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的深藏不露,讓國師大爲震驚。
他想起獨孤蓁召喚百鳥的時候,蘇嬤嬤一直在身邊,而且,雖說獨孤蓁是太子殿下找來的人,但是,她出入慈心宮的次數比與太子在一起的次數還要多,這會不會獨孤蓁是皇太后找來的人?而獨孤蓁背後那位高人,就是蘇嬤嬤?
不過,他隨即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斷,蘇嬤嬤只懂得周易卜卦和武功,道術是不懂得的,慈心宮長年累月有前朝亡魂,蘇嬤嬤若是精通此道的人,早就該驅散出去,因爲,女子以陰護體,亡魂在慈心宮,會損耗皇太后陰氣,蘇嬤嬤若知道,斷不會坐視不理的。
只能說,她武功很高,畢竟當年是與皇太后一同從武林中來的人,加上武林中懂得周易推算和梅花術數機關的人很多,蘇嬤嬤懂得也不奇怪。
而由此可見,那獨孤蓁也是不懂得道術的,否則,她住在慈心宮,應該會讓慈心宮清靜無擾,絕不讓亡魂四飄。
如此說來,這兩人都是那位高人擺在皇宮的棋子?
國師思慮之間,便已經來到正殿了。
他正了一下神色,隨着蘇嬤嬤進入殿內。
皇太后坐在高座,眯起眼睛,神情極爲悠然。
聽到腳步聲,她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爲了一句,“蘇嬤嬤,是國師來了嗎?”
國師心中一驚,莫非今日她們已經算到了他的到來?若是這樣,不得不說蘇嬤嬤的卜卦精準度真的很高。
蘇嬤嬤淡淡地掃了國師一眼,含笑道:“皇太后的聽力越發的好了。”
國師上前行禮,“微臣參見皇太后,皇太后萬安!”
“國師起來吧!”皇太后睜開眼睛,眼睛沒有焦距,“這眼睛瞧不見了,聽力和心力總是要好些的,國師也來過幾次,哀家聽得出他的腳步聲,這宮中,唯有國師走路,是不沾塵埃,輕若落葉的。”
國師心道:縱然不沾塵埃,輕若落葉,您還不是聽出來了麼?
“皇太后內功深厚,讓微臣敬佩!”國師由衷地讚歎,這倒不是場面話,身居深宮已久,榮華富貴加身,多少江湖俠客好漢因此耽於逸樂疏遠武功?難得皇太后一介女流,還保持如此良好的自覺性,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
“什麼內功啊?”皇太后笑着擺手,“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哀家已經許久沒有練武了,也不知道這手腳還聽不聽使喚。”
“皇太后虛懷若谷,讓微臣心折!”國師拱手道。
皇太后擺擺手,笑容忽地一收,問道:“國師今日是特意來慈心宮給哀家請安的?”
國師神色一凝,有些尷尬地道:“回皇太后,微臣今日來,其實是想與七小姐聊聊天的。”
“哦?”皇太后笑笑,“找阿蓁啊?她與皇帝有三日的約定,如今苦思爲哀家治療眼疾的方案,輕易不出房門,不過,若國師實在是想見她,哀家可以下旨傳召她過來的。”
國師連忙道:“不,不,
七小姐專心爲皇太后治療眼疾,勞苦功高,微臣不能幫上些許,已經心中惶恐不安,怎能再驚擾她呢?”
“國師又不是才知道七小姐在慈心宮是做什麼的,如今怕驚擾了,原先就不怕驚擾了麼?”蘇嬤嬤冷冷地道。
皇太后不悅地道:“蘇兒,怎麼說話的?”
蘇嬤嬤退回一邊,不再說話。
皇太后臉上的不悅褪去,換上溫和的笑容詢問國師,“不知道國師找阿蓁有什麼要緊事談呢?”
國師眸色擡起,神情悠淡,彷彿不甚在意地道:“回皇太后的話,並無什麼要緊事,只是那日見了七小姐召喚百鳥,甚至連青鸞都能召喚過來,心生敬佩,特來請教。”
皇太后一怔,略帶詫異地道:“國師這話說得不太對吧?”
國師神色愕然,“皇太后何出此言?”
“這百鳥,是阿蓁召喚來的麼?”皇太后神色便有些不悅了。
國師看着皇太后,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他是親眼看着獨孤蓁召喚百鳥的,此刻皇太后卻說不是她?
蘇嬤嬤神色冷傲地道:“國師真是糊塗,這獨孤蓁乃是一介民女,能召喚青鸞嗎?那日是皇太后壽辰,皇太后心慈感染天下,獨孤蓁只是傳皇太后法旨,讓百鳥前來賀壽,這便等同,皇上讓沈路去給國師下旨辦差,那麼,敢問國師,這能讓國師心甘情願前去辦差的人是沈路還是皇上呢?”
國師微微一笑:“自然是皇上,沈路只是傳旨之人。姑姑這樣解釋,我便明白了,謝姑姑指點!”
蘇嬤嬤不做聲,冷睨了他一眼,便安分地站立着。
皇太后嗯了一聲,臉正對着國師,“國師是個明白人,如今朝中局勢如何,相信不需要哀家多說,國師心中有數,修道之人,持天地正氣,而皇帝身邊,也需要賢德之人,哀家希望,國師是這位賢德之人。”
國師臉色一赧,道:“微臣受教!”
皇太后又嗯了一聲,繼續道:“每個人都要對自己說出來的話負責任,尤其國師是皇上重信的人,你該知道,你在皇上面前的一言一行,很有可能會影響這天下局勢,影響這家國性命,所以,哀家促請國師,慎言慎行!”
皇太后的語氣雖然極是溫和,卻一字一句皆針對國師,國師聽了,臉色一紅,羞愧至極,這些年來,他本着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宗旨,無論皇上讓他做什麼,他都少有拒絕的,其實,若深究起來,很多事情,不該是他這個修道人做的,可他已經習慣了不去想事情的本質,他入朝,本是爲了造福萬民,如今想想,他做的事情,哪一宗哪一件,是爲了蒼生百姓?
“微臣受教了!”國師慚愧地道,這一句“受教”,他今日連續說了幾次,但是唯獨這一次,是出自真心的。
“嗯,你去吧,哀家也累了,想休息會兒!”皇太后和藹地道,彷彿並沒發生過任何的事情。
國師紅着臉告退,心中惶恐不安。
國師出去之後,蘇嬤嬤蹙眉道:“您這樣說他,只怕他未必能領會。”
皇太后微微嘆息,“他會領會,只是領會之後會怎麼做,便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了,像這種有宗旨的人,其實還好對付,最怕是那些沒有底線的人,皇帝身邊這種人還少麼?”
“皇太后的意思是指三殿下?”蘇嬤嬤問道。
“不單單是他,皇后的孃家,高相國一黨,哪裡是好對付的?他們日夜算計,就是要皇上廢除太子。”
蘇嬤嬤若有所思地道:“您覺得,昭貴妃此人如何?”
“她與皇后關係很好,當然,再好的關係,也不過是互相利用,昭貴妃是不願意在這後宮生事,不願意得罪高相國一家,不願意得罪皇后,她是爲她的家族着想,想息事寧人。”
“只是若兩個家族聯手,只怕不得了,貴妃的哥哥又是禁衛軍統領,長孫家族武將甚多,只怕,會威脅到太子殿下。”蘇嬤嬤擔憂地道。
皇太后臉色有一抹森冷,“長孫統領忠心皇帝,皇后是挑撥不了,昭貴妃也無法左右,但是,長孫統領十分聽他父親的話,而長孫大人又極是寵愛昭貴妃,若皇后找昭貴妃結盟,昭貴妃與長孫大人一說,長孫大人保不準便同意了,長孫大人掌握兵部軍機,他兒子又是禁衛軍統領,率領十二萬禁衛軍,一旦存了反心,太子岌岌可危。”
“是啊,這眼看便要發生的事情了,皇后假意籠絡昭貴妃這麼久,等的便是這一日。”
皇太后甚是憂心,可眼下也無計可施。
她開始有些後怕,這身後這麼多事情沒解決,望鄉閣的殺手一到,她便要繳命,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如今,就算獨孤蓁能想到法子在三日期限之內治好她的眼疾,也無法阻擋望鄉閣的殺手到來了。
末央宮那邊,平南王夫婦也是心急不安地等待着阿蓁他們回來,他們夫婦都知道,此行兇險,能不能活着回來,還看兩人造化。
期限最後一日的早上,冷逍陽再度入宮。
他領着幾名侍從入宮,一來就直奔皇帝的正霄宮。
皇帝今日不早朝,所以早早便去了御書房看摺子。
冷逍陽遣走身邊的侍從,興沖沖地抱着一個錦盒去了御書房找皇帝。
沈路遠遠便見他滿臉喜氣地過來,笑道:“喲,王爺怎麼這麼早啊?”
“沈路,回頭賞你好東西!”冷逍陽歡喜的直起嗓子喊了一聲,“父皇,父皇,兒臣來了!”
御書房內傳出溫和的聲音,“來了就進來,嚷什麼呢?可把父皇嚇壞了。”
冷逍陽抱着錦盒便推門進去,興奮得忘記了行禮,把錦盒往御桌上一放,便神神秘秘地道:“父皇猜,是什麼東西?”
皇帝慈愛地看着他,“你就是送父皇一塊石頭,父皇都會開心的。”
冷逍陽面容耷拉了下去,有些無趣地道:“父皇是有透視眼嗎?一眼就看出是塊石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