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高相國才平息了情緒,緩緩地坐下來,冷笑一聲道:“你如今做事,真是越發叫我失望了。”
包屠天嘆息一聲,“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受掌控了,包某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他於是把事情的始末告知了高相國,從獨孤蓁來到漕幫之後的種種,鉅細無遺,都說與高相國聽。
高相國聽了之後,冷冷地道:“事情並非是一開始就不受掌控,是你們把獨孤蓁抓來之後,事情才變得難以收拾的,你是千不該萬不該讓獨孤蓁代表漕幫啊,就算這是她的要求,可你們鹽幫死了人,有拒絕的權利,獨孤蓁身份背景複雜,一旦牽涉進此事,勢必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這其實就是沈家豪的詭計,他故意利用獨孤蓁與鹽幫談判,開始的時候,獨孤蓁一口咬死段棋沒有來過,你們就該另想法子,而不是教訓她一頓,這不,弄出這麼個事情來,瑞郡王世子死了,長孫老匹夫那邊也知道我們的行事手段,你能保證長孫清源不會回去跟他說嗎?哎,這一次真是被你攪壞了大好機會啊。”
包屠天聽他這樣分析,也亂了心神,“那相國大人認爲眼下該怎麼做?把獨孤蓁的屍體偷偷埋葬瞭然後對外宣稱她已經離開,這樣可以嗎?”
高相國怒道:“這麼多人看着她進來醇香樓,你說她離開卻無人看見,有說服力嗎?”
高相國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事情,臉色陡然發白,他壓低聲音對包屠天道:“本相曾聽皇后說過,皇上如今命人嚴密監視獨孤蓁。”
“什麼?”包屠天這一次是真的嚇得腿肚子發軟了,“皇上爲何要監視獨孤蓁?”
高相國神色凝重地道:“皇上如今病重,而獨孤蓁醫術高明,本來承諾過若她治好皇太后的眼疾,便讓她御前診治,只是,皇上對她始終是不信任,怕她是太子的人,所以,命人嚴密監視她,看她和太子有無私下往來,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麼,獨孤蓁在鹽幫內的一舉一動,怕是瞞不過皇上,而如今……”
“但是這兩日,醇香樓並無陌生人出現過,醇香樓巡視嚴密,應該不會有錯的。”包屠天道。
“或許是在醇香樓外監視,如果是這樣還好些,至少,皇上如今還不知道獨孤蓁已經死了。”
包屠天覺得頭皮發麻,想不到獨孤蓁竟有這麼多人看重,如今人死了,該怎麼向皇上和皇太后交代?
皇太后那邊是不用管的,但是皇上這一關卻不好過啊。
韓立沉思了許久,問道:“皇上懷疑獨孤蓁是太子的人,那麼,獨孤蓁是不是太子的人呢?如果是的話就好辦了。”
“就算不是,也肯定有來往,獨孤蓁與平南王妃來往甚密,這其中怕是有貓膩。”高相國道。
“太子如今在京中嗎?不妨命人故意泄露消息給太子,讓太子來醇香樓救人……”韓立壓低了聲音,把剛想到計策說了出來。
高相國聽得眉開眼笑,讚賞道:“韓先生果然機智,若鹽幫沒了你,真沒
今日的成就啊。”
說罷,他也看着包屠天,“包兄,好好重用吧,鹽幫能不能再攀登巔峰,就看你與韓先生的互相配合了,一文一武,若能配合得好,要取漕幫,便等同是探囊取物了。”
韓立正要說幾句謙虛的話,卻陡然感覺一道灼人怨毒的眸光射過來,他擡頭看,只見包丕子站在門外,面容冷凝,眸光嫉妒地盯着他。
他面容一正,道:“謝相國的誇獎,韓某隻是出謀獻策,真正辦事的人還是幫主和二當家。”
高相國卻擺擺手,“二當家這一次可就有些魯莽了,若不是他帶回獨孤蓁,這事兒也不至於有今日的田地。”
韓立心中無奈,高相國兀自只怕是不瞭解包丕子的性子,這話當着他的面去說,只是不知道他會因爲嫉恨而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高相國走後,包屠天迎來了一連串的“騷擾”。
而這些人,都是爲了獨孤蓁而來的。
其中,有望鄉閣閣主六月,有武林盟的副盟主秦芳哥,有丐幫的新任女幫主林淵,武當派的沖虛道長,還有峨眉山的滅頂師太。
而其中也不乏皇親國戚,靜王,安寧候,連大長公主的駙馬也來過,這些人都是找獨孤蓁。
每來一個人,包屠天的腿便顫抖多一次,但是,都是以同一個理由打發走,這個理由極其蒼白,就是獨孤蓁暫時不見任何人,只想專心處理好與鹽幫的紛爭。
於是,這話換來的,便是一句句的“我明日再來”,而包屠天更明白,所謂的明日,還有後日,大後日,相信未來這幾日,醇香樓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
而這些人,都是不好打發的,必須好言相勸,若弄不好,隨便一個發難,都有鹽幫好受。
而包屠天與韓立也明白,他們這些人來,說的只是要見獨孤蓁一面,但是,卻是爲兩幫的矛盾來的,一個個出面,其實就是給鹽幫施加壓力,若鹽幫不與漕幫妥協,他們不會袖手旁觀。
包屠天實在是不明白,這些個響噹噹的人物,爲什麼竟都願意爲了一個獨孤蓁出面。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那就是原來獨孤蓁還有一個名頭,鬼醫。
鬼醫是什麼定義?鬼醫可以起死回生,若這個時候能幫到鬼醫一把,這份情鬼醫記下了,日後誰家有患上個不治之症或者是被打個重傷垂危,也好請鬼醫出面醫治。
而今日來的,有大部分是家中已經有病人了,武林中的大幫派,誰沒幾個前輩受過重傷?武林幫派的爭奪戰從來都是殘酷的,死了倒也乾脆,可那些被挑了手筋腳筋廢了武功可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當事人想死,家屬或者弟子不讓,這便是長期的痛苦,武林中但凡有點名氣的大夫,都深受尊重,更不要說鬼醫了。
一整日包屠天疲於奔命,口水都說幹了,臉皮都笑得僵硬了,才換來片刻的寧靜。
“命人通知太子了沒有?”這種日子實在是折磨,他不能再多熬一天。
“太子出城了,去向不明!”韓立道。
“平南王那邊怎沒風聲?按理說,他也該來的。”包屠天倒不是說希望平南王來,但是平南王是最該來的人。
“這倒是有些奇怪。”韓立不明所以。
包丕子今日見了這麼多人,總算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之前他輕視獨孤蓁,想着一介民女,不過是被皇上封了個粵南縣主,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但是現在看來,她還真的是了不起啊。
所以此刻聽了包屠天與韓立的對話,他道:“都這麼多人出面了,平南王也不必走這一遭了。”
包屠天苦笑道:“若太子不來,這一次還真收不了場。”
一名幫中弟子進來稟報,“幫主,梁氏帶來了。”
包屠天眼底閃過一絲暴戾,冷冷地對韓立道:“你去處理,留她一條性命,但是……”他停頓了一下,語氣陰森恐怖,“要她這輩子都記住這個教訓。”
“是!”韓立拱手應道。
包丕子急於立功,道:“大哥,這刁婦着實可恨,不如便讓我親自去對付她吧。”
“不必,”包屠天冷冷地道:“你繼續去打探太子什麼時候回京。”
包丕子自討沒趣,只得狠狠地剜了韓立一眼,退了下去。
梁氏被安置在一家密室內,對比起樑漢文與獨孤朗的好待遇,她也算是悲慘了。
她是被丟進去的,密室裡只燃着豆般的油燈,只能僅僅照亮她眼前的地方。
密室之中,有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臭得叫人慾吐的味道,彷彿是腐肉的惡臭味,讓人聯想到屍體。
梁氏渾身打顫,驚懼從腳板底竄起,穿透心臟直達頭皮,她剛剛還在午睡,然後被人闖進來抓住她就走,她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
正在她驚魂未定的時候,密室的門被推開,發出“咿呀”一聲沉悶的響聲,嚇得她整個跳起來,驚慌地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道身影緩緩地走進來,因燈光昏暗,她縱然眯起眼睛,也沒能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密室中有一張桌子,桌子旁邊有兩張凳,韓立坐下來,含笑道:“坐下來說話。”
梁氏這纔看清楚他的模樣,見他長得一副書生面容,斯文秀淨,臉上有盈盈笑意,一臉無害的樣子。
梁氏的膽子壯了一些,聲音發尖地問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抓我來這裡?”
“噓?”韓立伸出食指,在嘴脣上豎起,“不要叫,來坐下說話。”
梁氏坐下來,臉色有些發白,指尖微微顫抖,盯着韓立,“你們抓我來這裡做什麼?”
“是獨孤夫人吧?”韓立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
“是!”梁氏敵意地看着他,“你認識我夫君?”
韓立笑着搖頭,“不認識,只是要確定一下有沒有抓錯人,要知道,現在的手下,辦事特別不牢靠,若抓錯了人,可就不好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