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街上原本最熱鬧的街角便是旺門茶樓所在,後因着五皇子派人封鎖的關係,旺門茶樓一度開始走下坡路,漸漸低迷。
此後,其周遭的幾個茶館倒是瞬間火了起來,以“竹香茶樓”爲首,每日想着各種招攬賓客的方法。
竹香茶樓的三樓爲特設的雅座,一整層總共有十八間房,最左端的雅座一和雅座十是相對着的,蕭豐良和趙興的腳步皆停在了雅座一門口。
“三少爺,殿下就在屋內等着您,請進吧。”趙興做了個“請”的姿勢,送了蕭豐良進去,緊接着動作迅速的便將門關上了,動作極其細微的看了一圈兒走廊,確認沒人了,這才動作輕快的打開對面雅座。
夏明遠正自斟自飲品嚐着美酒,一見推門而入的人,頓時愣了愣,“羅恆,你還是把臉換回來吧,讓我對着你現在這張臉,我這酒還怎麼喝的下去?”
上官羅恆哈哈一笑,運着內力一調試,身體瞬間變回了自己的模樣,“恩,這下舒服多了,不是說那個蕭豐良很狡猾的嗎?在我看來很容易騙啊~~”
“你少在這兒討乖賣巧了,若不是孫堯在前頭鋪好路,你會這麼順利?”
“這可都是我妹子的想法,跟你也是沒有關係滴……”上官羅恆滿臉自得,從夏明遠手中接過酒罈子,豪爽的替自己也斟滿了,“看蕭家人一眼,夠我少喝幾口酒的,真是倒胃口。要趕緊補回來……”
“挺一挺就過去了,還好羅漪事先想好了,讓你找人在城外先上演一場暴民砸馬車的場景,不然太子說什麼也不會上孫堯馬車的,也就沒有以後這麼順利了,不過對面雅座裡的那倆人精可是湊到一起了,你確定不會穿幫?”
“暫時還不會。他們兩個各自都有事情要談,太子回來了,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再說了,孫堯馬上就會過來。不會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時間,那個叫趙興的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不過是喝了幾口我特地爲他釀製的酒,睡了會兒,還有夏明昭帶來的那些護衛,個頂個的廢材,全部被我料理了。就等着孫堯的收官大戲了……”
兩人相視一笑,酒杯碰觸發出清脆聲響,隨即皆一飲而盡。醇香的美酒在口中還沒散去味道,走廊中便再次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孫堯邁着大步走在前頭。腳步很快,說話聲音卻壓得極低,“太子殿下,這就是下官送您的大禮……”話說完,人已經到了雅座一門口。
“這?”太子剛一揚眉要說什麼。孫堯卻已經做了個噓的手勢。
走廊中頓時雅雀無聲,連同太子身後跟着的一衆護衛皆斂聲屏氣的。
太子終究皺眉壓低聲音道,“孫堯,你這是在演哪出?”話剛說出口,耳邊卻已經飄過雅座一中兩人的對話,“你說太子進城之前跟人接觸過?是誰?”
這聲音旁人或許辨別不出來,但熟悉此人的太子是絕對聽得出來的。
“夏明昭?”太子怔了一瞬。繼續側了側耳朵聽着。
“這個我試圖問過,但是太子直接將話題避過不談,我發覺太子已經對我有所警惕了……”
當聽出跟夏明昭同處在雅座一里的男子是蕭豐良時,太子臉上的驚懼是無法形容的,眼珠幾乎要瞪出來,瞳孔微縮着。周遭都是血絲,胸前起伏尤爲厲害,顯然在壓抑着滿腔的怒火。
然,在此期間,屋內的談話還繼續着。“這麼多年的努力不能就此白費了,當初太子入護國寺的時候就不該送進去那麼多不該有的消息,你多多少少該說一些關於我的動靜的,現在倘若太子一問,很多人都會給他這段時間的動向,前後一對比,難免要出差錯,別說太子懷疑了,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會懷疑的。”
“眼下就只能見機行事了,當初之所以送進去那些混淆視聽的消息,還不是爲了穩住局勢?咱們壓根兒沒想到皇上會以祈福的名義接太子出來啊,原本計劃好的那些事情都泡湯了,還要重新規劃才行。”蕭豐良說罷,幽幽嘆了口氣,語氣裡是十足的悔不當初。
太子攥在袖口中的拳頭幾乎碎裂,他終於明白孫堯爲何要帶他來到這裡。天知道這些年他有多麼信任蕭豐良,從最初的充滿警惕到後來的完全信任,甚至把他當做左右臂膀,以及將來的輔佐重臣。
然而實質上呢?他不過是吃裡扒外的奸細,背後爲夏明昭做事的內鬼!
反映出這個事實的一瞬,太子幾乎瘋狂,也許是被關在護國寺太久,加之剛回到京都又極爲不順,原本性格冷酷理性的太子此刻也不冷靜了,在屋內言談正熱鬧之時,太子已經揮手推開了雅座一的門。
嚯得,門開了,屋內窗口射入的光頓時透過門照進了走廊,黑壓壓一走廊的護衛看得屋內夏明昭和蕭豐良俱是一愣,“太子殿下?”
看到太子的一瞬間,蕭豐良面孔驚訝到極致,“您怎麼……”
啪!話沒說完,臉上已經捱了太子一掌,“你這個叛徒!”
夏明昭在從始至終都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在太子進入雅座的一瞬間臉上閃過絲絲驚訝,那也是轉瞬即逝,隨即整個人泰然看着太子激動的樣子,不置一詞。
“老四,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竟然夥同蕭豐良在背後算計我,還好本太子福大命大躲過了今日這一劫,我剛剛跟蕭豐良分開,你們兩個就跑到這裡來商議事情,好啊,素日也是這樣的過程嗎?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會相信你蕭豐良!我真是瞎了眼啊!”
太子幾近憤怒,瞬間的咆哮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可怕。
“太子,怎麼?一年的護國寺齋戒生活都沒能讓你靜下心來啊?這麼點兒小事情哪足以讓你大動肝火呢?不如坐下來喝杯茶吧?”這話說的不冷不熱,語氣裡更是帶了十足的嘲諷。
“好,夏明昭,你時時刻刻不在覬覦着我的太子之位,好,既然今日大家都攤開牌來講了,倒也好,從此以後咱們各憑本事,如若你有能力將我從太子這個位置上趕下去,那麼我甘拜下風,否則……”
“沒什麼否則的,以咱們兄弟倆的性格,任何一個人將來坐上皇位,都不可能給對方活路的,難道太子還沒看清楚這一點嗎?生死契約而已,那咱們今日就簽下了,且看以後誰能坐上那個位置……”
屋內的氣氛頓時如凝了冰霜,讓人感受着徹骨的寒涼,一走廊加之衝進來的護衛皆看着太子的眼色,等待着他下達命令,然太子卻突然抽出身旁一名護衛的劍動作極快的抵在了一旁蕭豐良的脖頸上,“但是,他的命今天必須歸我,敢背叛我的人,不配在世上存貨!”
幾句話,太子幾乎是咬着牙吐出來的,然夏明昭聽了卻冷冷一笑,“好啊,不過是一條賤命,太子想要儘管拿去,在此之前他或許是我的一顆棋子,但此刻之後,他便再無可用之處了,既然太子還有事情要忙,那……明昭就不打擾了。哦,差點兒忘了,生死契約都是有儀禮的,不如今日咱們喝個斷頭酒如何?屋內沒有酒,就以茶來代吧!”
夏明昭邊說邊起身,隨手拈起一旁的茶壺,動作緩慢的填滿了一旁空着的茶杯,作勢就要拿起來送到太子這裡。
“你不配!”太子憤怒間揮手便將夏明昭的茶杯打落了。
哐啷脆響下,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了碎裂一地的瓷片上,連太子也不例外。
然夏明昭卻動作飛快的給了蕭豐良一個眼神,蕭豐良會意,抽身便從太子的劍下飛了出來,一個閃躲便站到了夏明昭身後,再一個飛身,整個人已經從窗戶一躍而下。
意識到不對勁的瞬間,太子只是感覺到一個黑影從面前閃過,再回眸時卻已經發現蕭豐良不在了,“都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夏明昭的掩護下,蕭豐良動作輕快的飛出了窗扉。就連周遭的護衛都閃了眼沒注意到,當下聽到太子的吩咐也不敢怠慢,連忙跟着從高高的三樓飛了出去。烏壓壓一片護衛全部從窗戶一躍而出,中央大街上頓時亂成了一團。
太子橫甩劍刃,動作利落的將刃面架在了夏明昭的脖子上,“信不信我一劍劈了你?!”
夏明昭手指輕輕彈觸劍刃,淡淡一笑道,“太子,你剛出護國寺便沒來由的斬了弟弟的頭,這事情若是傳出去……當然,你可以把我的屍身處理掉,可豐良畢竟是逃出去了的,若我此刻命不保了,以他的聰明才智,會怎麼將消息傳到父皇耳中呢?我倒是很期待,不如,你就下手吧?”說着,手已經緊緊握住劍刃,就要朝自己脖子上按。
太子卻敏捷的收回了利劍,怒視着夏明昭道,“原本我還打算放蕭豐良一馬,但你剛剛的行爲徹底惹怒了我,蕭豐良必須死!你給我等着瞧!”
夏明昭面上凝着淡淡的笑意,語氣淡然道,“各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