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劍拔弩張的局面,竟是因四大軍區投向宋朝而突然間平靜下來。
四大軍司倒宋以後甘爲馬前卒,坐鎮於龍州城內和清川縣內的赫連城、曲如劍大軍對峙。
成都府內蜀中軍區將士倒好似是淪爲局外人。
而這個時候,嶽鵬率着大軍尚且都還並沒有趕到潼川府路境內。
他還在由夔州路向潼川府路的跋涉途中。
在收到四大軍司投誠的消息以後,他有些猶豫。
以現在的局面,其實他大軍已無必要再往成都府去。
只是又因想着趙洞庭的那些交代,擔心趙洞庭另有佈置。他便也未選擇率軍直接回返。
祥龍軍區大軍不再往成都府行,突然折道,直往西夏利州東路境內去。
皇上要的是威逼西夏那些禁軍,往利州東路,同樣可以。
時間很快過去數天。
佘拓拔、拓跋午等人自是有意向赫連城、曲如劍大軍發動進攻,但因成都府內始終未做迴應,便只得按兵不動。
若沒有大宋禁軍相助,以他們的軍力,會和西夏禁軍殺得兩敗俱傷。到時候局勢會如何,誰也難以預料。
雖眼下大宋接受他們的投誠,但誰又敢斷定大宋不會過河拆橋?
若是等到他們和女帝禁軍殺個兩敗俱傷,宋軍再突然清掃整個西夏。他們又能向誰說理去?
亂世之中,唯有保存實力纔是首要之道。
仲孫古格雖極不願意再見到趙洞庭,但在收到李秀淑傳來的求和密信以後,卻也不得不再度進攻求見趙洞庭。
只這回,趙洞庭卻也大概推測得出他的來意。
當太監向趙洞庭稟報西夏大使仲孫古格求見時,趙洞庭人在寢宮內。
他陪着諸女,帶着趙安、趙如那些小傢伙們玩耍。
聽過太監稟報後便是輕笑,擺擺手道:“就言朕此事正忙於政事,讓他改日再來。”
太監當即就向着外面走去。
樂嬋在旁有些疑惑問道:“皇上爲何不見那仲孫大人?說不定我們兩國之事會有轉機呢?”
她當然是不希望看到兩國開戰的。
趙洞庭將懷中趙安放到地上,微笑道:“你可知現在西夏和我大宋是何局勢?”
樂嬋疑惑看着他。
趙洞庭又道:“西夏國內黑山威福等軍司向我大宋投誠,現在,西夏已是自身難保。以我估計,仲孫古格此行前來求見,極有可能便是想向我大宋求和,因爲他們西夏已經不具備再和我大宋開戰的條件了。呵呵,先晾着他,以後我也好和他們談條件。說打就打,說和就和,哪有這樣的好事?”
樂嬋面露喜色,隨即微微遲疑道:“那若是仲孫古格並非是爲求和而來呢?”
趙洞庭道:“就算不是爲求和而來,我晾晾他,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樂嬋微笑,便不再詢問這件事情。
她雖是後宮之主,但這也不是她需要去操心的事情。剛纔發問,也全然只是因爲有些好奇而已。
烈日炎炎啊!
趙洞庭和諸女在院子裡陪着小傢伙們玩耍半晌後,也是經不住這般酷熱,回到房間裡去。
房間內放有從冰窖內取出來的冰塊,要比外面涼爽許多。
而堂堂的西夏駐宋大使仲孫古格,此時卻只能百般無奈的繼續在皇宮內門等候着。
他讓太監再稟報趙洞庭,說他今日若不見到宋帝,便就留在宮中不會離去。
只可惜,太監再沒有給他什麼迴應。答是答應他向皇上通傳,其後,卻是連影子都見不着了。
炎熱的皇宮內只有躁動的蟬鳴。
仲孫古格好生淒涼。
年歲已然不小的他,在這般的烈日下,即便是站在內門下陰涼處,不過個把時辰,也是頭暈目眩。
但皇宮內卻並未再傳來任何的消息。
看起來便是趙洞庭打定主意不見他。
仲孫古格知道求和之事的重要性,心中有怒火,卻也不敢離去。
他也是個執拗性子。
後來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竟然不再躲下甬道內,而是向着炎炎烈日下走去。
很快便是汗流浹背。
然後不到半個時辰,這位西夏駐宋大使便是硬生生暈倒在了甬道之外。
渾身已經是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
有侍衛忙將他擡到屋內去。
這事,當然是驚動了趙洞庭。
趙洞庭也覺得姿態已是擺得差不多了,終是決定去見仲孫古格。
當仲孫古格在房間內幽幽醒轉時,便見到趙洞庭在他的身邊。
只他還沒開口,就聽趙洞庭道:“仲孫大人你這是何苦?到底是有何要緊之事,你非得要今日見到朕不可?”
仲孫古格聞言只差點沒再度暈厥過去。
他纔不相信趙洞庭會推斷不出來他爲什麼事而來。
這宋國皇帝年紀雖小,卻也未免太過老奸巨猾了些,還無賴。
但他有再大的火氣,也不敢向趙洞庭撒。
所有的苦水,都只能往自己肚子裡咽。
他掙扎着從牀上站起,對着趙洞庭躬身施禮道:“仲孫古格代我朝皇上而來,想請宋帝您罷兵休戰。”
“罷兵?”
趙洞庭露出頗爲詫異之色,“朕大宋軍馬可沒有到你們西夏境內去,有何罷兵之言?”
仲孫古格滿心苦澀,知道趙洞庭這是在裝傻。
大宋軍馬雖未到西夏境內去,但聚兵於成都府,要取西夏不是隨時的事?
他只得明言,道:“只要貴朝能夠不進軍西夏,且不相助四大軍司那些反賊,我朝皇上願意將利州東西兩路拱手相讓。”
趙洞庭微微眯起了眼睛,卻不答話。
仲孫古格只能看着他。
過半晌,趙洞庭才忽的開口,道:“這就完了?這就是你們西夏女帝的誠意?你應該知道,朕現在要取你們西夏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仲孫古格終是忍不住露出些微怒色,“大宋、西夏曆來都是友邦,難道您連就不肯放我們西夏生路?”
趙洞庭嗤笑,“盟友、友邦!那你們女帝大舉造勢要進攻我大宋時,爲何沒有想過大宋西夏曆來都是友邦?”
仲孫古格爭鋒相對,“那也和您的作爲有關吧?”
趙洞庭卻是擺手,“若你是持着這般態度而來,那便無需再說下去了!若論兩個相互扶持,總是我大宋助你西夏更多吧?”
仲孫古格微怔。
他沒有辦法去反駁趙洞庭這句話。
的確,自西夏復國以後,若非是大宋相助,女帝不可能在這般短的時間內便將西夏發展成現在這樣。
只他也明白,宋帝不接受求和,定然是因爲覺得西夏給出的條件還不夠。
他當然不會就此拂袖離去,只得又擺低姿態道:“那請問宋帝,您要如何,才肯與我們西夏繼續維持友好?”
“很簡單!”
趙洞庭頗爲輕描淡寫道:“其實相較於四大軍司那些目無君主的人,朕當然更加願意和貴朝女帝往來。只四大軍司投誠於我朝,願在以後對我朝俯首稱臣,且助我大宋平定你西夏禁軍。你朝皇上要想朕袖手旁觀也不是不可,不過至於前提,仲孫大人你便無需朕再明言了吧?”
仲孫古格惶惶變色。
他當然知道趙洞庭的意思。
宋帝這是要他們西夏對大宋俯首稱臣啊!就像是四大軍司對大宋那樣。
只這點,卻也是女帝以及朝中諸位老臣們的底線。
他又如何敢答應?
一時間,他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吟半晌後,仲孫古格只又道:“難道宋帝便不能看在和我朝皇上的情面上,對我們西夏網開顏面?”
國與國之間用網開顏面這種詞,也可見他此時姿態擺得有多麼低了。
趙洞庭卻只是輕笑,“若不是念在和她的情分上,你覺得朕的大軍,現在還會留在成都府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