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着實不是明智之舉,上官羅漪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三姨娘這樣不顧廉恥,只能讓孫志典更加惱怒與不耐煩,最後只會將他心裡進存的那些愧疚感全部消磨殆盡。
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怪不得他人,原本上官就沒打算對孫玉雪怎麼樣,她卻公然決定跟大夫人聯合實施誣陷,既然是自己找上來的,那就別怪別人不客氣。
不出上官所料,當天晚上,孫玉雪就都被孫志典關了起來,剛剛從祠堂罰跪後又再次被關進了小黑屋,真可謂連連受挫,但恐怕還有更令她心寒的。其實孫玉雪落到今天的下場,以一言蔽之,就是不自知。
身爲一介庶女,她卻以嫡女的姿態在生活,從未看清過大夫人的嘴臉,妄圖攀附她以求得榮華富貴。甚至仗着孫志典的寵愛傲然於孫府,但這不過是假象,庶女就是庶女,到了可用的時候,照樣會被棄之如草芥。
“聽聞,三姨娘想着各種辦法要救孫玉雪出來最終究無可奈何。”冬語一邊擦拭自己的軟劍淡然說道。
“恩,三姨娘的性子急躁,此時又無人爲她出謀劃策,自然是無頭蒼蠅一般,不如,就爲她指條路吧,綠蘿,你過來。”
綠蘿聞言,輕緩着步子行至上官身側,“小姐,有什麼吩咐?”
冬語只見自家主子玩味的笑着,對準綠蘿的耳畔低語幾句,綠蘿的表情亦更加歡快,最後忍不住展顏一笑,“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辦。”
半夜裡,上官羅漪被窗外的吵鬧聲吵醒了,綠蘿皺着眉頭點燃了屋內蠟燭,她知道自家小姐向來淺眠,所以凡是院子裡的丫頭媽媽無論走路還是怎的從來都悄悄的。但看如今這聲音就可以判斷定不是院中之人。
綠蘿悄悄走到牀榻邊說道,“主子,我去看看外頭怎麼回事。”
遙遙地,上官羅漪聽到綠蘿與來人的對話。不由掀開被子,慢慢起身。
綠蘿回來時,繃緊了臉行色匆匆的樣子,“小姐,是老夫人院子裡的趙媽媽,她是過來通傳一聲的,大夫人院子裡頭出事了。”
竟然把所有人都驚動了,果然不是小事呢。
儘管院中媽媽還在催促,上官羅漪卻不緊不慢的穿上衣服,打點好了纔在綠蘿陪伴下出門。今晚不是冬語守夜,但聽到響動,她已經起了。
“讓冬語跟着我吧,綠蘿你先去歇息。”
綠蘿允諾,目送着上官等人出了院子。
上官羅漪到的時候。大夫人桴怡院的正廳裡,地面正中央跪着幾個猶在顫抖的媽媽,孫府的主子們都在坐上,連夏明遠都被叫過來了,卻唯獨缺了三姨娘。
屋內一股潮溼難聞的味道瀰漫着,讓人聞了不由發嘔,大夫人竟然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養病”的。
所有人的面色都極爲難看。耳邊縈繞的皆是大夫人慘痛的吼叫聲,撕心裂肺一般,讓人閉眼就可想象慘絕人寰的場面。
上官羅漪彷彿什麼都沒聽到,向夏明遠投去了注目禮,隨即低垂着眸子走到玉蘭玉竹的身邊坐下。
孫志典臉色呈土灰色,陰鬱得彷彿能浸出雨滴。雙手搭在一旁座椅扶手上,默默不語。
許久,一大夫身形的人緩緩從內室出來,雖然擦拭過,但雙手仍滿是血跡。此刻正緊緊握着一個邊緣尖銳的石頭。
待走到燭光下,上官羅漪才認出,此人是周世通周大夫,就是剛進孫府時給自己開致眼盲藥的無德太醫。
屋內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大夫的身上,卻見他無奈搖了搖頭說道,“孫大人,大夫人的手已經保不住了,回天乏術。”
“周大夫,當真沒法子了嗎?”孫志典皺着眉頭,面上滿是關切與憂心,實則內心並沒什麼波瀾。
如今大夫人不過是連接孫府與賈安侯蕭府的紐帶,只要她不死,沒有苛待她的謠言傳出去,那便根本無傷大雅,倘若蕭府的人上門或者問及她,“身子虛弱需要調養”便可以搪塞過去,畢竟大夫人的身體向來都不是很好。
上官羅漪一眼便看清楚了孫志典的心思,只是默默替大夫人嘆了口氣,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就是這樣看待她的,倘若知道這點,恐怕大夫人寧願自殺也不會苟活。
老夫人攥緊了手中的權杖,輕聲咳嗽了兩下,“到底是怎麼回事?無緣無故怎會有逮人闖進來呢?不是說了加派人手過來看護的嗎?”
廳中央跪着的幾個媽媽突然膝行上前,連連磕了幾個響頭說道,“請老夫人饒恕……”
“請老夫人饒恕,我們原是白天守在大夫人身邊,晚膳後大夫人說乏了便很早歇下了,見主子沒有召喚我們便也歇息了,只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啊。”說完,繼續磕頭。
“不過是些強辯之詞,幾個人連一個主子都照顧不好,要你們何用?”
“老爺,現在重要的不是處罰這些人,而是找到傷害大夫人的真兇,這樣蕭府問起來咱們也好有個交代啊。”二夫人手中攆着佛珠的動作慢慢放緩,說道。
孫志典凝眉,思索了半天才說道,“你們,今天晚上可聽到什麼異響?”
“老爺,老奴今日早早便起來了,服侍完大夫人洗漱就回去歇息,加上老奴睡意很深,並沒聽到什麼聲音。”
一旁一個媽媽卻突然眼冒金光,彷彿靈光一閃的膝行一步說道,“老爺,我是最後一個歇下的,那時候大夫人剛服完藥,說身子乏了要睡下,我便給大夫人掖好被子退下去了,剛出門的時候見桴怡院門口有個紫色服飾的身影飄了過去,原本還以爲是哪位姨娘走過,現在細想想,那身影的行動似乎太快了些。”
“紫色服飾?”衆人皆互相望了一眼,除了沒在場的三姨娘之外,府上的姨娘和小姐們所穿服侍都沒有紫色的。
“三姨娘去哪兒了?爲何不在?”老夫人沉着聲音說道。
“剛剛便沒看到三姨娘進來過啊……”
“啊,我想起來了,今日接聖旨的時候三姨娘所着服侍便是紫色的……”玉竹突然朗聲說道。
“不好。趕緊到關押二小姐的屋子去看看!”語畢,門邊一直守着的幾個媽媽僕從便齊齊奔出了桴怡院。
這一招聲東擊西,三姨娘用的倒是很妙,不過下手狠了點兒。居然把大夫人一隻手打斷了,也不知用的什麼武器,上官羅漪玩味的捉摸着,耳邊大夫人的慘叫仍在持續。
不多時,去搜查的媽媽們便回來了,攙扶着尤在掙扎的三姨娘慢慢走進屋子。
三姨娘柳媚兒一席紫衣有一半兒已經被鮮血染紅,頭髮也已散亂,面上的妝容不堪入目,原本嫵媚的面孔早已被淚水弄得溼潤並模糊。一見她如此狀況,謎底自然就揭開了。
孫志典不敢置信的看着三姨娘。一直以來,她雖然性格直爽,但也從來未做過什麼坑害人的勾當,“媚兒,你到底做了什麼?”
三姨娘瞪圓了雙眼。眸中佈滿血絲,“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要不是因爲她,二小姐也不會落至今天下場,我要報復她,斷她的手是輕的。我現在恨不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孫志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我接了聖旨你就這般報復嗎?玉雪的事情是我決定的,你是不是也要把我的手砍斷?把我殺了啊?”
“老爺,您不要逼我,我只不過是不想讓玉雪嫁如寧國公府。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你都無法幫我嗎?竟然偷偷給玉雪的門鎖加了兩道,倘若不加,我們母女早就逃得遠遠的了,就算是嫁個商戶也比現在強。這麼多年我陪在您的身邊,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您爲什麼將玉雪棄如敝屣,竟毫不心疼嗎?”
真是太上不得檯面了,孫志典心中暗道,面上更加憤怒,“真是無藥可救了,來人,把三姨娘關起來,不許給她飯吃!”
周大夫無奈搖了搖頭,“老爺,三姨娘就是用這塊石頭砸斷了大夫人的手筋,眼下來看,爲了以後大夫人的手只能截斷了。加上近日其身子每況愈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調養啊。”
那隻手已經斷了一半兒,若就那樣粘連着,恐還要生出事端,眼下來看,截斷是最好的辦法。周大夫心中默唸着,面上悽悽然。
“老爺,您太絕情了,太絕情了,這是要把玉雪往死路上逼啊……”三姨娘的聲音猶在空中迴轉,人卻已經被幾個媽媽連拖帶拽的拉了下去。
玉竹緊緊握着上官的手,輕聲低語道,“還真是母女情深啊……”
上官羅漪讚許的點了點頭,心裡卻不這麼認爲:孫玉雪是三姨娘唯一的骨肉,也是她未來的希望,倘若孫玉雪嫁得好,三姨娘的下半輩子自然無憂;相反,三姨娘根本無下半輩子之談,所以她會盡力幫自己女兒爭取個好前程。
嫁入寧國公府就是把孫玉雪往火坑裡推,也是把三姨娘自己推入深淵,剛剛她自己也說到了,今日兩母女若逃出去,有朝一日嫁個商賈之家都比進寧國公府強。
其實說起來,不過是顧念着自己將來的利益罷了。什麼親情?都是狗屁……
上官羅漪忽閃忽閃的眨了兩下眸子,轉眼卻正好與夏明遠對視。
依照孫志典的想法,原本是想悄悄解決此事,但老夫人卻把所有人都叫起來了,唯恐府外賊人再做什麼惡事,如今所有人都目睹了這件醜事,孫志典只覺得頭昏腦漲。
“時辰也不早了,大家都回房吧,另外,畢竟都是府上的小事,自己知道便可以了,倘若有一句半句傳揚出去……”他眸.色轉暗不再說了,這是給屋子裡人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