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輕輕轉動着方向盤,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歆恬在副駕駛位漸漸沉入了夢鄉。
傅斯年眼光柔和起來,現在的歆恬只有睡着後纔像從前的樣子,捲翹的長睫毛蝴蝶一樣安靜地停在潔白如雪的小臉上,嘴脣紅潤,嘴角邊帶着甜蜜沉靜的笑意,像個幸福可愛的公主,而不是醒來後的樣子,不管她的表面多麼平靜謙和,都掩飾不住骨子裡住着一個驕傲勇敢的女王。
歆恬的嘴脣動了動,似乎夢見了什麼,眉頭也蹙了起來。
傅斯年的眼前浮現出一道畫面,歆恬揚起嬌美的小臉,趴在他的肩上,說:“傅大哥,看我給你做了什麼?”
想起以前的歆恬,傅斯年臉色有些蒼白,隨即看見她安然無恙的躺在那裡,心情平靜下來。歆恬似乎有些不安,傅斯年輕輕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臉龐,拍拍她的身上。
緹娜卻突然驚醒,猛地睜開眼睛,看見傅斯年凝視着她的溫柔目光,猶豫着問道:“斯年,我說夢話了嗎?”
傅斯年一愣,輕輕搖頭,緹娜鬆了一口氣,坐正身子,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確實有些累。”
傅斯年略微有些失落,看着路前方問道:“怎麼了?工作壓力很大嗎。”
“還好,只是有些繁瑣,”由於她白天的時間都在外面聯繫客戶,敲定供貨價格,所以整理和計算的工作,她都放在了晚上,因此頗有些睡眠不足。
緹娜想想,突然想到地鐵項目的事情,正色道:“斯年,你和丁總工很熟嗎?”
傅斯年點點頭,問道:“地鐵項目招標已經結束,莫非你們還有新的想法。”
緹娜點點頭,正要把他們的想法詳細和駱羣航介紹一遍,駱羣航絕對是她能夠聯繫上地鐵那些負責人的橋樑,她需要他的幫助,便不能隱瞞。
她正說着,無意中向着窗前一看。
汽車行過十字路口,明亮暖黃色的路燈下,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一閃而過,乾淨清透的容顏,如山林中的清泉一般,在午夜的城市也有讓人驚爲天人的驚豔,他身子一閃,向着右面的路口拐去了。
潘朗,緹娜心中狂跳,葬禮第二天她去初次相遇的地方沒有找到他,她發了好多封郵件他也沒有回覆,她給潘朗學校打電話,知道他並沒有回去上課,她找了一些地方,也沒有找到他,一直擔心着,想不到他在這裡出現了。
“停車,斯年,停車。”緹娜焦急地叫道,傅斯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車子哧的一聲靠着路邊猛地停下來。
緹娜向着他交待一聲:“斯年,我有點急事,稍後我給你打電話解釋,你先走吧。”
她握住手袋就衝下了傅斯年的汽車,向着右面的路口快步跑去。
城市的夜晚,陌生的街道對於單身女子來說充滿危險,以往歆恬絕對不會亂跑,至少會愛嬌地趴在他身上,“傅大哥,我害怕,我要去哪裡,你都要陪我。”
他看着歆恬毫不猶豫地跑下去,皺皺眉頭,眼神裡泛起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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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娜看着前面不遠處的潘朗,雖然是驚鴻一瞥,但是她一定沒有看錯,她踩着高跟鞋,加快速度想要攆上去。
走着走着,前面那道白色的人影一閃就消失了,那是個三岔路口,緹娜趕快跑過去。剛到路口,一陣風聲,緹娜一驚,來不及躲閃,一隻精瘦結實的胳膊就勒住了她的脖子,頭頂上有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喝問道:“你是誰,跟着我幹什麼。”
與此同時,那人卻將緹娜放開了,潘朗察覺到有人跟蹤自己,以爲是深夜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裡流浪,被壞人盯上,纔有此一舉,見到是個年輕的女子,便放鬆了氣力。
緹娜捂住脖子,那裡被勒得發疼,咳嗽了幾聲,看着潘朗說道:“我是緹娜的朋友,已經找了你好幾天了。”
潘朗看着她穿着參加宴會的小禮服裙,想來是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從哪裡跟出來,琉璃似明澈的眼睛裡有點動容,輕聲說道:“給你添麻煩了,不過我已過十八歲,不需要別人繼續資助,也不需要別人繼續過問我的生活。”
他轉身就走,緹娜緊跟着亦步亦趨,說道:“你大學還沒畢業,你得回去上課,否則以後你會後悔的。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會負責你讀大學的費用。”
潘朗猛地站住,背脊挺得筆直,說道:“謝謝你,除了緹娜,我不準備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
這個混小子,有人捧着錢來找他,還這麼高姿態,平時通信沒覺得他這麼難搞定,向來是她說什麼,他都好好好的。
緹娜哽了一下,看着潘朗清秀的側臉,說道:“這就是她留給你的錢,讓我定期轉交給你而已。”
潘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向前走,說道:“我不需要,你拿去給別人吧,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還很多。”
緹娜心中也涌起怒氣,說道:“不要也行,你必須回去上課。你不是不想拂逆緹娜的意思嗎,她希望你讀法律,你就把法律讀完,當個律師再說。”
潘朗挑了挑眉,他記得這個女人,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上次他給她和駱羣航拍照,這個女人就盯着他看。葬禮上,這個女人又衝上來阻止他和駱羣航的紛爭,原來她竟然是緹娜的朋友。
他轉過身子,琉璃似的眸子,深刻的哀傷,險些打碎了緹娜的心,潘朗認真地看着她,認真地說:“我告訴你,我的願望從來都不是當律師,我喜歡攝影,我想當一個攝影師。可是緹娜希望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現在她死了,我不管做什麼,她都不會知道,我不會再爲任何人改變我的想法,除非緹娜能活過來。你明白嗎?”
“除非緹娜能活過來,你明白嗎?”橙黃的燈光投射在潘朗俊逸乾淨的臉孔上,緹娜一時有些眩惑,隨即想到她活生生地站起他面前,只是他既認不出來,她也無法點破。
既然潘朗這麼不喜歡學法律,她的確不應該逼迫他,她頓頓,柔聲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呢。如果你喜歡學攝影,要不要報考個攝影類的學校。”
潘朗頓頓,想不到面前女子的態度會突然軟化,他說道:“我不去上學了,我要找個地方打工,慢慢找機會學習。”
“是錢的原因嗎,我可以幫你。”緹娜再一次提到了錢,潘朗點點頭,卻堅定地說道:“是錢的關係,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資助,除了緹娜,我誰的幫助也不需要。”
“那你打算去哪個城市?”緹娜關切地問。
“我留在這裡。”潘朗擡頭看天上的星空,數不清的星子在天空中閃耀,這座城市是離緹娜最近的地方。
“那你打算住在哪裡?”緹娜私心裡也希望潘朗留在身邊,能夠方便照看他,她照顧他這麼久,已經說不清是誰更依賴誰。
潘朗略一低頭,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有地方住。”
有地方住,網吧還是街邊的小旅館,她看着他深更半夜還揹着個小小的牛仔包在街頭流浪,已經知道他實際並無合適的去處,她看看他,不容分辯地說道:“你去我那裡住吧,我和緹娜一起租的地方。等你賺錢,可以算你的房租,不是讓你白住的。”
潘朗神情一變,說道:“我不去。”
除了緹娜,他不想和其他人過於接近,尤其是女人。
緹娜面色一變,潘朗神情堅持,繼續說道:“我不去,多謝你費心了。”
潘朗一次次的拒絕,終於讓緹娜惱火,她一擡眼看到路邊一座露天的燈光籃球場,一羣年輕人在裡面嬉笑的玩着投籃,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你不能一直拒絕我,看在我是緹娜多年好友的面子,你也該給我一次機會。我們賭球,投籃十次,誰進的球多,誰就贏,就聽誰的。”
她穿着高高的高跟鞋,拉住潘朗的手,用力扯着他向籃球場跑去,這次她必勝,潘朗曾經寫信告訴她,籃球投籃極差,被其他同學笑話的事情,而她則是大學籃球校隊的主力。
潘朗看着她伸過來拉他的手,神情微微一動,聽到她要賭投籃,俊逸的臉上卻現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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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能借個籃球用用嗎?”深更半夜,向來沒有女性出沒的籃球場,突然出現一個美女,一個身材惹火容貌絕色的絕世大美女,一個笑容甜甜穿着華麗暴露的小禮服的絕世大美女,一羣打籃球的少年齊齊怔住失語,隔了一會兒,纔拿起地上一個多餘的籃球扔了過去。
扔籃球的少年,被緹娜的笑容催眠中,甩手一拋,球擲的有點高有點遠,緹娜輕鬆一笑,後退幾步,向上伸手將籃球抄在手中,在地上輕鬆地運了幾下球,把籃球擲給站在不遠處的潘朗,笑着說道:“十球定勝負,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