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近黃昏時候,這常德府城內街道上便忽的熱鬧許多了。
經由趙洞庭大刀闊斧改革過,甚至可以用揠苗助長形容也不爲過的大宋,如今當真是已經具備後世社會的雛形。
有官署,有企業,有工廠,有學校,有醫館,雖說有很多名稱沿用以前的,但其實質都有根本性的變化。這也就導致,大宋百姓們的生活同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的長工、傭人之類的,大體已經沒有了,現在大宋是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是在爲自己的生活而發奮着。沒有誰,這條命,這份自由,再被那些豪門大富完完全全的掌握在手中。
這時候正好是下工的時候,街道上車水馬龍。沒有了轎伕,但有了越來越多的腳踏車、人力車,還有馬車。
雖說這常德府只是次府,但到車流最高峰的時候,有時也會發生擁堵事故。
滿大街盡是腳踏車、大馬車,街邊都是車伕拉着人力車揮汗狂奔,這種情形,可想而知的熱鬧和喧譁。
府尹袁浩亭的馬車在車流中是相當顯眼的。
雖然同樣只是由一匹馬拉着,但那鑲黃色的車身以及上面刻畫的獸圖都不是尋常馬車可以擁有的。鑲黃色車身,那是大宋官署馬車才能用的顏色。
再有上面獸圖,更是根據這輛馬車所配之人的官階來定的。官袍上是什麼圖案,這馬車上便是什麼圖案,是身份的象徵,也逾越不得。
袁浩亭作爲常德府府尹,算是中規中矩,官居正三品。按趙洞庭依着清朝規格的補子樣式,其獸爲孔雀。
他這馬車上可不就在左右兩側各鑲嵌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麼?
五彩繽紛的孔雀,在鑲黃色的車身上當然是很起眼的。這也讓得街道上的車流都紛紛讓開了些。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具備官身的,都總會讓百姓們心懷敬畏。
有人指指點點,說:“瞧,這就是咱們府尹大人的馬車呢……嘖嘖,要是我這輩子什麼時候也能坐上這樣的馬車,那就好了。”
聽者笑哈哈,“那就讓你家娃兒努力讀書,說不定以後也考取個功名,弄個三品官,你也能有機會試試。靠你自己嘛……反正這輩子是沒希望咯!”
“哈哈!”
這人也笑。
三品官,這在尋常百姓們心中已經是天大的官兒。尋常人基本上是沒法企及的。
雕刻着兩隻明晃晃孔雀的馬車就這樣從頗爲熱鬧的街道上駛過。
車內,除去袁浩亭,還有另外兩人。
其一人,是武鼎堂安排在袁浩亭身邊進行安保工作的供奉。
另一人,卻是那岷江龍王裘雛。他離開紫荊山莊以後,卻是直接去了袁浩亭府邸的。在府衙內得到消息的袁浩亭,讓下人將他請到了府衙,同往紫荊山莊。
馬車出了城,最後在那臨湖的氣象巍峨的紫荊山莊門口停下。
“歡迎府尹大人!”
齊武烈和長老們都沒有露面,不過還是有幾位管事在門口相迎的。見着袁浩亭馬車到,管事們迎上來,後面則有弟子向着裡面跑去。
袁浩亭從車上下來,對着幾位管事拱了拱手。帶着微笑,態度和善。
緊接着,裘雛和那供奉也從車上下來。
本來還堆着笑的幾位管事瞧見裘雛,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他們之前可是看到裘雛趾高氣昂進這紫荊山莊的。
看樣子,這位府尹大人雖說給了老莊主面子,但也是來當說客來的。
但這等事,他們也不好拿主意。於是乎,一時間竟也沒請袁浩亭往裡面走,氣氛頗有些古怪起來。
好在四長老很快出現,瞧見裘雛後冷冷哼了聲,對袁浩亭道:“府尹大人裡面請吧!我們莊主已經在裡面等候了。”
“多謝。”
袁浩亭面對紫荊山莊長老當然不敢端着架子,拱拱手,向裡面走去。
四長老和幾位管事都不理會裘雛,徑直往裡走。
裘雛眉毛跳了跳,滿臉的苦瓜色,很快整理好,也往裡面走。
他其實真是不想來做這趟差事,特別是得知齊武烈回來,他是壓根不想來見的,生怕齊武烈會再以勢壓人。但那邊健王卻是指定他來,他也沒有辦法。
健王張張嘴,他們這些人就得跑斷腿。不少人都說他岷江龍王日子過得錦衣玉食,悠閒自在,卻又哪裡想過,這份兒奢華日子也不是純粹享受的。
到紫荊山莊專做宴請的那殿宇裡,齊武烈已經是在那主位上坐着。總共就一張桌子。
“袁府尹。”
瞧着袁浩亭進來,他只是笑着喊了聲,並沒有起身。
“齊供奉。”
倒是袁浩亭拱起手,對着齊武烈施禮。
沒法子,雖然武鼎堂不算是正經的官署,但齊武烈就是等同於從二品。的確比他袁浩亭官階要高。
“請坐吧!”
齊武烈擡擡手,又對袁浩亭說。
“好。”
袁浩亭答應了聲,到齊武烈的左手邊位置坐下。
齊武烈又對三位長老還有站在袁浩亭後面的那武鼎堂供奉道:“都入座,你們都入座。”
眼神唯獨沒有落在裘雛的身上。
那武鼎堂供奉受寵若驚模樣,屁股半挨着椅子坐下。他不過是中元境供奉,在他心目中,齊武烈和神人沒什麼兩樣。
裘雛臉色難看,連忙稍微低頭,不敢表現出來。他至今都還對齊武烈心有餘悸。
齊武烈仍是不理他,偏頭對四長老道:“開宴吧!”
四長老朝外面喊:“開宴。”
“莊主。”
袁浩亭這時喊了聲,臉上帶着尷尬笑意,道:“這位是健王府的裘雛裘供奉,您看……他跟着我特意來拜會莊主您……”
“拜會?”
齊武烈卻是道:“拜會就該有拜會的態度,袁府尹,這岷江龍王可是纔剛從我們紫金山莊離去不久啊。”
說着,他終於看向裘雛,道:“你還記得,老夫上次見你時對你說的話麼?”
裘雛那佝僂的身子不禁是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