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棋望着他,望了許久,望得樑漢文心中都有些發毛,她才站起來,道:“酒先擱在這裡,等我心情好些了,我再找你喝,喝酒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不該帶有悲傷的色彩。”
這話說到樑漢文的心坎裡去了,他站起來相送,“對,喝酒是件高興的事情,沒有必要弄得這樣傷春悲秋,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了。”
段棋看着他,忽然做了給了他一個熊抱,“樑漢文,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兄弟了,以後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誰欺負你,就是跟我段棋過不去,以後你被女人拋棄或者死爹孃,儘管來找我。”
樑漢文前半截很感動,後半截很抓狂,眸光木然地看着她,“真是……無言感激,做兄弟的,不說那麼多了,回去早點休息,以最好的狀態,去參加婚禮。”
段棋重重地點頭嗯了一聲,然後道:“好,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
她走出門口,忽然想起隔壁住着的女人墨冬,回頭問道:“隔壁的女人是誰啊?爲什麼獨孤蓁這麼重視她?”
樑漢文嘆息,“一個比你更可憐的女人。”
段棋愕然,“比我更可憐的女人?是什麼人?也是被人拋棄?”
樑漢文想了想,招呼她回來,“現在你既然已經決定忘記楚君憐,我也不妨告訴你,她叫墨冬,她纔是真正救楚君憐的女人,爲了救楚君憐,她把命都搭進去了。”
段棋吃驚地看着他,“你說什麼?她纔是救二爺的人,那雲飄飄是誰啊?”
樑漢文拉着她坐下,道:“好,我與你詳細地說說,但是,這件事情你務必保密,阿蓁自有打算,我信得過你,與你說說,不想隱瞞你,但是事關重大,你發誓,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此事。”
段棋舉起手發誓,“我發誓,今晚樑漢文跟我說的若我泄露給任何一人知道,我段棋不得好死,橫屍荒野。”
樑漢文聽了這毒誓,便把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段棋,段棋聽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都知道楚君憐是被一個人所救,也見過一個紅衣女子,但是紅衣女子的模樣在她腦海很是模糊,總是想不起來,當然她是不知道自己中了雲飄飄的迷魂術。
但是,她不知道其中竟然是這樣的艱難,阿蓁把墨冬穿越回去幫楚君憐報仇的事情都說給樑漢文聽,樑漢文也說給段棋聽,所以,當段棋聽到說墨冬因爲這個事情,而將面臨天打五雷轟魂飛魄散的下場之後,心頭的震駭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不敢相信,這個世間竟然有這樣不顧生死不顧一切的愛,而自己和墨冬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那雲飄飄,到底是什麼人?”段棋恨聲問道。
“阿蓁說,雲飄飄是墨冬的姐妹,而墨冬還不知道雲飄飄化作她自己去了楚君憐身邊,更不知道楚君憐將要娶雲飄飄。”
“她若是知道,該是怎麼樣的傷心啊?她的妹妹竟然這樣背叛她,與她用性命換回來的男子在一起。”段棋爲這個女子感到心痛。
樑漢文叮囑道:“這件事情你知
道就好了,千萬不要說,阿蓁說了,墨冬只有一年的性命,若讓楚君憐知道真相,知道墨冬爲了他而將遭受天雷轟打,不知道他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不過你放心,阿蓁不會讓雲飄飄得逞,會慢慢地逼走她然後收了她,但是前提是你不能說,免得壞了她的大事。”
事關楚君憐,段棋自然慎重而行,其實段棋辦事還是挺靠譜的,到底是漕幫的堂主,在江湖上也有響噹噹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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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過,如果是她,知道有一個男人爲了救她,而將要遭受這樣的劫難,她也會崩潰。
“我想見見她,可以嗎?”段棋沉默了一會之後道。
樑漢文道:“你只能在窗口看一眼,阿蓁說了,她現在不能受到打擾,否則,就連這一年的性命都沒了。”
段棋知道事情的輕重,“放心,我就看一眼。”
樑漢文帶着她來到墨冬的房子外,打開窗戶,讓段棋看進去。
墨冬一襲紅衣,青絲垂下,像一朵開在極地的紅芍藥,烈焰一般的美麗。
但是,她的皮膚是極蒼白的,面容清冽絕麗,連嘴脣都是白色的,白得幾乎透明。
她無法想象,這個女子到底遭受了什麼樣的苦難,爲了她心中所愛,本是修行幾百年的精魅,卻落得現在這個苟延殘喘的下場。
一襲的紅衣,撩動了她心底的記憶,她輕輕地掩上窗戶,與樑漢文躡手躡腳地離開。
“我似乎見過她。”段棋側頭想了一下。
樑漢文問道:“你見過她?在哪裡?”
段棋努力想了一下,“我記不起來了,但是她的樣子看起來很熟悉,尤其那一襲紅衣。”
“她一直都守護着楚君憐,所以,無意中被你看見也是有可能的。”
段棋回了房中,沒有喝酒,她心頭無法平靜,想坐一下冷靜一下才回去。
樑漢文陪着她坐,沒有說話,兩個傻乎乎的人就這樣坐了一宿,雞啼的聲音響起段棋才離開。
樑漢文去見了下墨冬,墨冬已經唸完了滅神咒,推門走了出去。
她站在廊前,對着樑漢文福身,“謝謝公子這幾日的照顧。”
樑漢文問道:“你沒事了吧?”
墨冬道:“沒事了,我想見見獨孤蓁,可以嗎?”
“你等會兒,我梳洗一下,她大概也還沒起牀……”
樑漢文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外面有腳步聲響起。
兩人看過去,竟然是穿着一身白衣的阿蓁,她穿得很薄,頭髮有些凌亂,像是剛起來的樣子。
“起來了?”阿蓁問墨冬,卻是看着樑漢文,“你一夜沒睡嗎?”
樑漢文道:“陪了段棋一晚上。”
“你去睡一下吧,我看看她。”阿蓁道。
“好!”樑漢文知道她要使開自己,要和墨冬說話,便回了房間。
墨冬看着阿蓁,她的面容依舊蒼白,全身沒有力氣,走幾步便覺得累,身子很冰凍,站在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
“進去說話。”阿蓁道。
墨冬
嗯了一聲,轉身回去了。
她坐在牀榻上,屋中的炭火已經熄滅,阿蓁往火盆裡添了些炭,兩指一捏,一道火焰從她手中升起,她在盆中一掃,火炭便燃燒起來,燒到通紅,她袖子一拂,火焰熄滅,留下通紅的炭,暖着屋中的空氣。
阿蓁坐在墨冬身邊,爲她診脈,然後道:“你如今和尋常人一樣,尤其這段時間,身體會很虛弱,注意保暖。”
“嗯,謝謝!”墨冬掩住眼底的情緒,輕聲道謝。
阿蓁整了一下袖子,望着墨冬,“我今日來,是有些話想跟你說的。”
墨冬眸色一閃,“說!”
阿蓁再整了整袖子,這是沒有意義的動作,只是她在思量該怎麼跟她說,因爲,這件事情對墨冬來說,一定是個打擊。
而又不能不跟她說,有些事情,做好心理準備總比到時候忽然知道要好,這是一個打擊。
墨冬也發現了她這個動作,她神色一斷,道:“你說吧,沒有什麼打擊我是受不了的。”
阿蓁嗯了一聲,“是這樣的,楚君憐要成親了。”
墨冬的臉有片刻的僵冷,她的雙手像是沒有地方放,一個勁地在膝頭上搓着,口中喃喃地道:“天氣確實冷,很冷很冷。”
然後,她看着阿蓁,道:“那是好事,恭喜他。”
阿蓁見她這樣,心裡反而更難受了,“這事兒你是必須要知道的,我不想瞞着你,因爲,你以後總會和他見面,你要接受這個事實。”
墨冬嘴角浮起一朵微笑,“是啊,能相見就好,沒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她的聲音空靈,彷彿從天空傳來一般,尾音有些顫抖,“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小姐這樣好福氣呢?”
阿蓁道:“這位幸運兒叫雲飄飄,是蛤蟆精。”
墨冬的眉心突突地跳了幾下,怔怔地看着阿蓁,眼底有些怔然,“你說,蛤蟆精?”
“是的。”阿蓁看着她,“但是,我相信雲飄飄不是她的真名,你或許會知道的。”
墨冬的臉色本來就已經蒼白,剛纔生了炭火,臉上纔有了一絲血色,而如今阿蓁看着她臉上的最後一點血色迅速褪去,慘白一片。
她的脣幾度開啓,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來,“小景?”
阿蓁點點頭,“不知道,但是,她說,是她救當日救了楚君憐,楚君憐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娶了她。”
墨冬身子搖搖欲墜,整個人幾乎暈倒,她想笑,但是怎麼都笑不出來,終於,擠出一個比哭更難受的笑,“她救了他?”
阿蓁淡淡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在松竹苑湖底這麼多年,蛇精都找不到你,爲什麼忽然會找到你?”
墨冬雙眸駭然,搖搖頭,牙齒咬住了下脣,有鮮血溢出,她用全身的力量去壓制自己的情緒,眸光兇狠而猙獰,終於,她一拳打在牀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牀沒有絲毫的損傷,但是她的手骨卻裂了,破了一大道口子,鮮血直流。
阿蓁不做聲,抽出手絹爲她包紮,“不必她激動,事情都已經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