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扎克瓦里的會面拖了好幾天。
撒拉哈曾提出,爲了公平起見,時間地點,雙方各擇其一。幾經交涉,麥希提最後帶來了扎克瓦里的意見,談判的時間地點必須都由他們決定,否則,就此作罷。爲了不失去與扎克瓦里見面的機會,萊姆不得不同意了。十一月三rì,離伊瑪尼的9?11還有三天,麥希提終於送來了見面的方式:傍晚,在西港碼頭上船,會有人帶他去相會的地點。
夕陽沉入地平線,底格里斯河上泛點暗紅sè波浪,暮靄浮在河面上,兩岸灰沉沉的,街道、建築第090章單刀赴會(jīng彩一章,求月票、推薦票)彷彿蒙上了紫灰sè的紗巾。按約定時間,萊姆和撒拉哈來到巴格達西港,港灣一角,停有一條小船,是底格里斯河上常見的一種小木板船,安裝了一臺小柴油機,船速很慢,伊拉克人經常用這種船打魚,或者運輸一些小貨物。船頭有一根小樹枝,上面掛了一條白頭巾,這是接送萊姆的信號。船上只有一名船工,但不知是扎克瓦里的武裝分子,還是花錢僱請來的臨時船工。
萊姆和撒拉哈上了船。
萊姆經過jīng心化裝,頭戴一頂白sè阿拉伯頭巾,身着一套灰sè的阿拉伯長袍,臉頰粘上了捲曲的黑sè鬍鬚,眉毛也經過粘貼修飾,變得比以前更加濃密和威嚴,加深了眼瞼yīn影,使得眼睛看起來深不可測。這副模樣走在大街上,與一個阿拉伯人並無二致。撒哈拉跟在萊姆後邊。他是原汁原味的伊拉克人,沒必要作任何改變,而且,他也是萊姆的身份證,正是因爲撒拉哈,纔得到麥希提的信任,扎克瓦里才與“反美聖戰國際聯盟”掛第090章單刀赴會(jīng彩一章,求月票、推薦票)上鉤的。如果連撒拉哈也不相信,也就沒有了這場兩個“反美組織”的對話和談判。
萊姆也曾想過,這會不會是扎克瓦里的圈套?
昨天一整天,萊姆都候在情報基地,研究扎克瓦里的情報資料,這是CIA多年來對這個恐怖分子頭目追蹤、蒐集來的,有的是一張殘缺的照片,有的是一段談話,有的是一篇新聞稿件,其中也有派遣到也門的CIA特工反饋來的情報。各種情報顯示,扎克瓦里是個極其兇殘,xìng格多疑、怪僻的恐怖分子頭目,曾參與製造美國駐肯尼亞使館爆炸、美軍驅逐艦在也門遭襲事件。長期以來,美國CIA從未放鬆對他追緝,但多次被他逃脫,有一次還曾經把他包圍了,竟然被他殺出一條血路逃脫。
這些情報虛的多,實的少,連一張完整的扎克瓦里照片都沒有,只有一段也門基地組織訓練的模糊視頻,或許是網絡上下載來的,其中一大羣蒙面恐怖分子,在山地裡進行爬山越溝和shè擊訓練,視頻採集人用一個紅圈框住一個人影,表示這是扎克瓦里。但那所謂的扎克瓦里與其他所有參與訓練的人一樣,黑布蒙面,一身短打扮黑衣。萊姆心裡暗罵,也門CIA人員都是吃乾飯的?這種視頻有屁用,隨便到大街逮一個,蒙上臉,穿上黑衣服,都可說是扎克瓦里。
扎克瓦里會不會利用撒拉哈,設了一個陷阱,把萊姆當作獵物捕了去?傑克遜提出疑問,甚至連撒拉哈到後來都不放心了。撒拉哈與麥希提雖是朋友,但他逐漸發現,麥希提不再是往rì的石油工程師,已蛻變成了一個狂熱的反美分子。在兩人談話中,麥希提居然屢次策反暗示,要撒拉哈投靠扎克瓦里,擔當類似埋藏在伊瑪尼內部的內jiān。撒拉哈哪能聽這一套,一是他有家室拖累,不可能把命搭在恐怖分子戰車上;二是他壓根就認爲基地組織與美軍作對,那是雞蛋碰石頭,找死;三是他現在死心塌地忠於萊姆,一個數億美元的祖海石油,萊姆放心他主管,這樣的老闆往哪找去?
因此,撒拉哈勸阻萊姆最好不要冒險。
按照約定,萊姆將由船工帶去一個神秘地方與扎克瓦里見面。這個神秘地方在哪?麥希提沒有透露半點。萊姆想,到了神秘地方,扎克瓦里會如期現身嗎?會擺出什麼樣的陣勢迎接?會不會埋伏許多武裝分子?所有一切都是未知,存在極大變數。
這一去,可說是關雲長單刀赴會。
甚或,比關雲長單刀赴會危險百倍。三國時期是冷兵器,關雲長憑着萬夫不當之勇,過五關斬六將,溫酒斬華雄,千里走單騎……但放在今天,一顆小花生米子彈就能要了美髯公的xìng命。萊姆所面對的遠不是東吳魯肅之流,而是一大批恐怖分子jīng英。與伊瑪尼相比,伊瑪尼勢力大,但手下二百多武裝組織,大都是薩達姆的殘餘勢力拼合起來的烏合之衆。扎克瓦里雖然潛入伊拉克時間不長,根基不深,初步估算,部下大概有數百人,然而,這些人全都是在也門訓練出來的死士,有的是從十來歲的孩子就開始訓練,貫輸狂熱的原教旨主義,貫輸對神的忠誠和信仰,貫輸殺戮、殘忍和對美國的仇恨。他們隨時可以去死,隨時可以充當人體自殺炸彈。在這些人腦子中,爲神去死是一種榮耀。而扎克瓦里,就是他們的神。
關雲長若是穿越到今天,面對這種恐怖分子,只怕也要尿溼了褲子。
劉鬍子曾提出要替代萊姆,說自己有過與伊瑪尼打交道的經驗,又是那啥“國際主席”,與扎克瓦里談判名正言順。萊姆斷然否決,派劉鬍子與伊瑪尼談判是不得已,因爲伊瑪尼認識、瞭解他,而扎克瓦里甚至不知道有萊姆這樣一個人存在。況且,劉鬍子語言不通,隨時離不開戴美兒這個翻譯,他不能讓戴美兒去冒這個險。計將只能出其一,再派劉鬍子和戴美兒胡攪不合適。這也不是比武鬥狠,即便比武鬥狠,十個劉鬍子也鬥不過一大羣隨時玩命的恐怖分子。
他必須親自出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旦錯過這個時機,扎克瓦里就可能永遠從他視線裡消失。
柴油機撲撲地響,船在河中緩緩行進了兩個多小時。天完全黑下來了,河面混濁不清,只聽見嘩啦啦地的波濤聲,河兩岸隱沒在黑暗中,巴格達城漸漸地被拋離在後面。又過了一會,小船駛進一處港灣,根據方位和時間,萊姆判斷這是離巴格達六公里外的一個小鎮。港灣停有數十條船,小船靠在一條貨輪邊停下。
這是一條千噸級貨輪,是伊拉克人經常用來運輸椰棗的。船工cāo起小船上一根木棍,在貨輪上敲了三下,船上扔了一個軟梯下來,萊姆和撒拉哈順着軟梯爬了上去。過來四名蒙面武裝分子,用槍指着,要他倆舉起手,搜查了一番,沒有搜出武器,便把他倆領進了一間船艙。
船艙裡點有一支昏黃的蠟燭。這是船上員工住宿艙室,靠艙壁左邊有一張雙層鐵架牀,萊姆和撒拉哈在牀沿上坐下,有人送來了晚餐,是肉沫辣椒炒飯,兩個甜餡餅,一碗羊肉湯,但沒有餐具,伊拉克人吃飯用手抓。這種飲食習慣不用學,萊姆毫不遲疑,也是大把大把地把飯抓在手上往嘴裡送。
吃過飯,一個蒙面人過來收拾了碗和盤子,端來了兩杯咖啡和一盤甜瓜。
不久,兩個人走了進來。前面一個滿面大鬍子,塊頭壯碩,兩道濃眉向中間延展,幾乎連成一條眉毛。後面一位又是個蒙面人,大骨架,身材高瘦,頭上用條黑布巾包裹,腦後打了個布結,一條寬大的黑圍巾矇住他大半張臉,只露出兩個眼睛。灰暗的燭光下,只見他兩眼眶極深,眼珠子藏在裡面,如同地洞裡的鼠眼,放着賊溜溜的光。大塊頭呵呵大笑着:“撒拉哈,我的兄弟。”伸開雙臂,與撒拉哈擁抱了一下,鬆開,又撫胸彎腰向萊姆行了個禮。
撒拉哈指着大塊頭,向萊姆介紹:“這是我的朋友麥希提先生。”又向麥希提介紹萊姆,“這是反美聖戰國際聯盟總指揮拉哲卜先生。”
萊姆也起身撫胸微微彎了彎腰。
大骨架蒙面人眼睛不令人察覺地閃動一下。
麥希提說:“你們首領不是一位中國人嗎?”
撒拉哈說:“哦,是的。我們反美聖戰國際聯盟有三位首領,一位是華人劉先生,一位是車臣人佐佐羅夫先生,還有就是這位沙特人拉哲卜先生。拉哲卜先生是三位首領代表,可以決定我們組織所有事情。如果要與劉先生相見,我也可以回去,轉告劉先生與你們會談。不過,劉先生不一定願意,他與伊瑪尼談得甚是投機,其中原因相信你應該明白,因爲伊瑪尼是女人。”
大骨架蒙面人鼻子裡哼了一聲。
麥希提呵呵笑了:“歡迎你,拉哲卜先生。”
“不客氣。”萊姆說,“我是代表劉先生來的,那麼,你也代表扎克瓦里先生?”
“不,我不能代表。扎克瓦里先生暫時還有其他事務,過一會,他就會來跟您見面的。”對站在旁邊的大骨架蒙面人,麥希提沒有作任何介紹。
“那麼,我們是否現在開始,先交流一下雙方情況?”撒拉哈說。
“不着急。”麥希提說着,隔壁稍遠的艙室忽然傳來叫罵聲和毆打聲,麥希提皺起了眉頭,說:“今天正好抓了兩名美軍,一起過去看看?”
幾個人走到另一間艙室,有幾名蒙面武裝分子,見他們進來,立即侍立兩旁讓開。藉着幾支燭光,萊姆定睛一看,不由暗暗吃驚,果然關着兩名身穿美軍沙漠迷彩服的人,但不是美軍士兵,是老熟人,一位培根,一位弗萊克,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兩名黑水保安曾經那麼氣焰囂張,飈車肇事,卻與中國外交人員糾纏,被他教訓了,還不服氣闖進白水公司鬧事,現在卻如同猴子似地被恐怖分子鎖在一張鐵架牀上。一個武裝分子用鈍刀在培根身上磨擦,痛得培根殺豬似地嚎叫。弗萊克被捆綁在另一張鐵架牀上,滿身血痕,嘴角流出鮮血,昏迷了過去,呻吟着:“水,給我水……”
麥希提懂英文,走到弗萊克身邊,甩起一大巴掌:“水是穆斯林喝的,該死的異教徒,想喝水,滾回美國本土去”
萊姆很奇怪這兩人怎麼落到扎克瓦里手上。
麥希提說:“這兩異教徒瘋啊,駕駛悍馬車在公路上狂飈,真主保佑,車子滾上了路邊炸彈,把車子給炸翻了,讓我們幾個撿了回來。”
麥希提聽得弗萊克仍在叫着“水,水”,惱了,吩咐一名武裝分子提過一桶水來,朝弗萊克撲面潑去,水兜頭淋下,把弗萊克澆醒了。弗萊克停止了叫喚,茫然看着眼前一切:“你們是恐怖分子……是恐怖分子?”舔了舔嘴脣,頗有些**員的勇敢,憤怒地說,“殺了我吧,有種就殺了我”
一名武裝分子踹了弗萊克一腳。弗萊克罵道:“懦夫,只會躲在yīn溝裡,玩玩路邊炸彈,還能幹啥?像你們不見天rì地活着,活不了幾天,美軍很快就……”
麥希提揮起拳頭,給了弗萊克腦袋上一下。這一拳極重,弗萊克頭耷拉下來,暈過去了。
“麥希提先生,”萊姆顯得不耐煩,說,“是請我們看戲嗎?這種演出天天有,看得多了。扎克瓦里先生呢?他如果沒空,我們也沒時間奉陪。”
萊姆說的是阿拉伯語,但引起培根注意,培根覺得耳熟,擡頭看了萊姆一眼。大骨架蒙面人察覺到培根的動作,抓住培根的頭髮:“你認識他?”
培根定定地瞅着萊姆,無力地搖了搖頭。培根畢竟是特種部隊隊出身,耳音經過訓練,萊姆講話時,那種帶兒的音調讓他立即想起萊姆,但眼前這人滿臉虯髯,又與萊姆的形像完全對不上來。
大骨架蒙面人說:“拉哲卜先生,我把這兩人送給你,算是我們的見面禮,如何?”
萊姆冷笑:“我要這兩人幹什麼?留給你自己還有點用途。”
“我有什麼用途?”
“這兩人不是美軍,不過是美國公司僱傭的保安人員。”
“不是美軍?你肯定?”
“搜查一直就知道了。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美軍士兵證件和標誌。”
聽萊姆這麼一說,兩名武裝分子在培根、弗萊克身上搜撿起來。這一搜,還真如萊姆所說,找不到有關美軍士兵的證明文件和標誌,但搜出一份阿德萊德建築公司的僱傭證件。見麥希提驚奇,萊姆說:“這不奇怪,我們反美聖戰國際聯盟也有這樣的人,花一兩萬美元就僱傭得到。他們爲了錢,你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
聽萊姆這一說,大骨架蒙面人有些氣餒。麥希提說:“不管怎麼樣,這兩個是美國人,美國人就該死。”
“我看,拿去換上十萬八萬美元還更是合算。”
“怎麼講?”
“只要放出話去,讓僱傭這兩個保安的阿德萊公司拿錢來,你就把人交給他。留着這兩人是廢物,能用廢物換回十萬八萬美元何樂而不爲呢?”
麥希提呵呵笑了,認爲是個好主意:“十萬八萬不行,至少要二十萬美元。”
大骨架蒙面人卻忽然指着萊姆,兇惡地吼起來:“麥希提,把這兩人捆起來,他們不是反美分子,而是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