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午李昌高和燧石狗2.0的棋局開始之後,更感興趣的,主要還是媒體。
畢竟不是圍棋愛好者,也難以體會方寸棋盤間的刀光劍影。
何況,這麼多企業的展臺,又是機器人,又是各種新科技,自然比圍棋有趣多了。
儘管事後的新聞一定會大肆報道,世界排名第一的職業圍棋選手,和有過擊敗諸多名手的燧石狗對戰。不論勝負,都有可供論述的點。
但漫長的對弈過程,對普通人來說是非常乏味和枯燥的。
李昌高終於體會到與機器人下棋是什麼感覺了。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人能從他臉上感知到他是什麼心情。
這也是以往與李昌高下棋的對手的感覺,不少棋手都曾感嘆道,覺得李昌高就像是一個不會出錯的機器人。
他也因此博得了“石佛”的美譽。
現在,他這個“機器人”,遇上了真正的機器人。
落子……真是冰冷啊。
……
在會展中心的一個小會客室裡,另外兩方之間,也像是一局對弈。
顧鬆笑道:“嚐嚐華國的茶,喝起來別有一番滋味的。”
哈羅德喝了一口嘆道:“雖然知道茶是從華國傳出來的,在華國纔有最頂尖的茶,但喝慣了英式紅茶,還是難以體會這個綠茶的美妙啊。”
凱文笑道:“你這麼關心健康,應該多喝喝華國的茶。”
顧鬆看了看凱文,知道他在想自然地進入正題。
但顧鬆卻只先說道:“在華國,清明、穀雨前後這段時間的當季綠茶是最有韻味的。稍後我贈送一些佳品給二位。”
哈羅德哈哈笑道:“多謝顧總。”
顧鬆微笑了一下:“有了去年的合作,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非常希望這種友誼能持續下去。”
凱文說道:“這是當然,我們對顧總的邀請始終有效。有了去年的合作基礎,今年……”
顧鬆打斷他道:“可惜,今年春季,我又產生了強烈的不安全感。哈羅德先生,凱文先生,我的事業,正受到威脅。”
凱文和哈羅德對望了一眼,裝作不解地問:“又發生了什麼事?”
顧鬆微笑着說道:“二位真的不知道?”
凱文和哈羅德齊齊搖頭。
顧鬆自己喝了一口茶,繼續沖泡:“合作的基礎,友誼的加深,是需要坦誠的啊。”
“顧總,我們的誠意,是非常充分的。”
顧鬆給他們續上茶,嘆着氣說:“那我就坦誠地說吧。從春節之後,我的燧石科技、燧石航天,甚至位於所羅門海的燧石島,不斷地遭受到間諜的滲透。”
他擱下公道杯,攤開手誇張地說:“運着建設物資前往燧石島的貨輪,甚至遭到巴新海軍的攔截。明人不說暗話,這讓我聯想起去年的遭遇。事實上,我們也有了一些證據。”
哈羅德不以爲意,他說道:“顧總不必懷疑這是我們做的手腳。但說實在的,這也是難以避免的。我們畢竟不能代表所有人的立場,何況顧總還沒有成爲我們的自己人。”
顧鬆失笑道:“這麼說,我選擇錯了合作對象啊。”
“顧總這樣說,是責怪我們嗎?”
顧鬆抱着雙手:“責怪倒談不上。只不過……我對貴國有些部門的做法和操守,是越來越失望了。這種情緒,難免影響我對將來一些事情的判斷。”
哈羅德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後笑問:“那顧總邀請我們過來,有關生命科技的事情,是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嗎?”
凱文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顧鬆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是我的最後一次誠意。兩位,我信奉的一些人生信條,與你們可能有些不同。如果你們本來可以爲朋友免除一些麻煩,卻習慣袖手旁觀。那麼,這樣的合作伙伴,是不可能被我視作真朋友的。”
“連真朋友都沒得做,我怎麼可能加入這樣一個組織?”
“畢竟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不錯,不是嗎?”
在不遠處的會場中,燧石狗在中盤下了一着妙手,李昌高沉思起來,開始了一次長考。
而聽着顧鬆咄咄逼人的言辭,哈羅德和凱文對視了一眼,凱文卻立即說:“顧總的意思是,今後我們的合作,還需要有這方面的條款?這怎麼可能?”
顧鬆輕輕笑道:“凱文先生一直向我描述光明會的強大力量,卻無法對一個想發展進組織的新成員施加足夠多的善意嗎?”
“這應當是顧總考慮的問題不是嗎?畢竟以顧總的身份,應當已經充分了解我們的能力了。我們希望顧總加入進來,但這並不會成爲一種祈求。”
“祈求?”顧鬆的表情沉靜了下來,“看,這就是我們的不同。當我把二位當做朋友的時候,我會毫無圖謀地釋放我的善意。而二位始終要區分一個外人和自己人,彷彿只要經歷某一個儀式,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突然昇華了。”
“中間的過程呢?那是不是又變成了我來祈求加入,獲得某種庇護?恕我直言,些許小麻煩,並沒有給我造成多大的困擾。我向二位說起這些,是想表達我的感受。迄今爲止,我實在難以在情感上,對光明會產生認同。”
凱文似乎有些不相信地問:“情感上的認同……對顧總來說很重要?”
走到這個高度的人物,難道更加需要考量的,不是利益方面的事嗎?
光明會確實是可以做到替顧鬆擺平這麼些潛在的小煩惱,但那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有代價,就要有收益。
雖然在其他的合作方面,顧鬆給他們帶來了收益。
但在航天這一件事上,兩邊並不存在任何合作不是嗎?
顧鬆看了看凱文,又看了看老狐狸一般的哈羅德,忽然笑起來:“我們華國人交朋友,交的是人,看的是長遠。看來我們需要進一步加深對彼此的瞭解,才能達成更多的合作。”
凱文點頭同意:“今天的談話,有這樣的作用。當然,我相信在更多的合作中,我們能更有效地瞭解彼此。不知道顧總對於今天提到的芯片,以及之前你提到的生命科技,有什麼樣的合作思路?”
顧鬆笑道:“合作的事,我需要再考慮。”
哈羅德的眼神閃爍,開口道:“顧總這是要求我們,先表達你需要的誠意?”
顧鬆理所當然地點頭:“沒錯,芯片的合作,我可以選擇省心點、少賺點,將他轉讓或者授權出去。我也可以選擇多花點心思,籌集一點資金,自己來做。畢竟我自己就能消耗足夠的產能,我也有生產能力。”
“至於生命科技,更是一項長期的大計劃。我想走向宇宙,那麼短短百年的壽命可不夠好好地遊覽茫茫星河。”
“所以能把這些大事提出來,我會想着和你們繼續合作,就是我的誠意,也是我進一步瞭解你們的方式。”
顧鬆將杯中茶飲盡:“現在,我纔是那個用心準備造船的人,不是嗎?光明會的船,我還沒看見,讓我怎麼上?”
哈羅德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信息,但顧鬆的態度又那麼明確。
凱文卡爾當初對顧鬆說,光明會的遠大理想,也是爲人類這個種羣開闢更廣闊的的生存空間。
但現在誠如顧鬆所說,確實他自己已經在貫徹自己的航天夢想了。而反觀光明會,計劃在哪裡?船在哪裡?
所以對這個現在能在華國呼風喚雨的男人,他們拿什麼去吸引他?去獲得他對組織的認同?
從今天的談話來看,一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已經變得更加的鋒芒畢露。
言辭之間,對光明會……不僅不認同他們做事的準則,甚至對組織的能力有某種蔑視。
這種情緒,哈羅德和凱文是無所謂的。
他們只是想到顧鬆在科技和商業上的強大能力,難道就借用不上了嗎?
畢竟他說了,合作的事,他需要再考慮。
小會客室裡,一時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