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溪自不遠處流淌而過。
溪水潺潺。
只是這時,原本清澈的溪水中卻也是已經瀰漫出血色。
泥濘地面上的血水還在不斷向着小溪中匯聚。
衆雷霆殿供奉的拼死還是有用的。
他們雖不是這些上元境劍客的對手,但在不計性命的情況下,還是將這些上元境劍客攔住。
這隻讓得有上元境劍客怒哼連連,卻是無可奈何。
斬殺這個,後面總是又有人接着撲上來。
實力最爲強橫的神秘劍客神色亦是難看,卻也不敢再輕易掠動身形。
這些銀針防不勝防,他若是掠動起來難免露出空門。而這銀針威力,便是他,也未免吃架得住。
鐵離斷爆發出最後的力氣,衝到小溪前,掠過小溪。頹然單膝跪倒在地。
六指兒的身影在黑暗中如鬼魅般飄忽掠向鐵離斷。而後,摻起鐵離斷便向着村外跑去。
他的具體實力到底如何,現在尤未可知,但這輕功卻着實稱得上登峰造極。
江湖大盜、樑上君子。在輕功方面造詣極深,似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神秘劍客氣煞了。
將射到近前的銀針悉數撥落在地以後,他顧不得絲毫停留,連忙拔腿便向着六指兒追去。
很顯然,如果留下活口,極可能將對他和他身後的勢力造成威脅。
而作爲真武境強者,他的輕功造詣自也是非同小可的。
他速度亦是極快,穿過混亂廝殺的人羣,眨眼便掠過小溪,消失在黑暗之中。
雨仍在下。
雷霆殿數十供奉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所剩無幾。
只不過短短數分鐘時間過去,這小溪旁側,便再無打鬥的聲音。只有溪水仍舊潺潺。
雷霆殿供奉悉數陣亡。
有上元境蒙面劍客憤憤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捂着了自己的左臂。
剛剛雷霆殿衆供奉拼死,竟是讓得他這位上元境劍客也是受了傷。
再瞧向六指兒和神秘劍客消失的方向,他們也沒打算去追。
只是稍作檢查以後,這幾個上元境劍客便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不知道向哪裡去了。
而那邢光遠的屍體,自是沒有人去會理會的。
關山村外遠處。
神秘劍客皺眉立在空曠地面上,風雨聲飄搖,他的臉色很是難看。
因爲他跟丟了。
在他面前,莫說再看見六指兒的身影,便是連些微響動都聽不着了。
六指兒的輕功造詣竟似較之他都還要稍強些許,這簡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可事實,卻又這般擺在眼前。
這位真武境的大高手,此時心中怕是充滿挫敗感覺的。說不定這番回去以後,會在輕功上下苦功夫。
他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掃過四周,在真聽不到任何動靜以後,便往村內折返而去。
夜色中。
六指兒揹着鐵離斷仍在急奔。
這畫面看起來有些古怪。
因爲六指兒此時易容過的容貌雖然粗狂,但身形卻並不如何高大。他揹着身形魁梧的鐵離斷,便好似是野雞馱着鴕鳥似的。
而這“野雞”,竟是仍舊能夠健步如飛。
旁側草叢隨着他的掠動唰唰而動,盡皆折倒。有雨水飛濺。
就這般不知道跑出去多遠,前面纔有村莊出現。
六指兒也是累了,氣喘吁吁,衝到這村莊裡,跑到一民宅前,敲響了院門。
咚咚咚的聲音在雨夜中響起。
“誰啊?”
屋裡頭過那麼數十秒纔有聲音傳出來。
然後便有噠噠噠的聲音接近這院門。
門被打開。
有個左手持着火摺子,右手撐油紙傘的身影露出來。火摺子些微照亮他的面龐,是個年約五十的老農。
看到六指兒背上的鐵離斷,還有六指兒手中握着的萬鈞劍,這老農眼中不自禁的露出些微驚慌。
“老鄉,能不能容我們兩人借宿一宿?”六指兒誠懇對着老農說道。
然後想想,從腰間又拿出那枚武鼎堂令牌,道:“我們是朝廷官差,被賊人暗算了。”
老農伸出火摺子,瞧瞧令牌,神色立時便變得有些恭敬和熱情來,又看看外頭,連道:“快些請進,快些請進。”
六指兒揹着鐵離斷進屋。
而這時候的鐵離斷,已是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任是誰硬挨真武境中期強者一掌,只怕都不會好受。他的胸膛骨骼應該是已經斷裂了。
老農忙不迭將門掩上,跟在後頭。
院內,是聯排的茅草屋。
老農帶着六指兒徑直走進中間那正堂,道:“小舍簡陋,怕是要怠慢兩位官差了。”
“不打緊。”
六指兒搖頭,將鐵離斷放在地上,瞧瞧鐵離斷的神色,臉色有些難看。
解開鐵離斷胸前衣襟,可以看到他的胸膛已經微微塌陷下去。
老農發出輕微的倒吸涼氣的聲音,“這位大人……”
他帶着詢問之色問六指兒,“要不要小的去喊村內的郎中?”
六指兒稍作猶豫,搖頭:“多謝老丈,咱們明日就走,便不麻煩了。”
老農有些遲疑,“可這位大人傷勢……”
“死不了。”
六指兒搖頭,只是又道:“能不能麻煩老丈您幫我們弄兩身乾衣裳來?”
老農連連點頭,便向着屋外走去。
六指兒伸手入懷,抽出幾根銀針插在鐵離斷的胸膛上,爲鐵離斷運氣療傷。
旁側茅屋內隱隱響起對話的聲音。
而後很快,老農便捧着兩身乾衣裳進來。只是旁邊,還跟着爲老嫗。
這自然是他妻子。
瞧見身受重創的鐵離斷,這老嫗眼神中隱隱有着擔憂之色。
作爲平民百姓,他們顯然還是有些擔心會引火燒身的。
不過不得不說趙洞庭這兩年來的新政的確極得民心,雖是擔憂,這對夫婦也沒有讓六指兒他們離開的意思。
若是以往,百姓們可未必就會接納朝廷官差。
六指兒給鐵離斷運氣半晌,便收了手,給老農道過謝。
老農帶着妻子回房。
六指兒給自己和鐵離斷換過乾衣裳,便就在這茅屋內呆了一夜。整夜,六指兒都沒閤眼,嘴裡嘀嘀咕咕個沒停。
天色放明。
老農和其妻子,還有兒子、兒媳便都早早起了牀。頭件事情,便是到這正堂內看六指兒和鐵離斷。
鐵離斷受創,還處在半睡半昏迷狀態。六指兒靠着桌子打盹,聽得響動,便立時睜開了眼睛。
“大人……”
老農一家人對他顯然是有些敬畏的。
六指兒瞧瞧鐵離斷,對老農道:“敢問老丈家中可有車馬?”
老農露出些微尷尬之色,“只有一輛拉茅草的板車。”
六指兒又道:“那能不能勞煩老丈送我們二人前往長沙城?”
說着,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從兜裡掏出了些銀鈔來,嘴裡嘀咕,“這回真是做好事了。”
“好,好。”
老農連連點頭,卻也不伸手去接銀鈔。
他偏頭看向自家兒子,道:“你去將板車牽過來,送兩位大人去長沙城。”
他兒子應也是老實人,只是點頭,便往屋外走去。
六指兒站起身,將銀鈔塞到老農手中,對着屋外喊:“還勞煩在板車上多鋪些糧草。”
只不多時,便有老馬拉着板車,從這民宅內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六指兒坐在馬車邊沿,鐵離斷,被蓋在了茅草下。
天高路遠。
雨後的空氣極是清新。
六指兒的雙腿隨着馬車的顛簸而一下一下晃悠着。
等出了村子,他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麼開心的事兒,忽的唱起歌來。
“春水院的姑娘俏又俏咯……”
“老子的腰包鼓囊囊喲……”
“三兩黃金拋落地,讓得姑娘喊幹爺咯……”
前頭駕車的青年漢子大概沒聽得過這樣的葷話,想笑,又不敢,臉色憋得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