場上,涉及人事變動,大多不看原委,只看結果,很多人都知道張震和自己走得近,碰到有人動張震,自己馬上敬而遠之,會令向自己靠攏的幹部寒心。
顧佔東,唐逸搖搖頭,顧佔東算是自己的一個盟友了,但自己錯就錯在將張震安在了公安局長的位子上,現在張震又是政斧方面分管政法的副市長,兩人鬧出些矛盾是不可避免的。
顧佔東成爲政法委書記後,唐逸就有了將張震調離公安口的想法,但一直沒機會,後來市長分工張震又分管了司法,自己的提議就更說不出口了,本來這點矛盾沒啥大不了,但就怕就有人推波助瀾,想來任鐵石沒起什麼好作用,使兩人鬧得不可開交。
唐逸揉着太陽穴,那邊兒陳達和將案情簡略說了一遍,遇害者是公交司機,兇手開始自稱是入室搶劫,被發現後不得已滅口,但白燕經過調查發現,遇害者生活作風很有問題,最喜歡勾引大姑娘小媳婦,在排查遇害者情人時,發現其中一名情人的丈夫與兇手同爲寧邊金縣人,而該情人的丈夫就是金大德,中國城的老闆。
經過突擊審訊,案犯承認是金大德僱傭他殺人泄憤,但白燕向張震彙報不久,案犯又改了口供,張震就有意以“入室搶劫殺人”結案,白燕不肯,鬧得沸沸揚揚的,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顧佔東耳朵裡,陳達和猜測,應該是任鐵石透的風。
唐逸聽完嘆口氣,看來張震是真的刻意包庇金大德了。
陳達和知道唐逸要消化這些信息,說完就掛了電話。電話馬上又滴滴滴的響起來,不用看來電,唐逸也知道是張震。
張震聲卻是很鎮靜,笑着說:“書記,剛從省城回來吧?出來喝一杯?中國城。”
唐逸倒想不到張震遇到事這般從容,而且大張旗鼓在中國城喝酒,唐逸不由得點點頭,但中國城自己是不能去的,“免了吧,我很累,想早點睡。“唐逸的語調很平和,令張震揣摩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那改天。”張震無奈的笑笑,心裡有些失望。
張震對面,是中國城胖胖的老闆金大德,他焦急的問張震:“唐書記不來嗎?”
張震緊鎖眉頭,將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盡,想了想,就撥通了蘇梅的電話。
……
唐逸躺在軟軟的牀上,擡頭眺望繁星點點,心裡,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方纔,顧佔東也打來了電話,唐逸同樣婉拒了他請吃飯的提議。
咕嚕,唐逸的肚子響了起來,無奈的搖搖頭,被人伺候慣了,卻是懶得自己動手做飯,今天沒心情出去吃,本想早點休息,不想還是餓了。
看看錶,八點十五,唐逸拿起電話,琢磨着要不要給蘭姐打電話,召喚她來做飯,想想還是算了,保姆也是有人權的,不能可着自己的姓子這麼折騰。
無奈的爬起身,下樓進廚房,準備煮一袋方便麪。
‘叮咚”門鈴響,唐逸來到客廳門廊,看了眼可視門鈴的屏幕,白色鐵藝門外,顧佔東正來回踱步。
唐逸就按開了門,又將走廊門推開,笑道:“說了我想早點休息的。”
顧佔東看到唐逸果然穿着睡袍,連聲致歉,唐逸擺擺手,請他進屋。
“哈,唐書記,早聽說您家裡跟皇宮似的,所言非虛啊!”顧佔東打量着豪華的客廳讚歎不絕。
唐逸搖搖頭,嘆口氣:“這像一個黨員幹部的家嗎?奢侈享受,腐化墮落!唉,我也沒辦法,母親就可着她的姓子來,一點也不知道注意影響。”
顧佔東忙道:“那怎麼會呢?勞動所得,不偷不搶,誰不想曰子過得舒服點,別說唐書記這是私人的錢,咱們的新華酒店,公費裝潢的可不比你這奢華?”
唐逸就笑,說:“也是。”其實就算新華酒店頂樓的那兩間總統套房,比之龍鳳居的裝潢差得也不是一點半點,不過顧佔東不識貨而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