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110接警調度中心大廳裡，此時正在崗位上的所有警員們，都會隔不了半分鐘就擡頭望一眼牆壁上的電子大掛鐘。
鍾露也是其中之一，她暗自唸叨着：‘再有大半個小時，就可以下班去吃飯了。’
報警電話依舊會不時響起來，但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狀態的她並不多在意。
每月統計下來的平均值裡，所有報警電話裡頭只有百分之0.3是重案要案，百分之30是騷擾類電話，百分之65是民事糾紛，百分之4.7是打架鬥毆之類的案子。
在這個比例下，再多熱情和認真都會被無情踐踏乾淨。
眼瞅着就要下班了，鍾露所負責接聽的電話坐機響了起來。她伸手過去虛握着電話聽筒，等到第二聲響起後，才迅速拿到耳邊接聽：“您好，這裡是110接警中心，請問有什麼事情可以爲你提供幫助！”
“110嗎！我報警，德育高級中學這裡有很多人打架。都用的砍刀，好幾十人在追砍一個學生，學生渾身都是血！快派人過來！”
鍾露從報警市民洋溢着興奮的語氣中，聽出了那一絲淡淡的畏懼和擔憂，多年工作經驗，很快就讓她判斷出了這次報警內容的真假。
對於德育高級中學她還是很熟悉的，杭州驕傲、最好的高中院校。出於接警對應手冊上的條理，她詢問報警者具體地址。
“你白癡啊，德育高級中學都不知道！什麼素質。”
得到報警者幾近諷刺的回答後，鍾露隨即聽見那邊掛斷了電話。便是此時，整個110接中心大廳裡，電話聲如同一起鬧情緒，全都響了起來。
連鍾露剛掛上的座機，也再次響了起來。當她聽見這位報警者訴說的情況，和前一位沒素質的男人幾乎一樣時，頓時就向指揮調度中心通報了情況。
她還不知道，整個大廳裡所有報警電話，都是爲同一件事情所發生的。
指揮調度中心在短短時間裡，就接到了接警服務中心N多通報。同一個地點，同一件事情，不可謂不浪費資源。
當班的警員們心中感慨着市民越來越熱心，通知離案發地點最近的街道派出所、區公安局派人手過去。坐鎮的負責人更是爲求穩妥，連帶着市局防暴中隊，武警中隊也給發了協助通告。
能讓接警中心電話爆棚的案件，明天一定會成爲市內個大報紙電臺電視新聞節目中的頭版頭條。如果處理不妥當，只不定就會鬧出多大的民怨來。
而如果處理得當，指不頂就是民意褒獎，單位嘉獎。雖然他的位子怎麼也不會出事，可這正是抓政績的好機會，但凡聰明點的人，都不會讓好事變成噁心事。
七八個街道派出所接到指揮中心的通知後，迅速召集起了當班的民警趕往事發地點。多則十來位，少則三四人。區公安分局也抽調起警力，趕了過去。
市防暴大隊的一箇中隊，市武警大隊的一箇中隊，全都動員起來。原本正在吃飯的武警防暴警們，蜂擁出食堂，頓時就讓軍事化營地裡鬧騰開來。
最先到達現場的，是街道派出所民警。四分鐘不到，五人就親眼見證了一幕真實上演的香港黑道仇殺電影。看得他們手腳發涼，心臟突突做響。
往日裡可以震懾羣邪的刺耳警笛，眼下屁用沒有。而幾個警察也沒那麼肥的膽子，在目前這樣規模的械鬥裡，衝上去抖威風耍大牌了。
還好這次領隊的警官有點經驗，馬上鑽回車，將情況通過車載無線通話機傳給了指揮中心。那幅正義凜然，痛心疾首的模樣，也讓大量圍觀羣衆減少了暗中咒罵和詛咒。
將心比心，都是那工資養家的，命有那麼好拼啊？真要光榮了，父母妻兒誰養？
後續趕到現場的民警，和區分局警員們很快就匯聚到了一起，雖然人數還處下風，但士氣和膽氣都上來了。而且戰局中也並非正常，要不然等他們來的這會工夫裡，就得帶鍬來收集王小宇的一塊塊身體了。
此刻，身處戰局中的王小宇身上起碼有二十多道傷口。雖然比上次的四五十道少了一半左右，可這次的傷口深度和傷害程度，一道能頂上次五道了。
之前引發戰鬥的失誤之處，此時已經不需要去懊惱了。王小宇喘着粗氣，充進血絲的紅眼裡滿是剛毅，腳下的步子雖然已經有些踉蹌，可依舊不曾改變與家相背的方向。
要不是心中死憋着口氣，他早就因爲流血過多而沉如了自我保護的昏迷狀態。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因爲歹徒倒下了，又有另一個歹徒補上來，而他只要倒下了，明天的世界就與他遙遙無期了。
且戰且退的王小宇也聽見了警笛聲，這聲音帶給了他動力和希望，同樣帶給了他放鬆和危險。剛纔那一瞬間裡，他身上就添了六到傷口。而且這六刀全算重傷裡的重傷，要不然，他還能撐上大半個小時。
不是他不夠鎮定，而是生的渴望太過無法忽視。他清楚的知道，眼前動手的百來號人，並不是今天對方全部人手，另有百來號人還沒趕過來。但警察們既然來了，那羣人就不會再出現了。
越來越重的眼皮還暫時擋不住視線，當王小宇看見那一溜黑色警用大面包車，帶着一溜軍綠色運兵大卡車呼嘯過來時，裂着無血發白的嘴脣笑了。
兩聲熟悉中帶着親暱的槍聲，在他耳邊迴盪。歹徒們這是終於HO不住了，慌亂的尋找方向四下逃逸。不少缺口咧咧的砍刀，就此被各自的主人拋棄。
王小宇緩緩坐到馬路上，已經綿軟發輕的雙手，再也握不住奪過來的雙刀。油滑的血液似的砍刀刀柄太過溼潤，其中有自己的，也有歹徒們的。
場面很混亂，圍觀羣衆發出驚呼躲避着迎面而來的兇手。防暴特警們兩兩成組，舉着朔料強盾追了過去，武警戰士也個個帶着鋼盔，舉着警用蒴膠棍散去追趕。民警們，則是四去抓捕受了傷的歹徒。
還好交通一直處於癱瘓狀態，要不然車禍率要上升好些個百分點。
“如果能放開手腳，我能殺光他們。”這是王小宇閉眼前，最後一個劃過腦海中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