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陽聽得此言,展顏一笑,彷彿那日,他剛剛牽着她的手,眉梢眼底都是歡喜,“那樣,我便無悔了。”
阿蓁想到他會在受盡五雷轟打之後再跌入三途河,想到他的處境,心便彷彿在火上烤一般,又熱又痛,可又沒有半點的辦法。
她想也不想,抱住他,聲音已然哽咽,“不,冷君陽,不要這樣做,我們想個辦法,把你母后從三天如何救出來,你這樣做,對誰都不好。”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緩緩地閉上眼睛,彷彿是在享受着這片刻的溫暖。
“你有把握救她嗎?她是被人下了邪術,甚至現在,她在三途河這般執着,也是受邪術影響,只有殺了敬貴妃,她才能夠得到救贖,而且,就算她願意離開三途河,但是她在濘口處,你有辦法帶她離開嗎?阿蓁,我沒有辦法,你也沒有辦法。”
阿蓁心頭百轉千回,愁思翻轉,如今知道她是受邪術控制,邪術可以解開,但是,濘口確實是一個問題,以她的力量不能帶她離開,至少,現在她沒有這個能力。
“如果合你我之力呢?或許可以帶她離開濘口。”阿蓁道。
“不,”冷君陽收緊了手,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幽幽地道,“沒有辦法,我知道你能解開邪術,但是,不能帶她離開濘口,身爲人子,我怎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受苦?若我一直都沒有辦法,那就算了,可我如今知道自己可以改變這一切,我不能不做,希望你能理解。”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能讓你這樣做。”阿蓁摟緊了他,心頭的恐慌越發增大,他越是這樣說,她便覺得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我已經決定了。”冷君陽口氣雖然很輕,但是,語氣中的斬釘截鐵卻是不容置疑的。
阿蓁心頭涼了一片,慌亂之中,她忽然想到一個人,“不,我們還有辦法,我們可以找龍女,只要找到龍女,就能過救出你母后,她可以助你母后離開濘口。”
“龍女?”
冷君陽放開她,有些疑惑地問道:“我聽你說着龍女許多遍了,她到底是什麼人?是龍?”
阿蓁拉着他坐下,舒了一口氣,想到這個人,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唯有找到龍女,求得她的幫忙,這死亂的結才能解開。
“龍女,不是真龍,只是姓龍,你或許沒有聽聞過她,但是三界之中,天界地府都知道她。她是盤古精魂所化,執掌三界法度,五百年一任,有至高無上的法力,天下間,幾乎無她們辦不到的事情,只要她出手救你母后,你母后就一定能夠脫離三途河。”阿蓁幾乎是一口氣便把龍女的事情說了出來。
“竟然有這樣厲害的神仙?”冷君陽詫異地道。
“不是神仙,龍女不是神仙,是人。”
冷君陽更是詫異,“人?人怎能有這樣高深的法力可以執掌三界法度?如果有比她法術高強的神仙犯了法度,她又如何處置?她一個人總不能奈何神仙吧?”
阿蓁笑道:“不,沒有法力比她高的神仙,我剛說了,她們都是盤古精魂所化,盤古有開天闢地的能力,作爲執掌三界法度的龍女,她們有專門剋制神仙妖魔的法術。”
冷君陽覺得不可思議,“你不是騙我吧?”
阿蓁見他已經有幾分相信了,遂繼續勸道:“我沒有騙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而且龍女鬧過地府,你也知道的,地府束手無策,甚至連追究都不敢,可想而知她的厲害之處。你母后有她相救,一定可以無恙,至於你說冷逍陽中毒一事,我也知道了,憑我的醫術,一定可以救他的。所以,你信我一次,或者給我點時間,如果我做不到,你再穿時空回來殺了敬貴妃也不遲,是不是?”
阿蓁這句話讓冷君陽的心思動搖了,他想起上次去地府的時候,龍女斷了地府的橋,地府等的人只能是商討對策如何修橋,卻沒有想過如何找龍女算賬,可見龍女是有大能耐的人。而阿蓁的醫術,他是相信的。
他沉默了一下,擡起頭道:“好,我信你一次。”
阿蓁聽到此言,鬆了一口氣,看着他說:“相信我,我可以的。”
冷君陽點頭,“只是我約了母妃今晚三更,爲防她等到三更天,我們先去告知她一聲。”
“也好,反正她也見過我們了。”阿蓁本是想着不要再見旌德皇后了,因爲不管如何,他們都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但是,既然他放棄了要殺敬貴妃的念頭,就隨他任性一次,他大概是想念那時候的旌德,那時候的他的母后,讓他見見吧。
兩人等天黑便潛入梅園,想着趁旌德皇后回寢宮休息的時候偷偷地出現,交代一下來歷便算了。
只是,剛到梅園躲在北角上,便見一人領着幾名宮人走進來。
阿蓁的角度看過去,比較遠,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只能知道是個女人,身穿一襲白色衣裳,披着狐裘,步伐從容。
阿蓁開始以爲是雲清嫵,但是想着雲清嫵說過在旌德自盡前的半年她都不在京城,那就斷然不是她了。
阿蓁暗自疑惑,聽雲清嫵說,旌德皇后最後這些日子都是深居簡出的,連身爲皇后的職責都不太履行,這大晚上的,誰還來看她呢?
阿蓁正奇怪着,倏然覺得身邊的冷君陽有一股子殺氣騰起,她回頭看他,見他死死地盯着那白衣女人,阿蓁頓時便明白來人是誰了。
是敬貴妃。
只是,不是說敬貴妃和皇后沒什麼來往嗎?連她的兒子在皇后宮中,都不願意來看,怎地這大晚上的找上門來?總該不會是來請安的吧?
冷逍陽拉着她,從北角的狹縫裡鑽了進去,旌德皇后剛剛哄完孩子睡覺出來,殿中並無幾個人伺候。
兩人躲在屏風後面,靜靜地等待着。
“娘娘,敬貴妃求見!”屠姑姑走了進來,神色有些幾分擔憂。
“讓她回去吧。”旌德皇后坐在妝臺前,有宮女上前爲她梳頭,她已經
沒有化妝,頭髮也只是簡單的挽起一個髮髻,沒有多餘的裝飾。
她接過宮女的梳子,靜靜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梳理着順滑的三千青絲。
“是!”屠姑姑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出去,卻見敬貴妃已經走了進來,並把她帶來的宮女留在了殿外。
“皇后娘娘還沒就寢,怎就不願意見見我呢?”敬貴妃的嗓音很是清潤,阿蓁從屏風裡偷偷地探頭出去,見她髮髻巍峨,面容白皙透亮,傅粉施朱,妝容精緻,神態淡然安靜。
而阿蓁發現,她的面容和旌德皇后竟有四五分的相似,這是冷子昊會專寵她的原因嗎?因爲她面容像旌德,所以,失去了旌德的心便在敬貴妃身上找安慰。
她徑直便走到椅子上坐下來,微微擡眸,瞧了旌德皇后一眼,“聽聞皇后娘娘身體欠安,我特來看看。”
“有心了!”旌德見她進來了,神情不變,也沒有說要讓她離開,只是依舊靜靜地梳理着她的頭髮。
“娘娘是哪裡不舒服?”敬貴妃問道。
旌德皇后沒有回答,只是命屠姑姑端來茶水。
屠姑姑知道她要遣走自己,便領着宮人出去了。
旌德皇后放下梳子,轉身望着她,口氣十分平淡,“如果你是來看逍陽的,本宮會很高興,不過你應該白天來,他已經睡下了。”
敬貴妃淡淡一笑,“我並非來看他,要看他隨時都可以。”
“但是,這些年,你與他避而不見。”
“有什麼好見?我知道皇后對他很好,這就足夠了。”敬貴妃神色沒有半點內疚,說起冷逍陽也沒有什麼神色的變化,但是阿蓁卻從她眼底裡看出了一絲厭惡。
阿蓁實在不明白,她爲什麼如此討厭自己的親生兒子,自己身體裡掉出來的骨肉,就算不愛,也不該這般厭惡。
旌德轉過身,沒有再看她,“那麼,這梅園便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敬貴妃微微一笑,“這宮裡,便沒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該去的。”
語氣很平靜,但是卻充滿了挑釁。
旌德皇后卻不生氣,只淡然一笑而過。
敬貴妃起身,長長的裙裾掃過潔白的雲石地板,她走到旌德皇后身後,取過妝臺上的梳子,望着鏡子中的人,說:“人人都說我與娘娘相像,只是仔細看看,哪裡有半分相像?只怕,是娘娘讓人傳出去的話吧?是不是覺得如果我長得像你,那麼便可以證明皇上是因爲深愛你才與我在一起?”
旌德望着鏡子中的敬貴妃,“像嗎?眉目之間確實是有幾分的,但是,像不像又有什麼打緊呢?他愛誰,不愛誰,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你覺得是我命人出去傳話的,你高興就好。”
“都說昔日皇上很愛娘娘,只是不知道,皇上已經多久沒有踏入梅園半步呢?娘娘用冷落來挽回皇上的心,只怕要失敗了。”敬貴妃十分惋惜地說,彷彿是真的替旌德委屈。
旌德皇后只是笑笑,並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