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怎會不知,昨日只因爲他放任寧承玉拿走了夜明珠,就遭受如此劫難,今日,寧承玉何止是要一個瀚海明珠,他是不知道清河郡主留下來的財資有多少,但那可是曾經豔傾大梁的郡主啊……鎮國侯府這幅門面,都是清河郡主一身掙來的。
寧承玉漫漫等了半天,看着王管事冷笑道:“怎麼,王管事連這點事也辦不成嗎?”
王管事顫聲就跪下了:“大小姐,奴才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求您放過奴才、不要爲難奴才了……”
寧承玉今日此舉,那活生生不是要搬空半個庫房,這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他一個奴才還能有命在嗎?
寧承玉朝後退了一步,看着他:“王管事這是做什麼,你既然是這庫房的管事,想必深得夫人倚重了。便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想必夫人也會替王管事你兜着的。”
這話讓王管事更加苦澀,左小婉到底會不會替他兜着,看昨日就知道結果了。
寧承玉冷眼看着他,她就是要讓他知道,跟錯了主子,會是什麼樣下場。
衝着他昨日膽敢告狀,承受的苦果就是他自找的,左小婉何嘗會爲了一個奴才勞神費力。
王管事只能繼續哀求,期望這位冷硬心腸的大小姐能軟下心:“奴才不過是剛調來這庫房當管事,實在是不知道郡主當年曾留下過何物,況且這庫房的鑰匙如今也不在奴才的手上,昨日、昨日已是被夫人拿走了……”
這番話說的甚是痛苦,倒也不是虛言,左小婉那樣精明的人,一看寧承玉有所威脅,立刻就連唯一的庫房鑰匙都從王管事身上收走了,就是要讓人什麼都找不到。
寧承玉冷笑,看着那緊鎖的庫房門。片刻後,她後退一步:“杏兒,把門砸開。”
王管事勃然變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寧承玉身後的杏兒已經冷哼了一聲,脣角翹起,一邊捋起了袖子:“是,大小姐。”
王管事顧不得屁股和腿上的傷口一陣陣疼,扯着寧承玉的衣裙就喊:“大小姐、這萬萬不能!您砸了門,讓奴才如何交代!”
寧承玉眸中劃過一陣嫌惡,但片刻,她已讓杏兒停手,對那王管事說道:“我也不爲難你,只要你在明天之前拿到鑰匙,將這庫房門好生的給我打開,從此便沒你什麼事。若明天你不能,想來什麼下場,王管事你也該清楚。”
王管事渾身一冷,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寧承玉話語中的未盡之意他一下子就體會出來了。
本以爲得到重用,來當個管事是青雲直上,日後好不威風得意。誰想不過纔來兩天,管事的凳子都還沒有坐熱,輪番被這府中大小姐威脅,還被狠狠打了頓板子,如今更是連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如今的王管事,是萬分悔青了腸子。
他收着冷汗,顫聲道:“多謝大小姐……奴才,明白。”
寧承玉再深深看了看他,轉過身,對杏兒等道:“走。”
王管事一番驚嚇,已是什麼都明白了。他當即就咬了牙,彷彿看
到了這短短一天時間自己僅剩的後路。
話說杏兒也是到後來才慢慢明白了寧承玉這一番行爲的用意,明白過來後,當打聽到王管事向左小婉請辭的事情時,立刻就回報了寧承玉:“大小姐,那王管事果真是收拾了細軟,連夜出府了。想來也不敢再回來。”
這一番敲山震虎,收到的效用,敲得是隱藏在山中的虎。這侯府的所有下人是時候該曉得,得罪了大小姐的,都要捲鋪蓋走人。甭管是夫人提攜的,還是老爺提攜的,只要得罪了大小姐,都沒有好果子。
王管事這奴才倒還不算笨,舉凡奴才,都懂得明哲保身。鎮國侯府這潭水,說淺不淺,他已經吃夠了教訓,哪還敢再撞在槍口上。
以後這府裡做事的,凡事想要心向着左小婉的,都得掂量着辦。奴才本身就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多一些,如今誰又敢真的對左小婉掏心掏肺,這位夫人前腳用人後腳踹,過河拆橋的狠手段用的精深。有一個秦媽媽,再來一個王管事,前車之鑑歷歷在目,衆人也都該自此清楚了。
且看被寧承玉收在院子裡的奴才下人們,哪個不臉上生光長臉,一時間最好才明白,大小姐纔是這府裡值得依附的大樹。
左小婉目光淺薄,且性情傲慢,她眼中根本不會把侯府的下人當做一回事,更意識不到這些內裡的東西。她自以爲一切還在握,實際寧承玉就是要讓她失盡人心,等所有下人的心都不再向着她,看她這個侯府主母,還怎麼管家。
左小婉以爲將寧承玉留在侯府中是一招好棋,寧承玉就要讓她知道,只要她一日待在府裡,就絕對不可能會仰她左小婉鼻息。
但左小婉畢竟也不是好糊弄的,王管事的倉皇逃竄,沒能徹底激怒她,相反,左小婉一番思忖之後,主動將庫房的鑰匙,交給了寧無求。
這下,兩廂都討不到半點好,寧承玉要盤點清河郡主財資的事情,也擱置下來。這一局算是兩廂平手。
長壽宮門外,祁夜攏袖,在宮門外來回踱步。
宮外的宮女奴婢,都不敢去打擾這位靜默的東宮,人人屏氣斂聲,佯裝自己不存在一般。
良久,執着拂塵的劉公公走了出來,祁夜含笑道:“太皇太后,還是不願意見我?”
劉公公臉上露出爲難的笑:“實在是難爲殿下久候了,咱家已經回稟了太皇太后,只是太皇太后近來抱恙在身,太醫一直囑咐太皇太后好生將養,太皇太后也並非有意不見殿下,還請殿下寬心。”
祁夜在宮門外沉默良久,忽地笑道:“還煩請公公再進去通傳一聲,就說本宮擔憂她老人家身體,請太皇太后務必一見,否則本宮心裡,無論如何不安。”
劉公公面露疑難之色,片刻之後,見祁夜始終含笑望着他,想是也知道拒絕不了堂堂東宮殿下的請託,只得嘆息一聲:“殿下請稍後,容咱家再去說說。”
進入內殿之內,太皇太后好端端地坐在鳳椅上,結果尋姑姑遞過來的茶盞,正輕輕啜了一口。
尋姑姑一眼看見劉公公又進來了,自然心中有數。
劉公公雖然進了內殿,但是一眼看見太皇太后的身影,立即又露了怯色,站在一邊不敢近前。
畢竟已是得了明確的吩咐,再這般進來打擾,實在恐招惹了鳳顏。
尋姑姑等太皇太后喝了茶,含了一絲淺笑說道:“東宮殿下想必還在外頭,太皇太后真的忍心讓殿下一直等下去嗎?”
太皇太后眉峰一動,這纔看見進來的劉公公,眉目間隱現怒氣。
尋姑姑知道,自己提的這一句,這要是換了旁人,怕是太皇太后必然要大怒了。饒是如此,太皇太后依然在壓抑着火氣,看向劉公公說道:“又進來作甚?哀家的話沒有聽到嗎?讓他立刻離開哀家的長壽宮!”
這纔是太皇太后的原話,毫不客氣,直接下令驅逐祁夜。
但是劉公公作爲奴才,自然不敢直白地對祁夜說,適才纔有了方纔那一番還算體面之語。
劉公公擠出笑,硬着頭皮上前回稟道:“東宮殿下擔憂您的身子,說若是不親眼來看看您,實是放心不下。”
太皇太后冷冷道:“放心不下?他有什麼放心不下?”
話音落,宮門口傳來一聲笑語:“皇祖母,看來真是對孫兒有極深的誤解了。”
身影緩緩進入,祁夜竟然含着淡笑,慢慢地從宮門口走進入了內殿之中。
太皇太后立刻眼皮一跳,怒氣上臉:“誰容許你進來的?!”
聲音怒極也威,旁邊的劉公公整個抖了一下身子。尋姑姑也有些詫異,祁夜竟然就這般走進來了。
祁夜面對太皇太后明顯的怒意,面上依然維持着淡笑,已經一撩起下襬,跪在了地上:“孫兒叩見皇祖母,皇祖母長壽安康!”
尋姑姑見祁夜一副平常的樣子,也暗暗勾了一下脣角。
太皇太后卻豈是那麼容易平息憤怒,直視着地上的祁夜:“你還有臉來哀家的寢宮,哪個給你借的膽子?”
祁夜只是跪在地上,沒有太皇太后吩咐,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太皇太后看着他一言不發的樣子,卻是不由得更氣,對着劉公公說道:“去看看是哪個混賬奴才放他進來的、給哀家全部拖出去杖斃!”
劉公公此時懊悔也遲了,祁夜這時候才擡起頭看了一眼,慢慢開了口:“那些奴才們到底也不敢阻攔孫兒,孫兒要進,他們也是左右爲難。皇祖母就不要爲難他們了。
太皇太后不怒反笑,盯着祁夜道:“你還有心替別人求情?祁夜啊祁夜,看來你對自己的問題一片坦然,毫無愧疚之心吶?“
明白的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在說什麼。祁夜更是明白。正因爲明白,他今天才會跪在這裡。
祁夜的面容更加柔和,他溫言地看着太皇太后說:“皇祖母。”
這聲皇祖母沒有打動太皇太后的心,付出的多,纔會明白失望的痛,她盯着祁夜:“說,是你找皇后、阻礙了哀家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