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寧懷德見他語氣堅定,臉上是堅毅的神情,知道多說無益,只好擺擺手,說道:“上學要遲到了,快走吧。”
寧舒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屋,秋日的陽光微弱單薄,從遙遠的東方跋山涉水而來,寧舒站在院子大門口,擡頭看了看那溫暖的陽光,雖然微薄,卻讓他不安的心莫名的平靜下來,他知道父親的憂慮和擔心,卻無法說服自己與李嚴熙保持距離,因爲貪心的想要更多,所以不惜違背父親的意願,這,就是所謂的欲罷不能吧。
在寧舒的印象裡,李風擎一向是個守時的人,而且基本上都比他早到。
可是,眼前緊閉着的校長辦公室大門在告訴他,李風擎不是神,也有遲到的時候。
他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看見任課王老師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寧舒,等校長啊?”
“嗯。”
王老師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咦,校長今天有事不能來了,他沒告訴你嗎?”
寧舒搖搖頭,“沒有。”
“可能是他忘了,這樣,你今天去複習班上一天課吧。”王老師看了看他手裡拿着的幾本書,笑着說道。
寧舒又看了眼緊閉的門,點頭同意了。
在李風擎沒給他親自複習之前,他在複習班呆過一段時間,所以也並不陌生,只是,校長親自複習的天才少年突然出現在教室裡,使得一干專心認真學習的人們都驚訝了一番,直到確認對方沒走錯教室後,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下午放學的時候,寧舒又去了一趟七樓,李風擎辦公室的門仍舊關着,看來是真的被什麼事耽擱了,能將李風擎絆住的事應該不小吧,寧舒這樣想着,走出了學校大門,天還沒黑,路上還能看見幾個行人,公交站牌下也有些人在等車,寧舒看了看,慢慢朝家的方向走,走路的好處有很多,將白天覆習的內容再溫習一遍也算其中之一。
路邊有兩個俊秀的少年,兩人揹着同色系的揹包,手裡還拿着羽毛球拍,正靠在一起聊天,不知說到了哪裡,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寧舒看了他們一眼,突然想起叫晴空和晴陽的少年,自從上次被自己訓斥之後,那兩人便再未出現。
該是生氣了吧,從小養尊處優的人,很難接受別人的批評,即使那是發自肺腑。
“學長。”
身後有人在喊叫,寧舒回頭,看見一個陌生的孩子迎面跑過來,接着從他身邊跑過,帶起一陣不算猛烈的風,寧舒回過身來,低頭笑了笑,不知爲什麼,明明只見過幾次,他卻對那兩個少年如此上心,是因爲他們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嗎?
熱情、青春和自信。
這是他所沒有的,即使住在自己十八歲的身體裡,他的心卻已經老了。
回家的時候特地去菜市場買了些菜,還未走到家門口,便看見門前停靠着一輛白色的休旅車,他的腳步猶地一頓,隨即快步的走過去,在門外就能聽見裡面的談笑聲,一個是父親的,另一把聲音則屬於一個女子,聲音聽着陌生得很。
進了院子,便看見父親洋溢着笑容的臉以及那個背對着門口的身影。
“回來了。”
寧舒應了一聲,慢慢的朝兩人走去。
這時,那隻見背影的女子聽見了他的聲音,轉過頭來,只一眼,寧舒便猶地頓住腳步。
記憶彷彿被刀刃劃開,一絲一絲漏出來。
那一年的那天,天空是灰色的,父親的臉是灰色的,記憶也是灰色的。
他的口袋裡只有三百塊錢,不足以安葬父親,然後,有一個叫安然的女子突然出現,願意出錢買下他家那破舊不堪的房子,他自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拿着賣掉房子的錢安葬了父親,以後的很多年裡,他總會想起,那個叫安然的女子跟他說的話,那不過是一句短暫的話語,卻讓他記到如今。
她說:生活有時候是無情的,但是,你要學會正確的直面它。
那之後的很多年裡,他都記着這句話,即使快要被生活的無情給湮沒了,也始終堅持着原則,這話就如同寒夜裡的星火,即使微弱,卻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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