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下車了。”
“到了嗎?”紫墨睡眼朦朧地問雷興航。
“沒有,只是到了服務站。你下車透透氣吧。”雷興航看着紫墨有點蠟黃的臉。她還沒有習慣坐汽車,尤其是路途這麼遠的長途汽車。乘車不過一個多小時她就開始暈車,一路上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
紫墨歪歪斜斜走下車,就撞上凌燃青的眼睛,他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裡,旁邊一羣人談笑風生,但沒人人搭理他。
紫墨起了惻隱之心,自從葉蓉的事情敗露後凌燃青就遭受公司集體孤立,紫墨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件事是孫潤潔強加給他的,她的司馬昭之心,紫墨是最清楚不過了。
趁着雷興航去衛生間的功夫,紫墨走近他,遞給他一瓶水:“你口渴嗎,喝點水吧。”
凌燃青感激地笑笑,說:“還是你喝吧,你暈車胃不舒服需要多喝水。”
原來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自己暈車的事,紫墨的臉有點發紅,心裡像喝了加了冰的蜂蜜水一樣甜蜜清爽,身上的不舒適也消失了。看着時間估計雷興航快回來了,他那麼小心眼的人看見她和凌燃青在一起一定會醋意大發找凌燃青的麻煩,紫墨就告別他先回車上。
凌燃青把幾粒彩色的糖果交到她手上:“這糖是酸甜的,吃了會預防暈車。”
回到車上,紫墨剝了一粒糖放進嘴裡,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還沒睡夠啊,給你買的暈車藥,吃了吧。”雷興航把水和要拿到她面前。
紫墨看了看白色的小藥丸就一陣噁心:“我不吃,反正已經暈車了,吃了也沒用。”
雷興航無奈地把藥收起來,說:“我是擔心你吐,偏偏坐在我旁邊,多噁心啊。”
車繼續行駛,外面疾駛而過的風景讓紫墨眼花繚亂,更讓她胃裡一陣陣翻騰。紫墨繼續睡覺。她並沒有睡着,只是閉着眼睛會好受些。腦子像放映機一樣,不停地顯示她牽掛的事情。葉蓉的病情、周樂的計劃還有伯父伯母之間的裂痕,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有心思出去玩,她開始後悔這次出遊了。
終於到了目的地,距離皇宮還有很長一段路程要走,一行人在導遊的引領下前進。紫墨的心從下車開始就開始亂跳,囚禁她一生芳華的地方近在咫尺,她甚至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生怕一旦踏入這個地方,她的噩夢又會紛至沓來。
“我們的第一站是未央宮,到達宮門口有很長一段路,步行比較慢,你們可以乘坐馬車,但是價錢需要另付哦。”導遊解說道。
“那麼慢,我們坐馬車去吧。你在想什麼呢,給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紫墨這纔回過神來:“你在說什麼?”
雷興航無奈地又說了一次,紫墨看了看馬車,林子奕和孫潤潔正好駕着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不遠處凌燃青單獨上了一輛馬車。
紫墨機械地朝他走去,雷興航卻牽了一匹馬過來。“坐車多沒意思,我們騎馬。”
“騎馬?”紫墨歪頭看了看馬匹,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匹馬在全新的裝備下愈發顯得英姿颯爽,誰見了都想騎上去兜幾圈。
“來呀,上馬。”雷興航朝她伸出手。
紫墨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馬。別人都已經乘車走了,他們騎馬比較快些。誰知這匹馬只知道慢悠悠地走着,沒有一點戰場上的風範。好不容易到了宮門前,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在導遊前圍成半圈聽她講述,人羣裡不斷髮出“好美啊”、“壯觀”等感嘆。
“已經面目全非了。”紫墨喃喃地說。
“你說什麼呢?”雷興航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們聽導遊說吧。”
“長安宮殿未央宮建於漢高祖時代,未央宮在西安市漢長安城西南處,是漢代長安主要宮殿之一,由永明、清涼等四十多個宮殿臺閣組成。宮周長11公里,自西漢至隋初800多年間是漢、秦等八個朝代的行政中樞。1980年曾在其前殿西側發現一批漢代木簡。宮在唐末被毀,現遺留地面的有前殿、麒麟閣、石渠閣、無緣閣等高臺遺址。”
“哇,到現在才知道我的歷史白學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鄭曉驚呼。
紫墨無所謂地笑笑,像個木偶一般跟着人羣向前涌。“如果葉蓉在就好了,”她想,“葉蓉考古學的那麼好,和她在一起也許能有所發現,他們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東西,可是千年以前的底細,怎能是這些凡夫俗子的肉眼能探究得到的。”
“下面是自由活動時間,大家可以自行去不同的景點觀看,每處都有工作人員向大家解說。”導遊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行人早作鳥獸散。
“還用什麼解說員,我來告訴你就可以了。”雷興航拉着紫墨妄自往前走。衆目睽睽下,紫墨突然很想甩開這個妄自菲薄的傢伙。
一個宮門前圍着幾個人,走近了才發現是進入**的通道,門口有更衣間,進入宮殿的人可以事先換一身古代衣羣,幾個愛美的女人已經爭先恐後進去換衣服了。
“不過是**,有什麼好看的。”雷興航說着準備走過去。
“我想進去看看。”紫墨說:“而且我還想穿着古代的衣服。”
“看她們穿你也心癢癢了吧,好吧,你進去換衣服,我在這等你。”
“你不換嗎?”
“也好。”雷興航說着進了男更衣室。
幾個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女人搖曳着身姿走出,待紫墨進去時,人已經不多。
“不好意思小姐,只剩下這一件了。”工作人員說。
這是一件粉紫色長袍,摸着很粗糙,一看就是平民穿的。
“這件曲裾深衣我穿了。”紫墨如獲至寶。
“要不要我幫你。”工作人員問,她發現自己的問話是多餘的,紫墨已經把衣服穿上,並熟練地把頭髮綰成髮髻盤在頭上,以笄固定,垂下的髮絲攏在腦後,如果不是親眼看着她穿衣打扮,還以爲她是從漢代穿越過來的。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舉手投足,都帶足了古典氣質。
“小姐您真漂亮,穿着平民的衣服,但比她們穿的皇后貴人的衣服還要顯得高貴。”工作人員由衷地讚歎。
紫墨別一支銅色髮簪在髮簪,這身裝束算是大功告成。從更衣室出來,還沒見雷興航的身影,他應該還沒有換完衣服,絕不可放過這個可以甩掉他的機會,紫墨趕緊溜之大吉。
“我去長樂宮。”
“還是去椒房殿吧,那是皇后住的地方呢。”
“妃子住的地方也不錯啊。”
一羣人嘰嘰喳喳,好不熱鬧。紫墨淡淡地問旁邊的導遊:“請問去冷宮怎麼走?”
“小姐好雅興,冷宮在那個方向。”
紫墨順着她的指向朝那裡走去。冷宮實際上是一個不大的院子,種些花草在裡面,經過現代的重複修建,已經完全失去了冷宮的樣子,倒像一座修養的安靜別院。已經深秋,花木早已凋零,光禿禿的枝椏和滿地的落葉,倒是給院子添了幾分清冷氣息。
紫墨失望地搖搖頭,這哪裡是她住過的冷宮,那些殘垣斷壁,早已隨歷史的河流消逝了吧。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樹影盡頭出現。一陣寒流激遍全身,紫墨以爲是自己的幻覺,或許那個人只是逝去人的鬼影子,她想逃離,可是怎麼也拔不動腳。
也許是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到來,故纔出現的吧,不管他是人是鬼,她都不能錯過這個與他重逢的機會。
“陵。”紫墨鼓起勇氣叫了一聲。
他緩緩轉過身,果然是他。長眉入雲鬢,雙目如皓月般明亮,高直的鼻樑如山峰挺拔。他還如過去一樣緊抿着嘴脣,眉眼透着淡淡憂傷。他還穿着那件初見她時的淡色深衣,用寬巾包住青黑色頭髮。
紫墨快步走過去,在距他兩尺之隔陡然停住,伸出顫抖着的手撫摸着他的面頰,沒錯,是他,她的劉弗陵。
“是你嗎?”她哽咽着問。
他顯然是愣住了,看了她許久,才緩緩點頭:“是我。”
“你是來這裡等我嗎?”
“這裡是冷宮,我喜歡清冷的地方。”
“不,”她糾正他:“因爲我在這裡。”淚水從她的面頰汩汩流過,她低頭拭淚,驀然發現足旁立着一塊齊膝蓋高石塊,上面刻着幾行字。“你剛纔在看這個?”她問。
他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她卻打斷他,不讓他說下去。
“淋池歌
秋素錦兮泛洪波,揮纖手兮折芰荷。
涼風悽悽揚棹歌,雲光曙開月低河。”
“你知道爲什麼把這首詞放在這裡嗎?”讀完石碑上的字,紫墨問他。
“這裡比較冷清,是爲了襯托這裡的氣氛吧。”
紫墨彷彿剛從夢裡醒過來,面部一怔,失望地低語:“不,你不是他。”
“誰?”他疑惑地問。
“不要說了。”紫墨繼續看他的臉,一樣的面龐,怎麼會不是一個人呢,“不,你一定是他。”她急於糾正道。
“不管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我就權當是吧。”
紫墨抓住他的衣襟,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嚶嚶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