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濁修文和黃維前天夜甲是搭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顧魄門…幹隊率先來到南京,隨從警衛一個都沒帶,所以軍政部特意派了一名副官和一輛車歸沈修文臨時使用。
在去東郊兵營的路上,沈修文向軍政部的陳副官問起那支被已經被取消番號的東北軍四十九軍一零九師的情況。原來,四十九軍自五月底從河南調到泓滬戰場後,歸左路兵團指揮。所屬的第一零九師在江橋、紀王廟一帶佈防。日軍在突破蘇州河防線之後,由於指揮失誤,不到兩天第一零九師防守的江橋、紀王廟防線,就被日軍突破。徹底打亂了左路兵團的部屬。爲此,蔣委員長親自下令取消第一零九師的番號,原一零九師中將師長趙毅被撤職查辦。
沈修文還從陳副官的口中瞭解到,原來這個所謂的東郊兵營實際上就是一個潰兵收容所。除了大部分是原第一零九師等待分配的殘兵外,還有一些從戰場上死裡逃生,但又找不到自己部隊的散兵遊勇,一共大致有三四千人。
沈修文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現在不是很多部隊都缺兵員嗎?這些兵怎麼沒人要呢?”
陳副官苦笑道:“一零九師不到兩天的時間擋不住日軍一個大隊的進攻,這種兵誰敢要呢?其他那些潰退下來的老兵,個個都是老兵油子。所以,大部分部隊寧可要沒有戰鬥經驗的新兵,也不願意要這種沒什麼戰鬥力的老兵。過兩天等國防線上打起來,軍務司就準備把他們分散補充到一線作戰部隊。這個鬼地方,唉!沈長官,您過去看了就知道了。”陳副官嘆了一口氣,直搖頭。
沈修文默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往下問。他明白陳副官的意思東郊兵營的這些潰兵將來就是一羣炮灰。不過,在他看來沒有不合格的兵,只有不合格的指揮官。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就說那些東北軍吧,雖然當年他們不放一槍,撤到了關內。但是這個始作俑者是那個吃喝嫖賭的張大少爺,和這些普通的士兵沒有什麼關係,他們只知道服從長官的命令。再說。他們的父母妻兒都在東北當亡國奴。沈修文根本不相信他們在面對鬼子的時候,會沒有什麼戰鬥力。
他們個個肯定做夢都想打回東北老家,趕走日本鬼子和家人團聚。
東郊兵營終於到了。從車上走下來的沈修文,看着眼前這座大兵營,不禁目瞪口呆。一片破敗的景象。一排排營房可以用殘垣斷壁來形容根本不過分,不是沒有門就是沒有窗戶,有的連屋頂都開了天窗。周圍用鐵絲網和木樁圍成的柵欄,算是兵營劃定的一個範圍。大門口沒有任何哨兵站崗。從柵欄向裡望去,十幾棟房子圍着大概有三個足球場大小的大操場,上面亂糟糟的安放着上百頂帳篷。操場上到處飄飛着廢紙,沾着血污的繃帶扔得到處都是,還有滿地蕩着黑色的污水刀?刀?一切的一切讓沈修文感到十分眼熟,後世影視劇中遭遇戰亂的非洲難民營就是這種景象。
“沈長官,這裡就是東郊兵營。據說在天平天國時期,這裡是清軍的江南大營。後來成爲江蘇督軍的兵營。不過後來就荒廢了。這次從前線撤下來的部隊多,只能暫時把他們安排在這裡。軍政部軍需署每隔三天就會送一趟糧食過來。重傷員都被送到醫院去了,輕傷的應爲醫院的牀位不夠,也只能領些藥在這裡養傷。另外,這些潰兵在沒有重新分配之前,沒有一分錢的軍餉。”陳副官皺着眉頭向沈修文介紹道。
“你對這裡還挺了解?”沈修文轉頭笑着說道。
“我以前就是負責潰兵的收容登記工作,兩天前剛剛調到副官處,就有幸能爲您服務。”陳副官連忙回答道。不過,從他剛纔的話中不難聽出對潰兵收容登記這項工作的厭惡。
“這些說,這裡收容的士兵,軍政部都有登記咯?”沈修文問道。“起先是準備要登記的。但是一零九師的番號取消後,一下子涌進來這麼多人,聳官的都找不到,撤退下來的這些人編制也都打亂了。所以一拖就拖到現在,一直沒有登記。“說着,陳副官大着膽子向沈修文問了一句他才才一路上都沒敢問出口的問題:“沈長官,您該不會想收編這些潰兵吧?”
“我有說過嗎?”沈修文朝着陳副官,微微一笑,接着揮了揮手道:“走,進去看看。”
沈修文在陳副官的帶領下穿過大門徑直往裡走去,操場上一股濃烈的尿臊味撲鼻而來。
“原第一零九師的士兵後來。這裡大部分的房子都不能用,只能安排在操場上的帳篷裡。還好現在是夏天,凍不着。但是這味道實在是刀?刀?”陳副官一臉歉意地向沈修文介紹道。
大門外停下一輛轎車,一名年輕的將軍在一名少校的陪同下走進兵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漸漸地圍攏上來。這是一羣衣衫襤褸、目光呆滯的人,有的柱着用樹技自制的拐技,腳上纏着繃帶;有的吊着一條胳膊。油膩的長和滿臉的鬍子遮住了他們的臉,也遮住了他們內心的尊嚴。這哪裡是曾經喋血戰場的士兵?分明是一羣失去尊嚴與勇氣的叫花子!
看着這些人,沈修文的心裡一陣的心酸,他們中大部分都沒有文化,但是他們畢竟都上過戰場,和日本鬼子面對面的幹過。打敗仗,並不是他們的責任。
“都是士兵嗎?軍官有多少?”沈修文的目光在這羣人的臉上掃過,問道。
“原一零九師的軍官,有點門路的都已自找門路了,剩下的都是些下級軍官,平時和集來潰退下來的幾個軍官平時就待在那棟屋子裡,他們算是這裡領頭的。”陳副官指着操場左邊的一棟稍微看上去好一點的營房說道。
“走,過去看看。”沈修文擡腿往那棟房子走了過去。
“沈長安,沈長官,※3幫人都是羣目長官,目赤軍紀的狂妄!徒,流長有,您刀??刀”陳副官連忙從後面追上來提醒着,但是未等他的話說完,突然現沈修文已經停下腳步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滿了憤怒。陳副官頓時嚇了一跳,嘴裡的話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
儘管在邁入這座兵營中,他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剛纔的那幅景象,他的眼前頓時曾現出硝煙瀰漫的戰場,那些在鬼子的炮擊中哀號的士兵。這些人活下來是幸運的,但是他們的處境和自己的士兵一比,讓沈修文的心裡實在是堵的慌。
沈修文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眼神中的憤怒之色漸漸地平復。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名歲數應該跟自己相仿,一身筆挺的軍裝,領章上的兩扛一晏擦得鋥亮,馬靴,白手套,軍容儀表無可挑剔。
“陳副官,你上過戰場嗎?。沈修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問道。
“報告沈長官,卑職中央軍校八期畢業。畢業後一直在軍政部工作陳副官立即立正回答道。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未曾,未曾打過仗。”
陳副官的家裡也算有些關係,叔叔在國民政府任要職,儘管無法跟沈修文相比,但還是能在軍政部坐辦公室,且又不影響晉升。
“哦,沒打過仗。如果你上過戰場,和日本鬼子面對面的幹過,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說出剛纔的那些話來
陳昏官起先還不太明白,但仔細一想,好象意識到了什麼,臉騰一下紅了起來,低頭道:“對不起。沈長官,我懂您的意思。”
“嗯,懂就好。走吧沈修文微一點頭,平靜地說了一聲。
走到那棟營房的門口,陳副官搶在沈修文的前面推開了門。門內頓時傳來一股汗臭、腳臭,甚至是血腥味混雜在一起惡臭,薰得沈修文也不由皺了皺眉頭,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麼能待的住。
“立正。”陳副官站在門口大喊一聲條令。
儘管陳副官的條今喊得非常響亮,但是屋內卻沒有任何反應,屋內的十幾個人有的正躺在牀上呆,有的圍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擺弄什麼,還有的光着膀子正在專心的捉着蝨子。
剛纔陳副官的喊聲他們好象沒聽見似的,不過還是有一些人把目光投向門口,目無表情地盯着陳副官。
“立晃”陳副官用眼睛的餘光瞄了瞄正走進屋內的沈修文。一臉尷尬地重新又大喊了一聲。
“我說陳長官,您今天唱的是哪一齣呀?”總算有個二十多歲,穿着一件破爛的中尉軍服的人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時,沈修文正好毒進屋內。這名本來一臉調侃神情的軍官看到沈修文領章上那顆閃亮的小金星時,頓時愣住了,下意識地立正,舉起右手敬禮,結結巴巴道:“長,長官。”
聽到這個軍官異樣的聲音,屋內的人此時也注意到了從外面進來一位年輕的少將。和剛纔這名軍官的反應一樣,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幾個原本正在捉蝨子的軍官也迅把手中破爛不堪地軍服穿在身上。
門口的陳副官總算鬆了一口氣,清清了喉嚨,臉上儘量擠出一絲笑容道:“弟兄們,這個是委座親自命名的榮譽第一師的師長沈長官來看望大家了。”說着,便鼓起掌來。
“啪,啪”有兩個人跟着也拍了兩下手,但是當他們現屋內其他人並沒有拍手的,而且從看向沈修文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驚訝逐漸轉變爲輕蔑的時候,這兩名才現這名沈長官年輕的實在是太過分了。頓時停住了手。
“沈長官,這個刀刀刀”陳副官走上來,網想準備解釋幾句。沈修文擺了擺斷了他。
環顧一圈,沈修文根本就無視這些軍官眼中的輕蔑,微微一笑道:“見到長官,還知道敬禮,總算是和外面的叫花子有些兩樣。”
聽到沈修文話中明顯帶有輕視和侮辱性的意思,這些軍官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忿之色,先前走上來的那名中尉更是跨前一步準備張口反駁。這時一個聲音從裡面傳來:“陳參謀。是不是要送弟兄們去當炮灰了?別假惺惺的來這一套,先把欠弟兄們的三個月軍餉了再說。”
順着聲音,沈修文朝裡面望去,只見裡面有一個人剛纔根本就沒有站起來,依舊翹着腳躺在一張髒兮兮的鋪位上,眼睛看着屋頂,朝門口瞄都不瞄一眼。聽到這個人開口說話,那名中尉一臉不情願的閉上張了一半的嘴,悻悻地朝沈修文瞪了一眼後。退了回去。看的出來這個人在這間屋子裡威信還挺高。
“沈長官,這個人叫袁華,是原一零九師的一名團長,是這裡軍銜最高的,也是這裡的頭。”陳副官在沈修文的耳邊低聲介紹道。沈修文點了點頭,用比月才更加不屑的語氣朝躺在鋪個上袁華說道:“怎麼?一槍不放從東北撤到關內,把父母家人扔在東北當亡國奴。一個師連鬼子的一個大隊都擋不住。要是我,早就拿根繩子上吊了居然還有人在這裡大言不慚地擺什麼臭架子。”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有種你自己上去跟小鬼子幹,別他孃的在這裡說風涼話,別以爲你是長官,我們就不敢揍你。”
“你以爲我們願意撤到關內呀?還不是因爲你們這些長官的命令
沈修文這番惡毒的話頓時激怒了屋內大部分東北籍的原一零九師的軍官,一個個頓時義憤填膺地圍了上來。
沈修文根本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依舊一副不屑的神情盯着早已從鋪位上坐起來,憤然看向自己的袁華。儘管他一臉的憤怒,但是沈修文還是能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不甘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