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孫府出行的隊伍公然在京都的大街上張羅開了,上官羅漪一路陪在馬車裡跟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出了城門,二夫人臉上帶着笑意,“這幾日你義父沒少去紫瓊苑,想來爲了我跟老夫人離府的事情羅漪費了不少的心思。”
“二夫人,父親不過是擔憂我會對您和老夫人不利,多關照了幾句罷了,羅漪都深深記得。”她臉上笑意不減,輕飄飄幾句,就把這幾日孫志典每每過去紫瓊苑大鬧的事情給說過去了。那個男人若是心思狡詐起來,一般人可是受不住的,更別說他這次是下決心豁出去了,竟然連一家之主的面子都不顧,幾次三番衝到紫瓊苑跟對着上官吆五喝六。
他倒是不敢說太多難聽的話,畢竟這幾年過去了,上官的手段他是多少了解的,若是將上官惹急了他也沒什麼好下場,見硬來不行他又使了不少的法子,可是幾天下來都不見上官有所動搖,終究在今日該啓程的日子他也沒收到效果,最終連出門送送都沒露面。
馬車上的三個人此刻倒是自得,老夫人握過上官的手,“就快到城門了,咱們祖孫也要分開了,羅漪啊,祖母知道這次你的安排是有你的用意的,之所以答應你的要求就是不想你擔憂,現在呢祖母只想跟你說一句,待這邊的事情完成了,要過來找祖母和你義母知道嗎?”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上官要安安全全的過來找她們了。
上官抿了抿脣,臉上的神情極爲放鬆,“老夫人,羅漪可是有飛天遁地的本領呢。您放心就是。還有……這次你們不是去山裡,我安排了另外的地方安置你們,那裡比山裡更安全,還有很多人保護着,多的話孫女就不說了。老夫人、二夫人你們保重,待這邊的事情辦成了,羅漪會跟二哥他們過來跟你們會和。”
老夫人和二夫人乍然聽到上官的話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就跟幾日前的早上老夫人乍聽到上官讓她搬離孫府時候一樣,很顯然她早已經想到了,“你好好的就成……”
城門口。上官從馬車上下來,便一直站在城門腳下看着遠去的馬車隊伍,久久佇立而不動。
“主子,馬車已經走遠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冬語守在上官的身側。見自家主子久久沒有動靜,忍不住出言提醒。
上官微微嘆了口氣,“冬語,你說我這樣做真的對吧?”
冬語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情,上官此刻面容微僵,面色有些蒼白,眉頭微微簇着
。擁擠的眉心那顆紅痣都有些扭曲變了形狀。從跟在上官身側以來,冬語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如此模樣過,“主子……”她本就不擅長說什麼。當下更是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喋喋噠噠的馬蹄聲,冬語回首就瞧見一個俊朗的男子正騎着高頭大馬朝這邊走來,赫然是英王殿下夏明遠無疑,“羅漪,老夫人和二夫人已經送走了?”
不知道爲何。此刻一聽到夏明遠的聲音,上官的心頭就是一鬆。她回過頭的時候,神情已經很是淡然。“是啊,送走了,正不知道該如何回府呢,可否願意送我一程?”
夏明遠聞言,呵呵笑着,將一旁龍常手中的馬繮繩交給了上官羅漪,今日她穿着一身輕便的冬裝,並不拘束,所以可以騎馬,高興的接過繮繩,上官飛身就跳上了馬,“特地過來應該不是爲了接我,有什麼事情?”
夏明遠也上了馬,跟上官並行,“是爲了皇姐和羅恆的婚事。”
“皇上怎麼打算的?”
“那人說,一切都挺皇姐的,而皇姐的意思是不想要大肆張羅,所以只辦個小的家裡邊的家宴就可以……”
這倒是在上官羅漪的意料當中,“那……惠仁皇后的意思是?”
“母后也是都聽皇姐的。所以這事情差不多就這麼定下來了,日子是在半月後,沒有什麼儀式,待公主府都建的差不多,皇姐和羅恆也該完婚住進去了。公主府就在我英王府的附近,距離倒是不遠,那時候定日子之時皇姐就說了,要離我很近的地方。羅恆也說沒意見,對了你該有很長一段日子沒見到羅恆了吧?”
“是啊,自從他恢復身份,朝中的事情漸漸有些多,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哥哥了,不過從你這裡聽到他還好的消息就成。”
“孫志典那個老狐狸,看到你這麼着急將老夫人和二夫人轉移走,必定猜到了什麼,這幾日沒少過去煩你吧?”
“無妨,他也就是面上鬧一鬧,更是不敢鬧開了,畢竟那裡是孫府,我仍舊是他名義上的女兒,他在發怒再怎麼不滿意我的安排終究當真所有人的面兒不敢對我怎麼樣,就是自信這點我纔不會被他左右,看着他氣得跳腳,倒是挺過癮的。”
“他這個奸詐的很,過幾日派人過去山中的別院,找不到老夫人和二夫人,你打算怎麼跟他交代?”
“不用交代,這是他的家事,難不成他還要宣揚的人盡皆知不成?上次我陪同二夫人一同去燒香的事情他就已經被全京都的人當做笑柄笑了好一陣了,這一次他不會宣揚的,即便知道真相他也不會怎樣……”
夏明遠很清楚上官所說的“上次”是指穆榮林過來捆走上官的那次,妻女消失一條一夜,明明是去燒香,一家之主竟然全然不知,這天大的笑話可是讓孫志典被人戳着脊樑骨笑了好一陣子,夏明遠越想越是覺得好笑,上官想出來的法子,總是能夠讓人即便委屈着卻也不能喊冤
。愣生生憋死人的節奏。
兩人騎着高頭大馬,一路上閒聊着,在衆多百姓的注視下朝着孫府的方向走去,可巧了,正在孫府的門口,就碰見孫志典從府門中走出來,夏明遠走在最前頭,不知道是他故意使壞,還是真的雪天路滑,駿馬一個飛步沒有挺穩差點兒撞在了孫志典的身上。還好一個及時剎住了,馬鼻子就貼在了孫志典的臉上。
孫志典只覺得臉上溼漉漉的,一股難聞的料草味道撲鼻而來,張大眼睛一瞧,一張長長的馬臉赫然呈現眼前,下的一個趔趄倒在了雪地上。
上官就聽哎呦一聲,低頭一瞧,孫志典已經重重摔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管家站在門口,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待他快步從臺階上走下來攙扶起孫志典的時候孫志典整張臉已經因爲重摔而變得扭曲,“老爺,老爺您怎麼樣了?”
上官連忙翻身下馬,走上前來就要攙扶起孫志典,他卻下意識一個閃身,竟不顧身上的疼痛與無力,就超厚退着挪動了一步,胳膊極快速的交給了管家。
夏明遠站在一旁,真是目睹了孫志典內心深處對上官的恐懼,逗得他直想笑卻又不好當衆笑出來,“孫大人真是抱歉,剛剛地面太滑我一個不注意就沒停下來,這馬兒素日裡是最聽話不過的了,很少這樣,待會兒回去我會好好管教的,一個畜生而已,您別太計較了就是。”這話哪裡是安慰?明顯就是說出來氣人的。
孫志典幾乎面紅耳赤,他只覺得眼前暈眩,全身無力的更緊了,這幾日他連連喝着大夫給開的補湯,雖然喝下之後覺得中氣十足,可是沒了藥立刻就猛發虛汗,力氣竟也漸漸弱了很多,連舉刀舞棒甚至都成了奢望,“罷了罷了,不服老是不行了,不是英王的錯。”
“義父,您沒事兒就好,不過還是讓羅漪爲您把把脈吧,別受到驚嚇再填什麼病就不好了。”上官說着,關切上前就要攙扶着孫志典。他卻連連後退,“羅漪剛剛送走老夫人,也在冷風裡吹了一陣子了,趕緊回院子去吧,我這頭管家自然會找來大夫看一看的,不過就是摔了一下,又沒有撞到什麼地方,無妨的。”
上官面上拂過一絲擔憂,這關切義父的模樣都被周遭路過的百姓們瞧在了眼裡,待上官進了府門之後,孫志典才意識到這一點。可已經晚了,周遭百姓們看待他的眼神明顯起了變化,剛剛那一幕,看在外人的眼裡,上官可十足是個孝女,而他卻是個連女兒好意都不肯接受的外姓父親。
孫志典一邊心中暗罵,面上卻也不好做出太大的表現,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剛剛下意識的動作竟然全然將自己出賣了,這也是挽回不及的事情了。
進了紫瓊苑,夏明遠幾乎樂得前仰後合,笑了好一陣子才止住了,上官卻從始至終極爲冷靜,端着茶水慢慢喝着,“笑夠了沒有?剛剛你着實嚇壞了那個老東西了。”
夏明遠已經笑得快岔氣兒了,“羅漪,若不是親眼見到我還真的想不到他現在都變成這樣了,連個馬都閃躲不及,曾經威震八方的大將軍已經變得如此,孫志典還真是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